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氣氛還是很壓抑。
雖然遲奮已經以“有疾”的極端方式主動退出了,但是呂不韋並不買賬,還是板着一張臉,怒視着嬴政。
至於其他大臣,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呂不韋沒有發話,他們也只能裝傻子,什麼也不說。
良久,呂不韋吐出一口濁氣,挑着眉頭說道:“不知道大王想讓誰擔此大任呢?”
他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長眼的敢明目張膽的和他呂不韋作對!
“這個……”嬴政眼珠子轉了轉,心裡有了一個主意,“寡人暫未有最終確定的人選,這樣吧,哪位愛卿願意爲寡人分憂的就主動站出來吧!”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把王翦推出來顯然是不明智的,不管是呂不韋還是嫪毐肯定不會同意的,與其這樣,還不如讓他倆先鬥一鬥,傷傷他們的元氣。
“哪位愛卿願意啊?”嬴政提高嗓門又說了一遍。
他看到下方的王翦正準備站出來立馬閉上了眼睛,微微搖了一下頭,示意他先不要出來。
王翦睿智,自然一眼看出了嬴政的意圖,悄悄縮回了伸出的那隻腳,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嫪毐左顧右盼,發現沒有哪個武將上前,估計都是害怕呂不韋。
他早就躍躍欲試了,想着衝上去說我幹,但是一想到呂不韋權傾朝野心裡還是有點慌,他熱衷於地位確實沒錯,到還不至於被權利衝昏了頭腦,現在上去就意味着和呂不韋爲敵,代價太大了。
只不過,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了,要是錯過了,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纔會再有這樣的機會,多年以後他一定會後悔的。
他一定會想,曾經有一次難得的機會擺在我的面前我沒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人間最痛苦的事莫過於此,如果上天能給我一次再來一次的機會,我會對那個男人說三個字:我願意,如果非要在這份堅定上加一個期限,我希望是一萬年。
他的內心已經動搖了,絕佳的機會就擺在自己面前,財富、名聲和勢力,只要他願意,這一切都會有的!
一旦他實現了自己所有的計劃,他的夢想就可以實現了。
他再也不必遮遮掩掩了,他可以昭告天下,他是一個男人,真正的男人,一個完完整整的男人,沒有人會看不起他,因爲那時的他早已高坐在朝堂之上,所有的規則,法度都是由自己制定的,他將會成爲高高在上的王!
嫪毐的心已經狂熱起來了,這份對權利的渴望甚至要超過對呂不韋的畏懼了,他在進行劇烈的思想鬥爭,面色飄忽不定,左右爲難。
現在,他需要鼓勵,需要刺激,只要有一個人說他能,說他行,他立馬就上前一步,絕不害怕!
於是,他擡起頭,看到了嬴政鼓勵的目光。
那目光滿懷期待,充滿激勵。
那目光的背後是相信,是對他的支持。
甚至,他覺得那目光充滿了力量,給了他強有力的支撐。
在這麼一瞬間,他感到自己所有的恐懼都消失了,渾身上下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那力量似乎可以翻過山丘,越過大海,爬上天梯!
他終於踏出了第一步,又看到了座上那人對自己露出的笑容,堅定的走了出來。
“下官嫪毐不才,願爲大王分憂!”
聲音洪亮,響徹大殿。
噓……你丫終於走出來了,不枉我眼睛都快酸了。
嬴政扭了扭身子,還好嫪毐主動站出來了,不然這戲真的唱不下去了。
你啊,好好和呂不韋鬥會嘴吧,我也好休息休息,嬴政在心裡笑道。
果不其然,呂不韋聽到嫪毐的話頓時火冒三丈,這還真有敢第一個吃他呂不韋的螃蟹的啊,不想活了是不是?
他死魚眼一般瞪着嫪毐,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這不是長信侯嗎,怎麼,是不是嫌雍城那邊事不夠多啊,還想到咸陽來找事做?”
嫪毐心知自己站起來就沒有退路了,不能怕了呂不韋,當下爭鋒相對,說道:“請相國大人放心,雍城一應事務下官已經處理妥當,城內井井有條,不勞大人費心。”
“那你就該好好侍奉太后,不要有其他想法!”呂不韋怒聲道。
“太后那邊下官也能兼顧到,請呂相國放心,下官正是年輕力壯之時,願意爲大王,爲大秦盡一份力,此乃下官畢生之所願也!”
“你!”
呂不韋氣的鬍子直顫,敢這麼和他說話的,還真是第一次遇到。
嫪毐心裡冷笑,你呂不韋能和我比嗎?我有大王支持,我有太后支持,我還有雍城那些精兵良將支持,我怕你什麼!大不了魚死網破,互不好過。
他看呂不韋遲遲沒有說話,還以爲真是怕了他,朝着嬴政說道:“請大王成全,下官嫪毐願意擔任大統領一職,守衛蘄年宮,爲大王效力!”
嬴政沒有着急表態,以一種近乎玩味的姿態,看着下方的嫪毐。
呂不韋是什麼人?嫪毐居然敢這麼和他剛,縱使是嬴政,也爲嫪毐捏了一把汗。
“請大王成全!”
嫪毐索性跪在了大殿上,那意思敢情嬴政不給他這個大統領的位子他就不起來了一樣。
嬴政沒有回答他。
回答他的是呂不韋冰冷的聲音。
“狗就是狗,動不動就趴在地上,就像你這樣的也想當大統領,也想在本相國眼皮子底下做事,真是可笑!哈哈哈哈!”
呂不韋低沉的笑聲繚繞在房樑上,又傳進嫪毐的耳朵裡,久久不能散去。
“請呂相國說話注意分寸!”他站了起來,同樣怒目而視。
“注意分寸?哈哈!”呂不韋笑了笑,“嫪毐啊嫪毐,難道你覺得自己配當大統領嗎?”
“呂相國覺得下官哪裡不配自然可以當着大王的面說出來,何必遮遮掩掩,肆意欺辱下官!”
呂不韋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本相國覺得長信侯哪裡都配,就是身上少了一個東西,就不配了,哈哈哈哈!”
說到這裡,不少大臣也都跟着呂不韋笑起來,完全沒給嫪毐面子。
“你,你!”
嫪毐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呂不韋明明知道他是個假太監,居然還用這個理由來欺辱他,簡直欺人太甚。
但是他還偏偏不能反駁,只能忍受周圍人的嘲笑,畢竟對於其他人來說,自己只是太后寵愛的一個太監而已,就算封了長信侯也依然是太監,得不到任何人的尊重!
“就算……就算我是……那又如何,大秦律例哪裡規定我不能當大統領的?”
嫪毐也豁出去了,只要達到目的,丟不丟臉也無所謂了。
呂不韋揹着手,在大殿裡踱着步,笑道:“第一,我大秦律例的確沒有規定宦官不能當此職,但是長信侯覺得如果六國有人知道我們秦國有個大統領是太監會怎麼想?他們一定會覺得秦國無人了,連個正宗的男人都找不到了,豈不是丟盡了大秦的臉面!”
說到這裡,朝上不少人又輕聲笑了起來,加劇了嫪毐的難堪程度。
呂不韋繼續道:“第二,就算你不介意,大王不介意,朝中大臣不介意,但我呂不韋也不同意,你一個太監怎麼也不能當大統領!”
“憑什麼!”嫪毐怒吼,眼睛佈滿了血絲。
“憑我是大秦相國,憑我是先王摯友,憑我受先王之命扶持大王!”
大殿裡,呂不韋的聲音蓋過了一切,縱使是嫪毐,也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呂不韋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嫪毐聽的,同樣也是說給嬴政聽的。
他在提醒嬴政,連先王都要給我面子,就憑你這個黃毛小子別想擋我的路,這個朝堂還不是你做主的時候!
安靜,大殿前所未有的安靜。
嫪毐不敢也不知道如何去辯解了,他朝上看了看,只能把希望放在了嬴政身上。
嬴政表示無奈,太后呢?她不來自己也不好收場啊!
就在這時,殿外傳來了聲音。
“太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