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賬本不多,可兩家一起卻也不少。
穆錦萍呆到布莊打烊纔回的客棧。
“綠依姐,你去一趟穆府,把小六子帶過來。”兩人在客棧大堂用過晚飯,穆錦萍趁着回房之前對綠依道。
“小六子?”綠依起身的動作一頓,“是你大哥那個貼身小廝?”
“嗯,是他。”穆錦萍道,“我大哥一直放不下他,本來上次來就想着把人帶走的,不過那次時間太緊,所以沒顧得上。”
“好,我這就去。”綠依點點頭,利索的起身走出了客棧。
穆錦萍也沒再大堂多呆,轉身就回了樓上的房間。
正想着要不要回空間泡個熱水澡,房門就被敲響了。
“什麼事?”穆錦萍打開門就見小二帶着一箇中年男人站在門口,不禁朝中年男人多瞟了兩眼。
中年男人沒等小二介紹便上前道,“穆姑娘好,我們少東家在天香酒樓訂了包廂,請姑娘明日午時一敘。”
“你們少東家?”穆錦萍將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一眼,挑挑眉。
“小的是御品坊的掌櫃。”中年男人忙道明身份。
“哦?”穆錦萍挺意外,“你們嚴東家找我,不知所爲何事?”
“東家的心思,小人不好揣度,穆姑娘明兒個去了就知道了。”中年男人攏着衣袖道。
“好。”穆錦萍點點頭,“你轉告嚴東家,我明兒過去便是。”
那中年男人走了沒多久,綠依就把小六子給帶到了穆錦萍面前。
半年不見,小六子已經不見了當初的靈活勁兒,攏着衣袖低着頭,顯得侷促又靦腆。
“萍兒小姐。”
穆錦萍點點頭,“吃過飯了麼?”
小六子道,“已經吃過了,萍兒小姐找奴才過來,不知有什麼吩咐?”
“坐吧。”穆錦萍親自爲小六子倒了杯熱水,“外邊挺冷的,你凍壞了吧,趕緊喝杯熱水暖暖。”
小六子哪真敢坐啊,一聽小姐的水是給自己倒的,更是受寵若驚,愈發侷促起來。
“接着啊?”穆錦萍見他站着不動,不禁催促道。
小六子這才接過水杯喝了一口,“謝,謝萍兒小姐。”
穆錦萍也給自己和綠依各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小口,這纔對小六子道,“我此番回來是爲了繡品大賽的事,所以你且回去收拾收拾,等繡品大賽結束,就隨我們一同上京吧。”
小六子一下就愣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小姐要帶奴才去京城?”
“是啊。”穆錦萍放下杯子,“我哥一直念着你呢,再說他開春就得參加會試了,身邊也需要個人照顧,別人他肯定不會習慣。”
小六子激動得熱淚盈眶,有即將被帶去京城的驚喜,更多卻是對大少爺的懷念。
時辰不早,小六子也沒在客棧多呆,事情說得差不多後就起身告辭了。儘管他說已經吃過飯,走的時候穆錦萍還是讓廚房給他備了些點心拿走。
想着再過不久就可以跟小姐一起離開這裡,小六子激動得不能自已,走路都
發着飄,感覺就像是做夢一樣。
自打大少爺他們母子離開後,小六子就被安排到了廚房做雜役,除了忍受二夫人母女的刁難,還得受下人們的惡意排擠,日子過得相當艱難。而這樣的日子卻並未因爲穆家舉家搬遷就得到改善,儘管不用再受二夫人他們的刁難,下人的排擠卻仍舊存在,有上頓沒下頓更是常事。
“嘿嘿……就知道大少爺最好了,肯定不會忘了奴才的。”雖然是傻笑,眼淚卻流了下來,小六子拾起破爛的衣袖抹了把臉,只覺得刺骨的寒風不冷,反而令人精神抖擻,渾身舒暢。
小六子離開後,穆錦萍和綠依也沒有多坐,便各自睡下了。趕了這些天身體都疲憊得緊,到了又忙着上鋪子都沒來得及好好休息下,眼下是真的困得緊了。
翌日中午,穆錦萍就如約趕去了天香酒樓。
嚴琛早就到了,房間便訂在天香酒樓的天字三號。
穆錦萍剛被小二帶進門,正憑窗而坐的嚴琛就回頭衝她舉了舉酒杯。窗口的視野正好可以將大門的情形一覽無餘,顯然是看着她進門的。
“嚴東家今日相約,不知所爲何事?”穆錦萍也不用對方招呼,便自顧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穆姑娘喝酒麼?”嚴琛卻沒有立即道明,而是拎着酒壺問了句。
“不喝。”穆錦萍拒絕的乾脆。
嚴琛也不在意,拎着酒壺便給自己斟滿了一杯,隨即將酒壺放到一邊。
“其實也沒什麼事。”端起酒杯淺啜了一口,嚴琛纔再次開口,“嚴某隻是想與穆姑娘談筆生意而已,就是不知道穆姑娘有沒有興趣。”
“哦?”穆錦萍聞言挑眉,“什麼生意,嚴東家不妨說來聽聽?”
“在下聽說,穆姑娘在京城開辦了藥莊?”嚴琛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沒錯。”穆錦萍點點頭,“嚴東家莫非也對藥莊生意感興趣?”
出乎意料的,嚴琛竟搖了搖頭,“穆姑娘有沒有想過,將碧雪軒胭脂行發展到衢江,以及其他地方?”
穆錦萍本來正打算給自己倒杯水和,聽到嚴琛的話動作不由一頓,很意外對方竟然是在打胭脂行的主意。
“我很好奇,藥莊和胭脂行,這兩者有什麼關聯麼?”穆錦萍相信,嚴琛不可能無緣無故這麼問,兩者皆提及,必然有其用意。
“實不相瞞。”嚴琛看了穆錦萍平靜的臉色一眼,“嚴某知道你們胭脂行的胭脂水粉都是加入了養顏美膚的藥材,我正好也想涉及這行,所以,不知穆姑娘願不願意與我合作?”
“嚴東家,說句不中聽的話,碧雪軒胭脂行的配方,我一家獨有,我也不缺銀子,想開多少家分行都可以,並沒有與人合作的必要。”摸清嚴琛是個直來直去的,穆錦萍便不和他虛以委蛇的繞圈子。
“那若是押上大運船行的兩成利呢?不知穆姑娘覺得,這個誠意可夠?”嚴琛端起酒杯晃了晃,卻沒急着喝,而是覷眼看着穆錦萍。
“大運船行?”果然,穆錦萍聞言一愣,“雖然我一介小女子見識短淺,不過卻也不算是一無所知,據我看
來,大運船行每年接商的紅利進賬少說得是我區區胭脂行的數倍,兩者根本沒有可比性,嚴東家看着,可不像是做虧本買賣的人,你說提的合作,怎麼看都是我佔便宜。”
“穆姑娘說的沒錯,嚴某是商人,自然以自身利益爲重,就目前你我局勢而言,確實是你佔便宜我吃虧了,不過……”嚴琛故意頓了頓,看向穆錦萍的目光卻帶着幾分笑,“嚴某相信自己的眼光。”
穆錦萍目光探究的看着嚴琛。大運船行的兩成利誘人是誘人,不過卻不是令人心動的理由,真正令人心動的是與船行的合作聯繫,有了這層關係,帶來的不光是兩成利的金錢,還有優先的便利權。
“穆姑娘雖然一介女流,可嚴某相信,你並不想侷限於此,你年輕,有足夠的時間,你的路子可以走得更遠更寬闊,嚴某是商人,看中的當然不止是碧雪軒胭脂行的可觀前景,還有穆姑娘本身的價值。”見穆錦萍沉思着不說話,嚴琛接着道,“合作的事情,穆姑娘可以慢慢考慮,我們還是先吃飯吧,不然飯菜該涼了。”
嚴琛不是個鋪張浪費的人,菜色雖然都是酒樓的招牌菜,分量卻不多不少,兩人吃夠了,卻不會剩下。比起那些財大氣粗大肆揮霍的,他這人的行事作風顯然是個異類,不過卻恰恰對了穆錦萍的胃口。
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
完了兩人互相吹捧寒暄了兩句,嚴琛更是就繡品大賽一事特別叮囑了穆錦萍兩句,兩人便沒再就先前合作一事多扯,各自離開了。
臘月二十日,每年一度的繡品大賽如期舉行。
大賽就開設在西大街的開放廣場上,繡着《年度繡品大賽》字樣的紅底金字懸幕橫空拉於展臺上空,懸幕下邊立着一屏繡展,乃是幾大世家往年三冠繡品樣本公展,展臺沒有多餘浮誇的佈置,卻平添一抹莊嚴肅穆的氣氛。
大賽時間還沒開始,展臺周圍便圍滿了看熱鬧的人。
而比圍觀羣衆來得更早的,卻是御品坊代表嚴琛和錦繡布莊穆錦萍等人,以及往年皆是陪襯的那些中等刺繡名家,倒是那幾大世家擺足了譜,掐着準點姍姍來遲。
幾大世家分別是蘇繡的雲家,蜀繡的餘家,汴繡的卓家及甌繡方家。
前三家便是往年三冠,姿態傲慢自負一點無可厚非,倒是方家年年第四,頭顱卻始終昂的高高的,派頭半點不落前三大世家下風,儼然是一副輸賽不輸陣的氣魄,自認爲了不得,殊不知卻早就成了笑話。
本來繡品大賽每年都是臘月初九舉行,今年卻因爲這幾大世家出了點變數,所以順延到臘月二十。不過就算是時間上有了推遲,該佈置的,卻是半點沒含糊,正因爲這推遲,反而愈發造就了於往前更大的聲勢,來參賽的不光是衢江本土人,其他地方慕名而來的亦是不勝枚舉。
這繡品大賽原名是刺繡大賽,只是因爲前者聽着更具氣勢一點,後來的帖子便更名繡品大賽,只是,大多數人,就算看着繡品大賽字樣,還是更習慣的稱其刺繡大賽。
倒是穆錦萍無所謂,一開始隨着嚴琛稱刺繡大賽,慢慢倒是自發習慣以繡品大賽稱呼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