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生默讓小包子和小豌豆在不遠處的草坪上玩。
凌生默冷冷地看向輪椅上的老人。
“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孩子面前,我不希望我的孩子隨便跟陌生人走。”冰冷的話語不帶一絲情感,只是逼人的警告。
“我是你媽媽,有你這樣跟我說話的嗎,即使你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你也無法否認你身上流着我的血。”老人好像被凌生默不客氣的話語惹怒了,口氣也變得冷硬起來。
凌生默嘴角掛着冰涼的嘲諷,她眸中更是冰寒。
“你知道我最痛恨什麼嗎?”凌生默不斷逼近老人,她咬着牙說道,臉上彌散着濃烈的恨意。
司馬伕人似乎被這樣的凌生默驚嚇到了,她眸光凝上白茫茫的一片霧。
凌生默的臉在離司馬伕人不足五釐米的地方停下,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臉上斑駁的皺紋,不深不淺地橫跨在臉上,可是凌生默對她沒有心痛,就如同看一個陌生人一樣觀看她風光背後的歲月。
“我最痛恨的就是我身上流着一個流氓和一個無情女人的血。”凌生默的視線掃過司馬伕人眼角的皺紋,凝視她的眼緩慢地輕吐出來。
司馬伕人聽到凌生默這句話後,臉上刷一下蒼白起來,她脣瓣輕顫着,眼裡噙着悔恨、痛苦或許還有別的情緒。可是凌生默沒有心情深究。
凌生默拉開與司馬伕人的距離,她居高臨下冷睨她,笑容裡有悽苦有抱負後的痛快還有一抹讓人看不懂的複雜。
“我常常想把自己身上那骯髒的血抽乾淨,這樣我就可以像別人一樣享受該有的一切。我的一生都毀在了身上流淌的骯髒血液。”凌生默似乎是對司馬伕人說,又似乎在對自己說。
前世的悽苦、還有那個落寞的背影一直在她心裡抽痛着。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合格的媽媽,可是我現在是真心想要彌補你的呀。”司馬伕人的聲音有些哽咽。
凌生默對司馬伕人的話冷笑一下,她專注地盯着不遠處的純真孩子,她以前也渴望這樣的童年,她在玩,而不遠處站着賦予她生命的那人對她時不時盈盈一笑……可那終究是失望。
“我從不懷疑你的心意。”凌生默淡淡地說,可眼底一片黯然。
司馬伕人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她自然知道凌生默的話不可能像表面那麼簡單,可對於一個母親來說,理智根本不能勸服她,她還是奢望地緊盯着凌生默——她唯一的女兒。
凌生默收回放在孩子們身上的視線,她轉頭看向司馬伕人,眼裡翻騰着憤恨隨即又平靜下來如同一面鏡子般讓人只能停滯在表面的觀察。
“可是我已經長大了,我不需要你那所謂神聖高潔的母愛,其實你不愧是從商,那麼會精打細算,讓別人幫你養孩子,等長大了,你再一手繼承本該屬於別人的東西,精明得很。可惜啊,我凌生默姓凌,我依然記得是誰手把手地教我寫我的名字。”凌生默的眸光如同十一月份高掛在樹梢的冰凌般冷而刺眼。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對你真的是親情的牽引由心而發想對你好,從不摻攪半點虛假和算計,我是我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怎麼可能算計我的親生女兒。”司馬伕人低垂着眸,痛苦地說道。
凌生默對可憐的司馬伕人不爲所動,她依然一身寒氣地站在一旁,彷彿她是一尊萬年不融的冰雕。
“這個世界教會了我很多,唯獨沒有教會我對陌生人信任。”凌生默的聲音一如她臉一樣冰冷,她眼裡全是嘲諷。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沒有好好盡一個媽媽的責任,你恨我是應該的,可……我還是想你給我一個擔負起我責任義務的機會。”司馬伕人眼裡含有一種急切。
凌生默嘴角的冷笑更濃了,眼裡的嘲諷更是囂張地展現出來,她輕輕拍手。
“真的好感人,想不給您鼓掌都不行了。”輕快的聲音裡不難聽出戲謔。
“生默別這樣好嗎?”司馬伕人痛苦地祈求凌生默,她一直知道她傷害了她唯一的女兒,可她真的是想讓這個女兒承歡於她膝下,她現在有足夠能力護她唯一的血脈一世安好幸福。
“我本來就這樣,你不喜歡?這也難怪了一個野孩子怎麼可能招人喜歡。”凌生默無視司馬伕人的哀求,她現在好像大笑,她當初苦苦哀求她時,那個清高自傲的女人又何嘗賞過一眼給她。
“你別說了,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司馬伕人捂住臉遮住她脆弱的一面。
凌生默對這個所謂的親媽嗤之以鼻,她現在很幸福,不需要無關緊要的人出現在她面前給她添堵,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就讓它隨着歲月沉澱慢慢淡化出她的生命,可有些人就是不願放過她,一次次地掀開她血淋淋的傷疤,讓她痛苦地哀嚎。
“不要在我面前擺出這樣一幅可憐兮兮的模樣,我的同情心早就埋沒在那冰冷的人情世故里,所以……你這樣我還是毫無感覺。”凌生默勾脣,暗諷道。
過去的歲月一去不復回,她早已不是那個扎着馬尾不顧那人的厭惡只盼她回頭看她一眼的小女孩,過往不能重寫,經歷過了就是經歷過了。
凌生默身側的雙手因爲用力緊握過頭而微微泛白,她眼底掩蓋着複雜情緒在慢慢煎熬。有人說恨人是一件傷人又傷己的活,這句話一點都不差。傷人先傷己,損敵八分自傷兩分。這樣一來怎可不痛呢!
凌生默不再看向司馬伕人,她凝望天邊的雲彩,眸光悠遠而傷感。
“其實你愛不愛我,對我真不真心,我真的不在乎。很多事情你我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都不捅破那層脆弱的薄膜,因爲事實往往是醜陋的,一旦它裸露出來就會讓所有人都難堪。”凌生默輕聲道,聲音裡掩不住疲憊。
“生默……”司馬伕人眸光停滯在凌生默白皙的臉上,她有些擔憂地喊道。
聲音引來了凌生默的注視,她突然對司馬伕人悽然一笑。
“你因爲救司馬睿而斷了雙腿,同時也失去了一個作爲女人的權利,她犧牲了你的一切來穩固你在司馬家族的地位,換取了你今天的地位,無疑你是一個讓人欽佩的女人,一個對自己都這般狠的女人又怎能不讓人欽佩。”凌生默目光灼灼地盯着司馬伕人,眸光隨着話語的總結而犀利寒冷。
“閉嘴……”司馬伕人被人戳到痛處而失去冷靜,過一會她又似乎察覺到語氣有些過了,“這些話以後都不要說了。”
凌生默微微一笑,收斂起眼眸裡幾乎溢出的恨意。
“怎麼可以不提,我從來都是個誠實的人,學不來你人虛僞的招數,我是想到什麼說什麼,這麼一說來我還是一個口無遮攔的人,所以司馬伕人以後還是呆在你自己建築起的城堡裡不要再來碰我這根刺了,不然我可不保證我不會把您金貴的身子給刺傷了。”凌生默輕笑,笑容裡沒有一絲暖意。
“你就那麼不想見到我。”司馬伕人很受傷地看着凌生默說道。
“對,我有多討厭你,相信不用我說,你比誰都清楚。”凌生默很不客氣地回答。
“很抱歉,我不能如你得願,我捨不得。”司馬伕人落寞地低聲說道。
現在的司馬伕人再也不是那個在商場上斬敵時盛氣凌人的司馬伕人了,她現在只是一個祈求親情的老人。
“捨不得?你以後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不然我會忍不住想笑。一個骯髒的生命會讓高貴的您捨不得……”凌生默冷笑道。
“生默……”司馬伕人打斷凌生默的話。
瞬間凌生默收起臉上的笑容,她寒着一張臉逼近司馬伕人,眼裡的倒影被陌生的凜氣環繞。
“如果你沒有因爲不能生育沒有其他孩子,你還會對我那麼執着嗎,你還會在意我的幸不幸福嗎……恐怕你早就忘記那個如同乞兒的我,你口中所謂的母愛真是可笑。”凌生默逼近司馬伕人認真而嚴肅地問道。
凌生默擡起手輕撫着司馬伕人眼角的皺紋,她輕聲說道:“你老了。”
過了一會凌生默才接着說道:“上天是公平的,在你得到你想要的東西時,它必定會從你身上索取莫些東西,而我早就已經是被上天對你索取的那部分了。不管你認不認命,我都不可能再和您這位貴婦有什麼牽扯了。有些東西痛了一次就足夠毀滅一生。”
前世因爲這個女人讓她的心靈扭曲,人生觀價值觀都披上一層黑色的布紗,空洞的心無限擴大直到把愛她的人和她自己都吞滅了。她的生命註定是會以悲傷收尾。
一個年輕的軀體散發滄桑的氣息,多麼矛盾!
“不要再找我了,從你離開那天起,我們就是兩根互不相機的平行線了,不要妄想用什麼所謂的親情讓彼此有交集了,我的心冷了,你那種所謂的親情對我沒有捆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