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堅持

董倩家在一個新建的小區裡,不過不是自己的房子,而是租的。

前段時間爲了補工廠的缺口,將董倩弄的焦頭爛額,該賣的東西全部都賣掉了,雖然於事無補,但是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過作爲用來充臉面的車子,卻是沒有賣掉,這事,多多少少還是顯得董倩有那麼一點虛榮心的,只是這份虛榮心董倩表現的尺度非常好,並不會讓人討厭什麼的,陳珞也沒多說。

進了房間,小套房,兩室一廳的格局,內部的裝飾非常的簡單,但是很乾淨,佈置的很溫馨,很有家庭的溫暖。

董倩給陳珞倒了一杯水,將電視打開,道:“我去做飯。”

陳珞點了點頭:“要不要幫忙?”

董倩驚訝的道:“你也會做飯嗎?”

陳珞笑:“說不定比你沒的差。”

董倩咯咯笑着,極爲嫵媚:“我不信。”

陳珞道:“一會露一手給你試試。”

董倩點了點頭,鑽進廚房,陳珞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看了一會覺得無聊,就在房間裡轉了起來,兩間臥室的門都是關着的,不能進去。

而在客廳的一角,能看到董冉平時用來學習的資料,陳珞隨手翻了翻,看到一個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做着筆記,想起來期中考試的時候董冉的成績在全高二排名前十以內,就是微微一笑,真是愛學習的好孩子。

陳珞在客廳看了一會,轉向廚房邊上的小陽臺,因爲是冬天的緣故,幾個盆栽都是光禿禿的,沒有葉子,看上去便是格外的刺眼一點,不過更刺眼的卻是掛在欄杆上的幾件衣服。

天氣冷,那衣服早上洗的,掛在那裡還沒幹,只是紅色黑色粉色幾種顏色夾雜在一起,分外的顯眼。

粉色顯得小巧的內衣褲是董冉的,黑色紅色的蕾絲內衣則是董倩的,稍稍一看,陳珞就知道董倩生活中是一個極爲有情趣的女人。

陳珞對這些東西並無特殊的癖好,只看了一眼就轉身回到客廳繼續看電視,過了一會,董倩從廚房裡鑽出來,問道:“剛纔叫你你沒聽到。”

“哦?”

“你去陽臺了?”董倩問道。

陳珞點了點頭,董倩的臉色則是變得古怪起來,微微泛紅,轉身走進廚房,將門緊緊的關上,陳珞看的好笑,這董倩看着不像是那種非常保守的女人啊,難道因爲自己多看了一眼她的貼身衣物,就將自己定位成色狼了不成?

過了一會,陳珞去敲門,說要做一個菜,董倩死活不開門,一個人做好三菜一湯之後,這纔打開門,端出來放在餐廳的桌子上。

陳珞湊過去看了看,綠油油的黃瓜片豬肝,糖醋排骨,紅燒魚,三鮮湯,很常見的家常菜,只是看着色澤都非常好,一看就讓人胃口大口。

陳珞笑道:“沒想到你手藝這麼好,董冉可是有口福咯。”

被陳珞誇獎,董倩略略有些得意,頓了一會,董倩道:“我平常都挺忙的,也沒什麼時間做飯。”

陳珞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頓,道:“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不回家做飯,董冉吃什麼?”

董倩道:“她的生活能力很強的。”

陳珞嘆了口氣:“都是被生活所逼的。”

董倩的臉色微微一變,低了低頭,陳珞見她對此並不是沒有愧疚,也就沒有多說,夾起一塊排骨放在嘴裡吃了起來,一邊吃一變誇讚味道好。

直到他將一塊排骨夾到董倩的碗裡,董倩才擡起頭來,問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壞?”

“爲什麼會這麼說?”

董倩道:“外面的人,應該都是這麼說的吧?”

陳珞道:“我有獨立自主的判斷能力,而且,是是非非什麼的,我自己能看到,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董倩道:“可是有時候眼睛也是會騙人的。”

陳珞笑了笑:“那麼,便騙着吧,何必什麼事情都看的那麼通透呢。”

董倩聽了這話不由多看了陳珞兩眼,道:“你真是一個很特別的男人。”

陳珞道:“你也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

說了這話,兩個人相視一眼,都笑出聲來,接下來的這頓飯的氣氛便跟着活絡起來,吃的開開心心。

陳珞知道董倩一個人拉扯着董冉並不容易,更何況她還是那種看着很要強的女人,因爲一點小小的虛榮心,便對物質方面格外在乎了一點,或許,之前有做過什麼錯事,但是那並不能將她這個人完全否認掉。

有多少女人在金錢和慾望面前還能夠把持住自己呢?以董倩的性格,在這方面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非常不錯了。

吃了飯,差不多八點鐘了,陳珞也該回去了,董倩送他到樓下,路燈旁邊,陳珞朝她擺了擺手,道:“我走了,別送了,不然一會我還得送你回來。”

董倩笑了笑:“那你小心點。”

陳珞點了點頭,往馬路邊上走去,才走兩步,又聽到董倩叫他的名字,陳珞回過頭來,問道:“還有事嗎?”

董倩道:“陳珞,今晚,謝謝你。”

“嗯?”

“這是我十幾年來,第一次邀請別的男人來我家,也是第一次做飯給丈夫以外的男人吃。”

陳珞笑了:“深感榮幸。”

董倩瞪他一眼:“貧嘴。”

只是這一瞪眼,說不出的嫵媚妖嬈,看的陳珞砰然心動,然後董倩就咯咯笑了起來,陳珞摸了摸鼻子,轉身離開,怕是再不走,就真的不想走了。

直到陳珞上了公交車,董倩才收回視線,內心深處,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微微溼潤起來。

真的是不錯的少年人呢,知進退知分寸,說話風趣,做事穩重,尤其又是這麼小的年紀,更是難得。

董倩想,要是陳珞真的喜歡董冉,或許也是不錯的吧。

畢竟,將女兒交給別的男人,她不放心,而將自己交給別的男人,她更不放心。可是她們母女二人,終究是需要一個依靠的。

正胡思亂想着,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冷哼聲,董倩回頭一看,見是董冉,便笑道:“怎麼回來這麼晚?吃飯了嗎?”

“吃了。”董冉說了這話,直接往樓上走去。

董倩見董冉的表現有點奇怪,還要問些話,但是見董冉並無說話的意思,話到嘴邊,卻又是吞嚥了下去。

董冉回到房間,進入自己的臥室,將門關上,將手裡的東西隨手一扔,躺在了牀上。

思緒,卻是因爲剛纔看到的和聽到的,而略微有些亂,跌宕起伏。

陳珞什麼時候和母親走的這麼近了呢?看他們兩個說說笑笑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普通的關係,甚至,都有些打情罵俏的味道了。

董冉知道母親在外面的名聲不是太好,但是她一直都堅信董倩是清白的,那些人不過是惡意中傷而已。

但是此時,她忽然有些不確定了,真的是清白的嗎?

居然連陳珞都不放過,他還那麼小啊,比她都要小,母親怎麼能這樣子,難道真的沒有一點羞恥之心了嗎?更何況,她和陳珞還是朋友,這樣子的母親,讓她以後該怎麼面對陳珞?

這些事情,董冉越想越亂,腦袋隱隱作疼,董倩又是在外面敲門,道:“小冉,出來吃點東西吧,今天做的飯菜還剩一些。”

董冉冷笑道:“都說了已經吃了,剩下的你倒掉吧。”

董倩道:“怎麼能這樣子說呢,倒掉太浪費了。”

董冉冷笑愈盛,卻是不說話了,表面光鮮的母親,私底下,其實是非常的操持家庭的,除了裝點自身之外,家裡的每一分錢的用處,都有着嚴格的要求。

可是,這些優點,董冉此時是看不到了,她心裡所想的是,母親居然和陳珞在家裡吃了飯,她有多久沒給自己做飯了呢?可是卻給陳珞做了。

真的是有那麼按捺不住寂寞了嗎?

董冉的眼角,不知道何時有兩滴眼淚滑落:“媽,你這樣子,讓我怎麼做人啊。”

……

陳珞之前並未看到董冉,也不知道他和董倩之間的見面,給董冉如此大的一個誤會。

此刻,靠在公交車上,窗戶打開,冷風撲面,讓陳珞腦海一片清明。

想着董倩的一舉一動,愈發覺得真的是非常不錯的女人,而董倩揹負着那麼沉重的壓力,依舊活的如此樂觀,真的是非常不容易。

又是想起那掛在陽臺上的幾件蕾絲內衣,陳珞就發現董倩的那張臉,定格在眼前,分外清晰了一點。

“禽獸。”他對着自己說了一句,然後輕聲笑了起來。

雲山市的冬天很冷,車上除了他之外,還有着其他幾位乘客,座位的間距比較遠,大家都安安靜靜的等着到站。

陳珞手癢,拿出一根菸湊在鼻子邊聞了聞,偶然往外看一眼,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這裡是到市中心的位置了,到他家還有一段的路程,而眼中的那個人影,行走在空寂無人的街道上,腳步匆忙,身後,跟着四個五黑色的人影。

陳珞心神微凜,立即對司機道:“停車。”

司機用雲山市本地話道:“還沒到站,着什麼急。”

陳珞卻是等不及了,將車子的玻璃拉開,弓起身體準備往外跳,那司機嚇一大跳,趕緊踩剎車,陳珞卻是趁着這個姿勢跳了下去。

這一舉動驚動了車內其他的乘客,立時一起譁然之聲響起,司機的臉色也是變得非常難看,待看到陳珞平安落地,並未受傷之後,又是怒罵一聲,開着車子跑了。

陳珞跳下車,小跑着往那個人影那邊跑去,踢踏踢踏的腳步聲,在空寂無人的街道上分外明顯。

小米聽到腳步聲,回頭一看,昏黃的路燈下,看不清楚模樣,只能看到一團黑乎乎的影子,就也是跑了起來。

她一跑,跟在身後的四五個人,也是跑了起來,其中一個人笑道:“小米,我們又沒對你怎麼樣,跑什麼跑,難道你認爲自己跑的掉?”

小米也不說話,跑的更快,陳珞聽那人這話說的無比輕佻,就是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快跑兩步,追了上去,然後伸手一攔,將那幾個人攔了下來。

領頭的一個頭發略長,面色陰沉冷鷲,看陳珞一眼,見到只有一個人,表情便是變得不屑。

“英雄救美?”那人笑道。

陳珞點了點頭,笑吟吟的道:“說對了。”

長髮人後面的一人道:“我看是皮癢,找~抽纔對吧。”這話一出,幾個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陳珞也跟着笑:“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點癢。”

長髮冷聲道:“找死。”

話剛落音,就聽到小米道:“陳珞,你怎麼在這裡?”聲音既是驚喜,又是擔憂,她拽着陳珞的一隻手,拉在懷裡,生怕陳珞控制不住打架。

陳珞笑着對她道:“你聽到了吧,我是來英雄救美的。”

小米不好意思的道:“亂說話,我可不是什麼美女。”

“不是美女怎麼會被那麼多人纏着呢。”陳珞笑道。

小米愈發的不好意思,那長髮卻是看不下去了,“說夠了嗎?打還是不打?”

“哦,先打個電話。”陳珞拿出手機,撥袁洪的號碼,袁洪那邊很快接起,問道:“陳珞,有事嗎?”

“玉蘭街這邊最近不太平啊。”陳珞呵呵笑道:“袁局您最近是不是又偷懶了。”

袁洪苦笑起來:“是哪個混蛋招惹給你,把電話給他。”

陳珞笑着將手機遞過去,那長髮認的這手機,在外賣幾千塊錢一臺,他接過,將信將疑的湊到耳邊,袁洪的咆哮聲就是響了起來。

長髮聽的臉色微微一變,掛斷電話,將手機扔給陳珞,冷哼一聲:“今晚算你走運,下次就沒這麼好運氣了。”

陳珞也也不在意這些場面話,拉着小米走,小米驚魂未定,過了好一會,鬆開陳珞的手,拍了拍胸口。

陳珞見小米擔驚受怕的樣子,皺眉問道:“那些人,都是什麼人?”

小米道:“他們是這一帶收保護費的混混。”

“我們店裡也有人收保護費嗎?”陳珞的臉色不太好看了。

小米趕緊搖了搖頭:“那倒沒有,只是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就纏上我了,這幾天晚上都在晚上跟着我。”

“有好幾天了?”陳珞道。

小米點了點頭,陳珞不悅的道:“發生這樣的事情怎麼不告訴我。”

小米就像是做錯了什麼事情一般,道:“我以爲只是一兩天就沒事了,也不知道他們……他們……”

陳珞見小米急的都快要哭了,心微微一軟,知道這樣的事情小米沒有處理的經驗,並不知道那些小混混們的性質是如何的惡劣。

只是,這邊的治安如此的差,還真是讓他有點意外,看樣子,對身邊的人的關心,還是做的很不夠啊。

陳珞道:“也沒事了,這件事情我會解決的,只是,你得保證,以後發生什麼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小米用力點了點頭,擔憂的道:“解決,你想怎麼解決呢?打架嗎?”

“打架,那太低級了。”陳珞冷冷一笑,“總該給他們一些殘酷的教訓纔對。”

小米從未見過陳珞這樣的一面,小小的嚇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恢復鎮定,她知道陳珞之所以會這樣子,完全是爲了她好。

少年人如此的生氣,是爲了保護她,讓她覺得很窩心,很溫暖。

然後,黃昏的路燈下,兩道影子,緩緩行走着,影子偶爾交叉,偶爾重疊,就像是小米心裡面那搖擺不定的心事一般。

“平常都是這麼晚下班的嗎?”陳珞問道。

小米點了點頭:“店裡需要對賬,然後每天的發貨單和調貨單也需要覈對。”

“不是讓董倩找人做了嗎?”陳珞道。

小米聲音壓低了一點:“是我不放心,自己要求的。”

陳珞苦笑:“我知道你很能幹,但是這些瑣碎的事情,實在是沒有去做的必要,上位者勞於心,下位者勞於力,這是很簡單的一個分配的法則。”

小米道:“可是我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想多多學習,多多的給你分擔一點。”

陳珞感嘆一聲:“你已經爲我分擔很多事情了,再這麼下去,反而是給我增加了心理壓力。”

小米不好意思的道:“對不起,我以後不會這樣子了。”然後又解釋道:“你今天所看到的事情,也只是一個意外,大部分人都還是很善良很友好的,你別太擔心。”

陳珞聽了這話微微感嘆,這個曾經被生活折磨的遍體鱗傷的女孩,卻從未對生活失去過信心,相信人有善心,相信美好,只是這世上,有太多藏污納垢之所,這樣的單純好是好,卻未免流之於天真了。

不過見小米那清澈的雙眸,陳珞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將小米的手抓過來,握在掌心之中,道:“我知道你是很好的女孩子,可是你要清楚的知道,你現在所擁有的這一切,都是努力得來的,並不是別人施捨你的,知道嗎?”

小米點了點頭,甜甜的笑着,心裡一個聲音響起,陳珞,我知道,你說這樣的話真的是爲了我好,但是我自己有屬於自己的堅持,你對我好,那麼,我也對你好,不遺餘力的對你好,就是如此的簡單。

爲你做這些事情,我很快樂,那麼,也希望,你不要剝奪我這種簡單的快樂好嗎?

小米笑起來眼睛彎彎,睫毛彎彎的,打扮的知性成熟的女人,這個時候就是多了幾分可愛。

陳珞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小米的鼻子,小米也不閃躲,任由陳珞捏着,咯咯輕笑,燦爛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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