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女孩兒,她從小愛養丹ding鶴,在她大學畢業以後,她仍回到她養鶴的地方。可是有一天,她爲救一隻受傷的丹ding鶴滑進了沼澤地,就再也沒有出來……”
升降舞臺漸漸上升,在絃樂組低沉而又緩慢的鋪墊下,茹蘭的聲音輕輕響起在全場所有觀衆的耳邊。隨着升降舞臺一起升起的茹蘭,微微低垂着眼瞼,她把自己的嗓音放得非常輕柔,語氣裡帶着一絲淡淡的惋惜和傷痛,在三束追光的同時照亮下慢慢的訴說着。
訴說?
沒錯,正是訴說,而不是真正的演唱。
葉梓已經來到了後臺候場,一聽這個前奏和茹蘭低婉的訴說,他立刻知道茹蘭選擇的這首參賽曲目,正是由日後以一張《阿姐鼓》的cD大紅大紫、在國際歌壇真正站穩腳跟的華夏女歌手朱哲芹首唱的那一首《一個真實的故事》。
這首歌難度極大,茹蘭的這個選擇可是相當有勇氣啊!
按照樂譜上的原調,這首歌在轉調之後最高音已經達到了女聲的高音c,也就是鋼琴上小字三組的c3,這幾乎就是極限高音了,在西洋歌劇體系中屬於女高音音域範圍的最高層。而歌曲後半段的演唱聲區一直在小字二組的g2和a2上面盤旋,同樣是極■,其難唱的。
這樣說大家可能並不清楚,那就換成大家比較容易理解的方式。
這首歌的最高音究竟有多高呢?我們都知道所有的男高音歌唱家都以能夠完美演唱高音c爲榮,這個音就是在高音c的基礎上再翻一個八度,大家想一想就能知道這是多高的一個音了。因爲女聲的音域比起男聲基本上是高一個八度,所以這個音也就是女聲演唱當中的高音c,完全一模一樣的難度,女聲甚至比男聲更難演唱。不管是男聲還是女聲的高音c。都被稱爲歌曲演唱當中的極限高音。
這樣的難度茹蘭都敢選擇,葉梓真心佩服她的膽量。
要知道這可是在《十大評選》最終的十強爭霸上面,任何細小的失誤都會被老師們苛刻的耳力聽得清清楚楚,以葉梓對茹蘭的瞭解,她的演唱實力還不足以完美演唱這樣難度的歌曲和這樣的極限高音,即使這首歌唱到最後是用假聲演唱都不行。
所以葉梓仔細一聽。發現茹蘭的現場伴奏是降了一個調的,葉梓心裡這才覺得比較符合茹蘭本身的實力。不過即使茹蘭是降了一個調來演唱,最高音也要唱到小字二組的降b2這個音,難度同樣非常大,一般的歌手輕易不會嘗試演唱這首歌曲。
但是這樣的選擇同樣會有很大的好處,如果茹蘭能夠比較完美的現場演繹這首歌曲,別的不說,在評委老師那裡得到的分數肯定是不會低的。對於觀衆們和聽衆們來說,高到極限的高音演唱同樣也是刺激他們喝彩刺激他們投票的極好方法。
現在。就看茹蘭的演唱究竟如何了。
茹蘭的訴說進行到了中段,電鋼琴和電吉他同時悄悄加了進來。這,預示着正式的演唱即將開始。
走過那條小河
你可曾聽說
有一位女孩她曾經來過
……
樂隊的伴奏很輕柔很簡單,除了偶爾的幾個樂隊同步演奏的節奏型以外,沒有任何複雜的配器處理。茹蘭的演唱同樣輕柔,簡簡單單的吐字,簡簡單單的訴說語氣,就像是在爲現場的觀衆們輕聲訴說一個簡簡單單的故事。
但是這個故事其實一點都不簡單。
這首《一個真實的故事》的的確確取材於一個真實發生過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名叫娟子(徐秀娟)。娟子的父親是一位出色的鶴類保護工程師,母親陪着父親養鶴十年。娟子從小幫着父母餵養小鶴,潛移默化之下也愛上了這項事業。
1986年娟子從北方林業大學進修歸來,接受蘇省登瀛自然保護區的邀請,到這個丹ding鶴的越冬地工作。娟子的工作卓有成效,受到了前來視察的國家領導人的高度讚揚。
1987年9月16日下午五點多鐘,爲了救援一隻前一天走失的白天鵝“黎明”。娟子連鞋子、衣服都沒脫就走進了那條小河,她要涉水到對岸找尋“黎明”的蹤影。
這一去,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這一年,娟子年僅二十三歲。(Ps:以上有關娟子的內容從網上節選,具體詳情大家可以搜索一下。這是當年曾經感動過作者和無數華夏人的一件真實的事情。)
後來,粵省著名詞曲作者解誠強先生和他的兩位合作者陳磊、陳喆一起,根據娟子的故事創作了這首感人至深的歌曲,除了將救援白天鵝“黎明”的事蹟改成了丹ding鶴,其它絲毫未做改變。
這首歌曲的首唱便是交由朱浙芹擔任。
正是憑藉着對於這首歌曲聲情並茂的演唱,朱浙芹在1990年《第四屆華夏青年歌手電視大獎賽》上榮獲專業組通俗唱法二等獎,從此開始在華夏歌壇嶄露頭角,並且一點一點走上了國際歌壇。雖然這首歌曲最終是由甘平這位女歌手唱紅的,其後也有很多女歌手翻唱過這首歌曲,比如林平、比如杭天琦、比如後世的譚靜等等,但是在葉梓心裡這首歌永遠只屬於朱浙芹一個人,沒有任何一位歌手的演繹能夠超越朱浙芹當年的版本。
現在正在舞臺上演唱的茹蘭也不行。
茹蘭對於這首歌曲研究得很深,琢磨得也很透,她抓住了一點這首歌曲的特質,那就是真實。所以她的演唱是自然而然的往下流淌,一點都不誇張,一點也沒有爲了演唱高音而去故意渲染氣氛,或是做出一副深情感動的模樣來。茹蘭只是輕輕的簡簡單單的往下唱着,旋律走高她的聲音也跟着起來,旋律往下走她的聲音也隨之低沉徘徊。站在升降舞臺上的茹蘭幾乎沒有多少肢體上的動作,只是在演唱到高音部分時,用微微的皺眉或是仰頭或是伸手等等幅度很小的動作跟隨着歌聲的流淌自然而然的做出來。
實事求是的講,茹蘭的演唱很有味道,葉梓聽了也不免點頭稱讚。
但是爲什麼說茹蘭的演唱也不行,那還真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在那些個高音上面。
作曲家在創作這首歌曲的時候,被娟子的故事深深打動,所以陳磊、陳喆這兩位作曲家譜寫的旋律本身就是飽含深情的,歌手一定要將這種旋律內本身就蘊含的情感演唱出來。
主歌部分敘述性的旋律起伏不大,茹蘭的演唱完全抓住了旋律的精髓,演唱得極其出色。她的演唱就是跟任何一位前後演唱過這首歌曲的明星們相比都毫不遜色,甚至比某些人的演繹更加貼合作曲家想要表達的那種感覺。在這一部分,葉梓對於茹蘭的演唱絲毫沒有意見,完全贊同完全支持並且完全享受她的演唱。
到了副歌的高音部分,作曲家的意圖是悲壯,是吶喊,是惋惜,是痛心的追憶。尤其是到了最後一段的全假聲超高音演唱,作曲家譜寫的這一段完全就是風中的聲聲嗚咽,包含着極其強烈的情感在這幾句旋律裡面。
但是遺憾的是,絕大部分的演唱者都沒有領會作曲家的這些創作意圖,而是將這一些高音部分唱成了炫技性的高音表演,這就跟作曲家的初衷完全是南轅北轍了啊!包括後來聲名大噪、將這首歌曲真正唱hong的甘平,包括後世唱功極其了得的譚靜,她們的演唱都無法真正與作曲家的企圖貼合起來。
只有朱浙芹的演唱是真正將作曲家想要表達的情感完美演繹了出來,聽她的歌聲唱到最後那就真的是聲聲嗚咽在隨風飄蕩,沒有一絲一毫炫技的味道在裡面。滿滿的情感拉着她的歌聲在慢慢的迴盪,縈繞在聽者的耳邊,讓人不知不覺中幾欲落淚。
這就是真正歌者的力量!
甘平也好、譚靜也罷,她們的演唱都做不到這一點。
茹蘭原本還是有機會的,從她前半段的演唱來看,她已經徹底吃透了這首歌,她的演唱也極其接近朱浙芹的路子。但是受限於她本身的演唱實力,降調之後的高音對她來說能夠演唱但還是有點吃力,所以最後一段的演唱中茹蘭已經無暇顧及歌聲中的情感處理,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高音的演唱本身。
這,就不能不說是個遺憾了。
假如茹蘭的演唱實力稍微再強一點,她的高音能力再出色一點,這首歌她完全能夠接近完美的演唱下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到了最後一段明顯帶有一點缺陷。
葉梓輕輕嘆了口氣。
茹蘭真是可惜了,前面那麼出色的演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