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的噼裡啪啦之聲忽的停了下來。過了一會,太子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進來!”
麗人忙不迭端着托盤入內。豈料纔剛跨過門檻,一雙手便攥住他的衣領,一把將她給拽了進去。
“你有什麼法子?”男人雙眼通紅,幾乎要瞪出眼眶來。
從不見他如此猙獰的模樣,麗人被嚇得一個哆嗦:“婢妾會……會彈琴作詩,可以幫助殿下您……”
“滾!”太子猛然放開手,麗人腳下不穩,便連人帶托盤一起摔到地上。
太子卻看也不看,便又轉身想抓起東西來砸。
“我們怎麼說也是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兩年的。她什麼脾性我再清楚不過了。她心中戀慕的一直都是像我大哥那樣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之所以嫁給平楊侯,也不過是迫於無奈罷了。殿下若是相信婢妾,婢妾保證能說動她,讓她……”
幽幽的聲音鑽入耳中,太子動作一頓,徐徐轉過頭,通紅的眼中閃過一抹光亮。
“你說得可是真的?”
麗人又嚇得一個哆嗦,眼淚都快奪眶而出。
“婢妾、婢妾不敢期滿太子殿下。”
太子便彷彿發現了什麼好玩的東西似的,一把丟下手頭的東西,又一把將她給提起來:“你會這麼好心幫孤?”
“婢妾現在已經是太子殿下的人了,那自然是要以太子殿下爲先,憂殿下所憂,急殿下所急。只有殿下您好了,婢妾的日子也才能好。”麗人顫聲道。
頓一頓,見太子沒有反應,她又小聲道:“更何況,自從爺爺致仕後,婢妾家中已無人支撐。如今只盼望着哥哥能重新做人。以後,他還要靠殿下您多多提攜。”
聽到這些,太子的臉色才緩和了一點。
“說了半天,原來就是想爲了你那個沒用的哥哥說情!”
麗人臉色微變,連忙垂下眼簾:“哥哥以前恃才傲物,犯了不少錯,虧得太子殿下大度,沒有與他過多計較。這是哥哥的幸事。哥哥也說了,以後等他休養好了,必定爲殿下您所驅使,當牛做馬在所不惜。”
“呵,給孤當牛做馬?他也配?”太子冷聲,這次放手卻輕柔了許多,“罷了。既然他有這份心,那孤也不會太辜負了他。這樣吧,既然你有心協助孤,那孤就先交給你一個任務,只要你辦好了,那你哥哥以前做的那些蠢事孤就既往不咎了。”
“真的嗎?”聞言,麗人大喜過望。
太子見了,眼中的鄙夷更甚。“孤乃太子,自當一言九鼎。”
“好!”麗人連忙點頭,兩顆亮晶晶的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彷彿喜極而泣。
半個時辰後,當回到自己的寢宮中時,麗人才算鬆了口氣,連忙放下手頭的托盤,小手拍拍胸口長出口氣。
這漂亮的小臉蛋,陪着這副謹小慎微的表情,叫人簡直不敢相信這便是當初驕縱任性、將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裡的高家嫡長孫女高長柔。
待她回來,她的貼身宮女、也是隨她進宮的大丫鬟連忙上前來給她捏着肩背。“小姐辛苦了。”
“都已經進來這個地方,不就是打定主意要來吃苦的嗎?”高長柔苦笑一聲,“對了,今天外頭有沒有消息傳進來?”
“有的。夫人說,公子已經能起牀了行走了,雖然身上的傷還要養一段時間,但人卻是已無大礙了。想來在養幾個月就沒事了。”宮女悄聲道。
高長柔立馬一喜,趕緊雙手合十唸了一聲佛號。“可算是叫我又等到一點好消息了!”
想了想,她又問:“那個女人呢?她有沒有消息?”
宮女頓時支支吾吾不肯開口。
高長柔便冷笑起來。“她必定是還賴在孃家不肯回去是不是?”
“聽外頭的說法,似乎是羅家想和離。”宮女結結巴巴的道。
“和離?她也配?”高長柔輕嗤,“她還真以爲她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京城第一美人嗎?都已經嫁過兩次了,她便是想再嫁,別人家也得掂量掂量吧?更別說她做出的那些事……”
憶起過往種種,高長柔恨得粉拳緊握。“一切都是那個女人鬧的!要是當初她不勾引哥哥,哥哥又哪裡會娶了羅秋容,又哪裡會……她簡直就是個狐狸精!禍害了前頭一個丈夫還不夠,現在還要來禍害我們家。如今從我們家得不到任何好處了,竟然連自己生的孩子都不要了,又擺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回孃家縮起來。當初我真是瞎了眼,怎麼會覺得她溫柔可人的?”
“那是小姐你對誰都是真心相待,哪裡知道會有人有心藏奸?”宮女也哽咽勸道。
高長柔自嘲一笑。“我自是覺得有人一直有心藏奸,可我卻懷疑錯了人!現在想想,即便是羅秋容當我大嫂,她也不至於這樣處處害我啊!那兩年,即便是我們關係最惡劣的時候,她也從不曾說過我半句壞話。”
事關主子的過往,宮女聰明的不再多言,只小聲勸道:“橫豎事已至此,小姐你也別太在意了。爲今之計,還是相信咱們如何在這裡立足、怎麼幫助高家再站起來纔是。”
“我知道。”高長柔點點頭,小臉上又染上一抹與她的年齡極不相稱的疲憊,“可是如今,我是被一頂小轎擡進東宮來的,本身就沒多少根基,太子又一直防着我,我輕易近不得他的身。現在他卻又給我佈置了這樣一個任務,我要是不好好完成,那以後只怕都別再想有任何出頭之日了。”
說着,她閉上眼,悄悄招了招手。
宮女連忙附耳過來,聽她低低說了幾句之後,便連忙出去了。
等到晚間,一個身影從高長柔的院子裡走了出去,直奔太后的慈寧宮而去。
一轉眼,時間又過去了幾天。
京城內別的不多,就新聞八卦層出不窮。羅秋容勾引太子的故事剛被推上風口浪尖,緊接着又被更高一波的浪給打了下來——
天羅國的三皇子,在東宮與太子宴飲之際,居然借酒鬧事,調戲了太子身邊的一名美人,還差點就當着太子的面強要了這名美人。
這件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如果是尋常,只怕太子也就大手一揮,將美人送給三皇子了,這也算是佳話一樁。可誰知道,這名看似簡單的一件事,卻很快引起了一層層軒然大波——
先是太子。事出之後,他便極爲憤怒,直言這名美人是他最喜歡最心疼的,剛纔弄上手還沒來得急親近呢,便被三皇子給玷辱了。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捨得將人送給三皇子。
而三皇子纔剛離開皇宮,便對外宣佈,告知天下他雖愛美人,卻更愛冰清玉潔的小姑娘。像那種不知道幾經轉手的,玩玩便罷了,但給他帶回去?那是不可能的!
明眼人一看,便知是三皇子和太子鬧上了。
這還不夠。
消息傳出來後沒一天功夫,平固縣主便提着鞭子闖進東宮,將那名美人一通好打。而後便直接闖到皇帝跟前,要了一份賜婚的聖旨,竟是將自己的終身託付給那位天羅國的三皇子了!
天羅國的五公主聽聞消息,又是勃然大怒,在接頭便堵住了平固縣主,大叫寧願要一個破鞋也不要這種兇狠善妒的女人做嫂子。兩個貴女當着京城百姓的面上演了一出全武行,打得不可開交,最後還是筋疲力竭才被各自的僕從擡了回去。
事情從宮內鬧到宮外,現在是人盡皆知,不知道多少人天天都伸長了脖子等着最新一輪的八卦。
而那幾位高高在上的貴族男女們也沒有讓他們失望。
雖然大事情暫時被按下了,但他們各自私下裡的小動作卻沒有斷過。
不是三皇子又在宮門口痛罵了太子一頓,就是平固縣主又偷偷出府和五公主打了一架,還有靜王世子也稀裡糊塗被牽扯進來,更有人說皇上是有意將天羅國的五公主許配給靜王世子爲世子妃……
“你們說,這都怎麼一回事啊?我好端端的在家裡坐着,居然也能有禍事落到我頭上來!那什麼五公主,長得漂亮倒是真漂亮,但那性子着實太兇悍了,我可消受不起。還是讓她回去他們天羅國,找個能受得了她的天羅國壯漢去吧!”坐在樹樁上,一邊大口撕咬着剛剛烤好的兔腿,靜王世子一邊含糊不清的道。
龍域平冷眼瞧了瞧這位從進來起就嘴巴不停的好兄弟,無力收回目光,小心的撕下一塊肉遞到羅秋容手裡:“這塊肉不肥不瘦,烤的剛剛好,你趕緊趁熱吃。”
羅秋容溫順點點頭,小口吃下他送到嘴邊的肉,再看看孤家寡人依然十分快活的靜王世子,嘴角微微勾起。
“其實我覺得五公主和靜王世子你挺般配的。”
“哪有?”靜王世子嚇得幾乎蹦起來,“那麼野蠻的女子,我纔不喜歡!就算要娶,我也要娶一個溫柔和善的女子,就像你這樣……”
“咳咳!”一聲重重的可是,靜王世子的聲音戛然而止。
龍域平豁得放下手頭的東西,拉上羅秋容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