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些管理應該發揮什麼作用？就是要在問題發生之後，能解決的一定要快速的解決，不能解決的再上報老闆。你捫心自問，整個松江哪裡找工資這麼高的私企？拿了高工資，不給老闆省事，還給老闆找事，留着幹啥？過年麼？她們不容易，老闆就容易？”
一通口水噴過來，梅影低頭不語，等到方主任停止喘息時才道：“我這就下去處理。”
“等一下，你打算怎麼處理？”方麗華淡淡的問一句。
“開除！”梅影咬牙切齒，方麗華沉默了一下：“先停職吧，然後人士那邊把當時籤的合同拿出來看看，沒有麻煩的話，直接開除。”
今天真正被嚇到的人其實是梅影，平時跟方蟄走的很近，甚至還有一些幻想。方蟄隨和的面具撕下來後，那一刻陰沉凌厲的眼神，讓梅影腿都發軟。
“你也別多想，方總是拿你當心腹來培養的，不然也不會耐心那麼好。你自己慢慢想吧。”方麗華拍了拍梅影的肩膀，轉身去了方蟄的辦公室。
辦公室裡的方蟄心煩的很，沒想到辛苦培養那麼久的梅影還是缺少獨當一面的能力。關鍵是她的屁股是歪的，什麼叫“考慮到她們也不容易”，你的意思老闆就容易了？
這話對方蟄的來說，打擊不小。覺得自己付出的心意都白費了，覺得這個地方自己是外人。或者說，包括梅影在內的，原棉紡六廠的人，都沒拿方蟄當自己人。這個念頭一旦滋生，對於方蟄來說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最清晰地感覺到方蟄情緒不對的人是方麗華，所以她在處置了問題後，果斷的回來。
嘟嘟嘟，裡面沒反應，方麗華猶豫了一會，繼續敲，嘟嘟嘟，還是沒反應。
這一下方麗華有點急了，直接寧開門衝進來，看見方蟄背對着門站在窗口發呆，方麗華意識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有事？”這一次方蟄總算回頭了，看見方麗華一手拍着胸口，似乎被驚嚇到了，靠着門緊張的呼吸，方蟄也被驚着了，上前關心的問：“怎麼了？”
“剛纔我敲門兩次你都沒反應，我等了好一會呢，以爲你……，所以我沒等答覆就開門進來了。”方麗華解釋完之後，明顯的感覺到方蟄的表情從堅硬朝柔和的方向發展。
“我年紀輕輕的，哪有那麼容易病倒。”方蟄臉上依舊沒有笑容，但卻不那麼冷了。
方麗華站穩了關上門，動手給方蟄泡了一杯茶：“方總，梅影還年輕，您可別拔苗助長。”
“年輕？我沒記錯的話，她跟我同年的吧？”方蟄幾乎是本能的反問。
方麗華的表情變得非常複雜，盯了方蟄一陣後纔有氣無力的坐在沙發上道：“方總，都跟您比的話，這棉紡六廠真沒活人了，這遠大公司怕也是別開了。”
這不留痕跡的彩虹屁，方蟄果然非常受用，重生者也是人啊，是人就喜歡聽好話。
況且，方麗華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真摯。真的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才會如此。
“不提這個了。”方蟄臉上有了笑容，方麗華起身道：“那我先出去了。”
方蟄點點頭，方麗華看似沒什麼表情變化的出去了，內心卻波瀾起伏，出門後快步走到財務室，敲了敲開着的門，方麗姝擡頭看她時得到一個眼神便起身。
兩人前後腳進了方麗華的辦公室，走在前面的方麗華回頭道：“方總壓力太大了。”
方麗姝點頭認可這個說法：“是啊，好像白莉出國後，方總的情緒一直不高。那天還喝的爛醉，從來就沒見過他這樣。”說着話的方麗姝突然露出驚愕的表情，不可思議的看着姐姐：“你什麼意思？”
方麗華對她點點頭：“你覺得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方麗姝眼神複雜的看着姐姐道：“頭一回見你改變主意。”方麗華笑了笑，擡手摸了摸妹妹的頭，眼角含淚動靜的低聲道：“你一直在爲別人活着，我這個做姐姐的對不起你。”
“我沒有爲別人活着，我只是自己沒主意。”方麗姝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下班再去吧，現在他的情緒並不穩定。”方麗華嘆息一聲，有句話她沒說出來，那就是“如果方蟄真的心累倒下或者決定放棄，後果不堪設想。對於她個人而言，方蟄太重要了。”
這一刻的方麗華才發現，自己其實是個很虛僞很自私的人。
梅影一張好看的臉因爲焦慮變得有點扭曲，衝進樓下的接待室才意識到情緒不對。看着兩個打架的主管跟斗雞似得，隔着三四米遠還在互相敵視。
這時候梅影有點明白了，我可憐她們，她們有爲方總想過麼？我憑什麼可憐她們？
“關於你們的處理，先停職吧，具體的情況等我想好了彙報方總同意再說。”梅影努力的讓自己的語氣沒有絲毫感情色彩，其實都不用努力，她已經進入了這個狀態。
“我要見方總。”管珊珊站起來委屈的低聲說話，韓星美倒是理直氣壯的反問：“憑什麼停職，我哪裡做錯了？”這兩人的態度出來後，梅影不怒反笑了：“行，你們繼續。”
說着轉身就走，兩個女人頓時慌了，發現跟她們想的不太一樣。以前在國企呆習慣了，這點事情根本不算太大的事情，一般都是和稀泥就過去了。
兩人互相對視的沒一會，梅影回來了，指着兩人道：“看清楚了，就是她們。現在開始她們停職了，除了私人物品，一律不得帶出廠區，未經允許，不得進去廠區。”
後面兩個保安表示聽明白之後，兩女的頓時慌了。管珊珊哀求道：“影妹子，我錯了，你能不能替我向方總求個情？”
梅影聽了冷笑兩聲：“你的事情還不值得驚動方總，是我決定的。有什麼不滿，衝我來。”說着冷冷的盯着韓星美道：“韓星美，你也一樣，有事情衝我來，我都接着。”
韓星美頓時失控了，衝着梅影大聲吼起來：“你憑什麼？我又沒做錯事情。”
梅影冷笑道：“我憑什麼？我憑公司的規章制度。你們兩個打架，給公司造成巨大損失，惡劣的影響，沒有直接開除你們就算是仁慈的了。”
管珊珊年齡大一些，軟化的也比較快，上前拉着梅影的手，哭道：“影妹子，我家的情況儂曉得啊，我沒這工作家裡就揭不開鍋的呀。要不你讓他們放我上去，我給方總磕頭認錯。”
梅影硬着心腸道：“遠大公司有員工三千多人，每個人有事情都去找方總，他能應付的過來？都像你這樣，方總每天就對着你們這些人好了，還怎麼來掌握公司發展的大局？你身爲主管，拿着高公司，不爲方總着想，有事情不先向上級反應而是去尋仇的時候，你想過方總每天睜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擔心這麼多人的工資去哪裡找沒有？”
“我當時真的是氣壞了，她公報私仇啊。”
“你到現在還沒明白你錯在哪裡麼？”梅影一聲尖銳的嗓音後，管珊珊老實的坐在椅子上垂淚，梅影扭頭對着一臉不服氣的韓星美道：“你不服是吧？你覺得有吳廠長給你撐腰是吧？我告訴你，因爲你的舉動，吳廠長也要受牽連的，你繼續得意吧。”
方蟄並不知道樓下的處理情況，他只需要等結果就好了。臨近下班的時候，梅影才敲門進來，方蟄簽署完一份文件，這才擡頭看着她，眼神依舊有點冷，比之前好了很多。
“方總，我讓管珊珊和韓星美停職了，管珊珊下面的幾個主管競爭上崗，倉庫那邊我先兼着，等幾天看看誰合適接任。另外我看了她們兩個人的合同，五年之內不能開除。所以，只能讓她們做一般的工人了。如果她們做不下去，可以主動辭職，這樣公司不用背責任。”
方蟄聽完後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就這樣吧，回去形成文件，拿來我簽字，明天對全場公佈。”梅影聽到這話依舊不敢鬆懈，打起精神告辭出去。
方蟄收拾了一下，拿起車鑰匙回家。方麗華觀察的很到位，自打白莉走後，方蟄確實做什麼都打不起精神，怎麼說呢，覺得自己做人有點失敗吧。
回到家中的方蟄習慣性的敲門，看見開門的人是方麗姝，頗爲意外，卻沒有說什麼。
進門換鞋時，方麗姝主動蹲在面前時，方蟄一陣恍惚，習慣性的擡手去摸身前的腦袋，並用實際動作開了一個以前經常跟白莉開的肢體玩笑。
等到方蟄反應過來時，動作已經做出來了，方麗姝臉紅的就像要滲出血，還是堅持着把拖鞋給他換上，起身時身子搖晃了一下，方蟄想伸手去扶又縮回來，方麗姝靠着方蟄纔沒倒。
方蟄跟做了什麼醜事一般衝進了臥室，點上煙狠狠的抽了一口才算鎮定了一些。
我不是曹操，我也沒某種毛病，我也不喜歡胡亂開車。
一通胡思亂想後，重生者方蟄看穿了自己、低俗的本質時，身後有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