以前，林志遠覺得，他雖然不能給予兒女太多吃的喝的，總也是努力幹活，把他們養活大了。
親孃那邊，也不過是一些無關痛癢的事兒，沒什麼值得放在心上的。
因此，即便不算一個特別好的父親，但也不差了。
可剛纔妻子的質問，閨女看着他的冷漠眼神兒，都讓他忽然有些茫然。
他猛然意識到，或許以前覺得無關痛癢的那些事兒，對妻兒並不是無所謂的……
耳邊親孃的聲音像是突然放大了很多遍，那些刻薄挑唆的話，讓他眼白爆滿了紅血絲。
幾個退伍兵在旁邊聽的是目瞪口呆。
孫輩兒都長大成家了，親孃竟然還慫恿兒子跟兒媳婦離婚……
也是長見識了！
“爲什麼你不好好在家養老？爲什麼要回來？”林志遠雙目赤紅，聲音痛苦地低吼道，“該給你的，我都給你了，你還想要怎麼樣？把命給你成不成？我把命給你！我把命給你行不行？”
歇斯底里地低吼，像是一陣冷風，瞬間吹散了他腦海深處繚繞的雲霧。
這些年了，他爲什麼還要去渴盼一個捂不熱心的人的關心？
小的時候，大哥總是最得寵，最優秀的，娘總說她都疼孩子，只是家裡窮，先顧着大哥，等大哥好了，就到他了……
他對娘一直疼着他，只是家裡太窮這一點兒一直都深信不疑。
“志遠，娘心疼你啊，”老太太拍着他的胳膊，哭的厲害，“你一個大男人，處處被家裡人壓着，有錢也沒辦法自己管着……”
林志遠聽着聽着，眼裡陌生漸漸升起，認真看着老太太，像是從未見過她。
“錢？”
他無意識地說出這麼個字兒，疑惑地看着老太太。
“對！”見林志遠似乎在向她求證，老太太猛然振奮起來，剛纔的心慌不見，肯定道，“沒錢怎麼挺直腰桿兒？那都是咱們家的錢，你一個大男人，一個一家之主不管，誰管？”
“管了呢？”從林志遠的表情看，似乎在真心請教。
管了？
管了那不是——
老太太眼裡迸射出驚喜，幾乎脫口而出的話，被她硬生生壓下。
努力嚥了口唾沫，扭曲着臉上的笑，佯裝慈祥長者般諄諄道，“管了，這錢就真正屬於你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沒人管着，你想孝順爹孃，也沒人給你臉色看。”
說着，假惺惺地抹抹眼淚，委屈萬分道，“想想以前，娘做個啥還用看誰臉色？可你看看現在，你閨女，你媳婦兒哪個把娘當人看了？跟牲口沒差了啊……”
話音落地，哼哼唧唧地又開始哭。
“孝順爹孃？”林志遠眼裡有些茫然，“以前也孝順啊……”
老太太哼一聲，撇嘴，“那才幾個錢！傻子，那錢都被你媳婦兒摟走了！”
真要是孝順，她就是地主老太太！
哪裡像現在……
旁邊幾個人看不下去，直接笑呵呵地接了話，“老太太，你的意思是，最好這些錢你兒子管着，你來花是吧？”
想的可真美！
因着林志遠是林微的父親，幾個人說話收斂了不少，但話裡話外還是沒忍住去擠兌她。
要說沒見過這樣的老太太，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這個年代下，幾乎都是家裡的老人管着家用，老人中也大多是老太太。
所以，很多老太太便形成了個習慣，只要是一家子，這錢就得給她……
只是，那都是六七十年代，且沒分家之前的事兒了。
現在八十年代，隨着國家政策的改變，再也不是完全的計劃經濟時代不讓人們做小生意。
所以，以前理所當然那一套根本行不通了。
“你！”
老太太被戳中心思，霍地扭頭，唾沫星子幾乎都要噴出來了。
卻在看見幾個人精壯的樣子時，瑟縮了一下。
“這是我家的事兒，跟你們有啥的關係！”
老太太說完，趕緊轉過身兒去看林志遠。
見他神色不對，焦心道，“志遠！你別聽他們的！娘這是爲了你好，想讓你過好日子！”
只是，她卻沒等到林志遠的回答。
這件事兒說來也簡單，就一個賠償的問題。
那混混被修理一頓，再一看首都這莊嚴的好比他想象中的富貴人家住的地方時，直接懵了。
身體的疼，加上幾人警告的話，灰溜溜的接受了十塊錢的賠償，被強行人帶到車站，直接趕回了家。
事情處理好，林志遠帶着老太太回了家。
天已經黑了，程曼還沒回來。
他給老太太鋪整好了一個房間，讓她呆着，便急匆匆出門。
結果卻在門口碰上了程曼。
林志遠：“媳婦兒？”
程曼看他一眼，徑直回了臥室。
老太太見狀，指着她罵道，“我家兒子是讓你這樣糟蹋的嗎？你要是不想過日子，那就離婚！當自己是黃花大閨女呢！”
維護之意十足。
程曼回頭，狠狠道：“離！誰不離誰是孫子！誰不離誰是狗孃養的！”
眼睛看着老太太，嘲諷味兒十足！
“那我家的錢你別想帶走一分！”老太太橫眉，“別仗着我兒子好說話，就欺負他！”
高高在上的嘴臉，讓程曼噁心至極。
“你家的錢？”程曼扯扯嘴角，看了林志遠一眼，狠狠打破老太太的美夢，“那飯館是我名下的，就是我的！你兒子想要，那也得看我願不願意！”
啥？
老太太傻了。
愣了好一會兒，才僵硬地轉向林志遠，“志遠？”
林志遠點點頭，“對，首都這邊兒，你以爲是我的的東西，都在孩子媽名下。”
這話自然不是真的，卻是他接下來想要爲程曼做的。
“那不行！絕對不行！憑什麼！憑什麼都是她的！林微也是你閨女！”
老太太發狂了，說話也粗暴起來，“她一個女人，沒有你能生得出來孩子？！”
這話就噁心了，程曼鄙夷地看着老太太，冷笑出聲。
“現在，你滾出去！我這兒不歡迎你！”
說完，指着老太太，不給她留臉，也不把林志遠當回事兒，完全撕破臉般地趕人。
林志遠深深看了程曼一眼，“家裡……孩子你多擔待辛苦一些。林澤還在國外，以前我用你的名義給他每倆月寫封信，我走了之後，你記得繼續給他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