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開始,自發趕來的學生們,就已經裡三層外三層把這裡圍的嚴嚴實實。李山河稍微休息了一會兒,然後就上了那臨時搭建的舞臺上,理理衣服,坐在椅子上,身前一張低矮的小桌子。
價值兩百萬日元的麥克風和音響果然不同凡響,把他的聲音帶的很遠,即使是在校內,也能聽到他的聲音。
李山河一拍驚堂木(鋸的一塊桌子腿),聽衆們知道好戲就要開演,滿懷期待的等待故事開場。
“感謝社學同的學長們的贊助,感謝風紀委員們的努力工作,感謝東雲學姐的愛護,感謝……”
開場白就是一通感謝,東雲芳子靠在赤門旁,鼻子裡哼出一聲“虛僞”,心裡卻感覺到有些小高興。
張傑守着摞成小山的外賣,正在恢復體力。聽到這裡,他不由得笑了一聲,知道小李哥就要開始灌水大法了。
小李哥說了,便當賣的少,就得使勁灌水。想聽重要情節,就必須讓他們自發自覺來買便當。這是……巴布什麼夫說的?
“我們的故事,說到哪裡了?”
早有人迫不及待的喊道:“夜神月回家後,發現有人進了他的房間了!”
“哦哦,原來到這裡了。”
李山河坐定,拿起桌上的杯子,不緊不慢的喝口水,開始道:
“夜神月從小立志要成爲警察,對反追蹤有一定研究……每次離開房間,都會在門上纏着一根頭髮,連着門框,這樣一來,有人進入房間,頭髮就會被拉斷,他就能提前發現……”
灌水也講究技巧,不能灌的太明顯,要言之有物,要勾着讀者,不能隨意灌一些無關內容,那樣太不講職業道德了。古時候的說書人,甚至可以把一段文字擴講三天三夜,聽衆照樣追更的欲罷不能。
李山河這次選取的,是偵探技巧。灌的水都是一些後世用爛了的東西,卻對這些人來說新鮮不已。這些總是喊着革命的傢伙們,或許哪一天就會用到這些知識。
不止如此,李山河還順路發散了一下思維,講解了許多反偵察技巧,例如利用街頭停放車子的後視鏡、櫥窗的反光觀察是否被跟蹤,在燈座、插座裡如何尋找竊聽器……
雖說他是在灌水騙錢,但底下的人個個都是學霸,聽的分外認真,甚至還有人把這裡當作了課堂,做着筆記。灌水到如此境界,真是讓後世的寫手們羞愧不已。
等時間過的差不多了,李山河終於轉回正題:
“夜神月留下了許多反偵察的手段,大部分一切正常,唯獨家裡存放蘋果的箱子被打開了……誰會偷蘋果呢?——”
“回到房間的夜神月,突然看到一個穿着皮衣、長着翅膀,奇形怪狀的傢伙,突兀的出現在陽臺外,嚇的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個怪物一邊吃蘋果,一邊說:人類,你好啊,我是死神硫克,生死簿的原主人……”
“而夜神月經過最初的失態,很快的站了起來,勇敢的直面死神,說:我早就知道你要來……不,應該說,我期待着你的到來呢,死神!和我對決吧!”
死神來了!
聽衆們的心又揪起來了,按照他們以往看電影得來的經驗,死神是來回收生死簿的。不管是電影還是小說,大結局的時候總是這種情節!
這怎麼能行!纔剛剛收復了幾個學生運動的大勢力啊!剛剛車翻了又一波警察的進攻啊!剛剛要除掉和米帝鬼畜勾結的惡德總理大臣啊!
革命尚未成功,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被死神拿回去生死簿呢?
更讓大家期待的是,主角夜神月面對如此的困境,毅然作出了反抗。他和死神的對決,會是怎麼樣的呢?
突然,李山河住嘴不講了,他一拍驚堂木,把觀衆從故事中喚醒,仰天笑道:
“啊,很高興今天又來了這麼多人。不知不覺已經又是正午了,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李山河,是崑崙飯館的首席……”
“混蛋啊!不就是便當嗎!”
衆人齊齊的發出了悲憤的長嘯,在這種緊張關頭你停下來,這不是要人命嗎!
學生們怒火洶洶,用一句爛大街的話來說,如果眼神能強【嗶】的話,李山河早就被輪了百八十遍了。
李山河輕輕笑着,彷彿沒看到大家兇惡的目光。他之所以東拉西扯灌水大半天,就是爲了拖延時間,等到大家最餓的時候,纔拿出這一招,就是爲了賣便當。
市場不是一蹴而就的,得一點一滴的培養。再來這麼幾次,等到故事還沒開始,大部分顧客就自覺購買便當,那纔是市場培育成熟了。
學生們一肚子鬱悶,想繼續聽故事,只能乖乖的掏錢、買便當。
張傑負責收款,忙的是不可開交,硬幣落袋的聲音彷彿天籟,笑的他是合不攏嘴。小李哥計策真是高啊,用最少的故事推進,換取了最多的收入,不愧是無奸不商的小李哥啊。
沒多久,那小山一樣高的便當,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了。
人羣外圍,小林康夫等人看了,心下又是羨慕又是嫉妒,這麼一波估計就賣出了一百多個便當,自己都拼命的在蹭人氣賣便當了,可遠不如人家這一下賣的多啊!
這還只是用了不到十分鐘!如果便當足夠的話,恐怕真的一次能賣掉上千個吧!
底下的觀衆吃飯時發出西里呼嚕的聲音,李山河調整一下麥克風,繼續往下講。
……
原作的情節比較簡單,硫克因爲無聊,所以找到夜神月,夜神月也因爲無聊,所以想讓這個世界變的不無聊。二人一拍即合,於是一起當上了幕後黑手。
原作之所以這麼寫,是因爲四十年後的日本,就是這麼安定又無聊,如此寫才能引起讀者的共鳴。
但在1960年代這麼寫可行不通。現在左翼運動轟轟烈烈,頭上又有美蘇的核彈虎視眈眈,大家的日子一點兒都不無聊。要引起學生的共鳴,必須激起他們的感情。
李山河一拍驚堂木,開始緩緩道來。他把情節轉移到了硫克的考驗上,設計了幾個關卡。
夜神月早有預計,也留下許多後手,然而一一被無法用常理可推測的硫克破解。
最後,夜神月已經無計可施,硫克佔據了絕對優勢。但硫克卻出乎意料的拿着生死簿,沒有直接收回,而是給夜神月一個自我陳述的機會。
經過大半天的鋪墊,學生們的心緒一會兒上一會兒下,雖說主角必定不會失敗的,但主人公要怎樣在如此的絕境中說服對方,讓每個人期待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