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路採取了不合作的態度，打斷正常的節目流程。
或許也是知道這樣的藉口有些勉強，他捂着他，說自己身體不適，強烈的想要要求暫停。
一個成名已久的作家，這副樣子真難看。
李山河把目光轉向了觀衆席。剛纔這裡還是一片對他的讚歎與驚呼，此時卻變的沉默了。他甚至聽到，有幾個年輕人在交頭接耳：“這樣欺負一個老年人，是不是太過分了一點啊……”
他嘆了口氣，果然主場優勢不是白說的。撒潑打滾比什麼邏輯都有用。
牧野浩二感到左右爲難，就在這時候，他的耳機裡傳來的導演的聲音：“同意他。”
牧野浩二按着耳機道：“可是，這樣對節目的變動太大了吧……”
導演的語氣急促道：“你知道現在收視率超過了多少麼？33%！黃金時間排行第一！如果一天就結束豈不是太可惜了，延續到明天，正好是雙休日，我們要試着衝擊久違的40%收視率！”
牧野浩二有些爲難，導演的命令不能不聽，可現在是現場直播，怎麼說服雙方同意增加流程呢……
看到牧野浩二的表情，李山河知道事情恐怕無法逆轉了。他皺了皺眉，很快又鬆開。
不過，我也不能全憑對方掌握了主動權！
他堆起微笑，主動走過去拍拍牧野浩二的肩膀：“讓一個老人家這樣的請求，實在是難以拒絕啊。浩二，我記得你說你是支持我的吧？那就聽我一次，我們還是延緩一天的節目吧。”
靠，你這時候都不忘給我挖坑啊。
牧野浩二苦笑一聲，不過此時有了臺階下，立刻適時的給出了恭維：“老師，謝謝您了，您真是善解人意啊。”
李山河笑的很和善，讓攝像機給了自己一個半身特寫，電視機上的他眼睛都眯了起來：
“尊老愛幼可是美德，雖然我和北大路老師有一些誤會，但我相信真理是越辯越明的，歡迎北大路老師找來更多的證據。我不怕任何挑戰！”
譁，被李山河高風亮節感動的觀衆們，毫不吝嗇的送上了自己的掌聲。
剛纔那個盛氣凌人自稱天才的傢伙，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一面！這種反差反倒讓觀衆們感到了幾分親切，爲他的人氣又增添了幾分火熱。
北大路肚子裡憋着一團火，可面子上還得保持着微笑，感謝對方的不殺之恩，整個人都快精神分裂了，心理面不知道把李山河殺死多少次了。
雙方達成一致，牧野浩二拿起話筒，面對攝像機，說道：“觀衆朋友們，看來今天的辯論是誰都說服不了誰啊。既然兩位老師都同意了，那麼，演播組特別修改了辯論規則，允許二人各請一位嘉賓，明天同一時間，節目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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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路說是要找外援，但李山河卻覺得這傢伙是在苟延殘喘罷了。或許還有什麼歪招，總之按照現在的流程下去，他的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李山河這裡還有一套組合拳沒打出來，完全不怕對方的陰謀詭計。
爲了第二次的節目，他幾乎一夜沒睡，整理着手頭上的資料。
“小娜，開啓模糊搜索……”
“小娜，開啓語言分析模式……”
“小娜，生成報告……”
忙到天都快亮了，李山河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過了下午才起牀，卻發現舞子已經進來了，見到李山河醒了，他抱着一大堆報紙給他看。
報紙上一面倒的報道昨天的辯論盛況，毫不吝嗇筆墨的稱讚了李山河的表現。
《天才就在我們身邊？》
《國產文豪，在外國少年面前的哭泣》
《這樣的天才，不是我們的天才！》
媒體嘛，李山河又沒給他們塞錢，不能指望他們說什麼太好的話。
“舞子，香港那邊還沒找到嗎？”
舞子一滯，躲躲閃閃的不說話，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李山河也沒注意，這麼短的時間怎麼可能找到，只是順口一問罷了。他去廚房給自己弄了點吃的，看了看錶，快要到出發的時間了。
舞子眼珠轉了轉，拿起一份報紙道：“老師，這上面都是在稱讚你啊。真是威風凜凜！不管怎麼樣，看來您的人氣不降反升，連媒體都被你征服了啊！”
“不太好。”李山河卻一眼看出了對方的目的：“對方的陣營裡有高手啊。這是在捧殺。”
“捧殺？”
“嗯，就是故意扭曲我的原意，想給我拉一批黑粉。”
李山河皺着眉頭，這種手段在微博時代見過太多了。想給北大路洗地吧——可對方輸的實在太慘，根本洗不了啊。
那好辦，自己洗不了，那就抹黑對方唄。
這些文章，明着看起來是在誇獎，實際上到處暗示自己過猶不及，不給別人留餘地。
就像昨天最後那一幕，自己對北大路手下留情的事，就幾乎沒有報紙報道。因爲那樣太“有人情味”了。大衆會討厭一個高傲的天才，卻不會討厭一個有人情味的笨蛋。
事實也證明了如此。
經過一夜的發酵，加上白天的重播，幾乎大半個rb都在討論這次辯論，儼然成了全社會的大熱點。
而輿論的方向，都有意無意的，把這個兩個人之間的抄襲真假案，往“中日文藝界對抗”的方向引導。
這樣一來，李山河在普通人心目中的印象簡直是斷崖式下跌。
“孤高的天才”“仗勢欺人”“天才不代表不會抄襲”“沒有容人之量”“無德無器量”等等標籤不要錢似的飛了過來。
最後的後果就是，當李山河再次來到nhk電視臺準備第二次辯論的時候，就看到了大樓外烏壓壓一片的遊行隊伍。
北大路可沒這麼多死忠粉。但是，《一碗清湯蕎麥麪》的效果太好了，感動了無數人。然而一旦被爆出這篇文章是北大路抄襲的，他們的失望之情匯聚起來，變成了憤怒，反而把矛頭對準了李山河。
只問立場不問真相，這種人簡直不要太多。
李山河竭力避免的狀況終於出現了。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何況自己還把地頭蛇按在地上使勁踩了。北大路可是準文豪，每一個文豪都是國家瑰寶一樣的存在——結果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追殺的丟盔卸甲。
不少文人兔死狐悲，拿起筆桿子參戰，也引起了許多人同仇敵愾的心理。
看着那些人舉着的侮辱性語言的牌子，李山河臉色鐵青，咬着牙拼命不讓自己罵出聲來。這次的辯論已經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事了！
和北大路進行對攻，這就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下場！
舞子看着李山河難看的臉色，焦急的抓着他的胳膊：“老師，冷靜，冷靜！這些都是他們的陰謀！你想想看，真的會有這麼多人，頂着陰雨天氣來爲一個過氣的ox小說家助威嗎？”
“我知道。只是……實在是感覺很憋屈！”李山河狠狠的握着拳頭，關節有些發白。
“電視臺就是我們的戰場，老師您昨天徹夜不眠，不是爲北大路準備了一次致命的攻擊嗎？想想那個，想想北大路被打的滿地求饒的模樣！”
想到昨天的成果，他僵硬的肌肉稍微鬆了一下。
對，只要拿出那個，北大路別管有什麼後手，都是一羣土雞瓦狗罷了！
他拍拍舞子的手，示意自己放鬆下來了。
然後，他看了一眼人羣，冷笑一聲，轉身向着大樓內走去。
北大路，如果用這麼簡單的小花招就想讓我屈服，那也太小看我了吧！
團隊裡的成員比他早到，離節目直播還有兩個小時，在sky的幫助下，李山河化妝完畢，又打扮成了昨天的模樣。
洗手間裡，李山河放水完，看着自己的這幅妝容，若不是改變了自己的外觀，恐怕自己出門都會被人扔雞蛋，現在他實在是知名度太高了——可惜是惡名啊。
旁邊傳來了腳步聲，李山河擡頭一看，驚訝的發現那是北大路。
對方徑直走到李山河旁邊，站定，冷哼了一聲，掏出傢伙準備放水。
李山河斜眼看了一眼對方，他花白的兩鬢又擴大了幾分，沒有拄着柺杖，而是像一個普通的老人那樣，略微佝僂着腰。
沒有了支撐，這傢伙終究是個老頭子。
“李……山……hb大路的聲音有些嘶啞。
李山河看了他一眼，用紙巾擦了擦手，“如果求饒的話就免了，省點力氣，用在一會兒在電視上的捱揍吧。”
北大路冷笑了兩聲，“我只是來和你敘舊的，老舍先生，他還好嗎？”
“每天好吃好喝的，更不用擔驚受怕身敗名裂，比你滋潤的不知多幾萬倍。”李山河冷笑，“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
“呵呵呵呵……和我作對的下場，你不早就知道了嗎？如果你就這點手段，還是早點認輸吧。”
“這是恐嚇嗎？”
“呵呵，看來你忘記了啊，那就讓我幫你回憶起來吧——你還記得當初我請你吃的那頓接風宴嗎？”北大路臉上帶着奇怪的笑容，低聲道，“你知道嗎？那天讓你住院的海鮮大餐，是我故意在壽司上抹了蝦的發酵物——也就是蝦醬。其實你並不是不能吃魚，只是不能吃蝦醬吧？”
李山河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北大路一臉陶醉的道：“聽說你以前很愛吃海鮮的，結果現在反而不能吃了？呵呵呵呵，這就是我給你留下的印記啊……就算你贏了，也無法改變了！人生少了一大享受，身爲rb人，我真想象不出沒有魚的日子應該怎麼過啊……”
原來是你！？？？？？？？？？？？？？
讓我不能吃魚的罪魁禍首，竟然是你做的！？
李山河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若不是怕一拳把這個混蛋老頭打成殘廢，他肯定要讓他知道花兒爲什麼這樣紅！
北大路湊過來，絲毫沒有怕暴怒之中的李山河，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知道我爲什麼知道你對蝦醬過敏嗎？正是老舍的一篇文章啊，哦，忘記你沒看過了，那篇文章的主人公就是你……感懷自己的救命恩人，絕對是一篇名垂千古的好文，可惜啊，現在它已經在焚化爐裡了……”
混蛋！
怒氣衝上額頭，李山河再也忍不住，他大吼一聲！憤怒的舉起了拳頭，對着面前就是猛力一砸！
哐當！
嘩啦啦！
舞子聽到巨響，第一時間跑了過來，發現被人圍在中心的正是李山河，心中一下子揪了起來。
“老師，老師，您沒事吧？”
“沒事。”李山河吐出一口氣，“只是打破了洗手間的鏡子。”
舞子這才發現李山河的右拳在流血，驚呼一聲，連忙找人拿出急救箱，爲他包裹。
一邊包裹，一邊心疼的爲他吹氣，“老師您真是魯莽！不是小孩子吧，竟然會拿鏡子撒氣？”
“沒什麼，只是很想打一頓北大路，又不可能真的出手。”
“啊？北大路？發生什麼了嗎？”
李山河淡淡的道：“沒什麼。只不過這老東西想故意激怒我，讓我揍他。”
“什麼！”舞子目瞪口呆。
李山河看向被包裹成糉子的右手。自己的拳頭可不是玩笑的，一拳把他打死也不是不可能。這老傢伙爲了勝利，連命都不要了，他想贏的慾望真是強的可怕。
北大路一直都避免直接見面，突然今天直面挑釁，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反常的事了。李山河盛怒之下，真的差一點就出手了，幸好在關鍵時刻，頭腦一下子想到一個問題：
這老東西，好像是故意說這些給我聽的？
他在激怒我！
李山河敢打賭，當時只要自己稍微碰他一下，這個老頭肯定就會躺在地上哀嚎，說不定門外就埋伏着幾個手持相機的記者，就等他出拳呢。碰瓷可是不分國界的。
到時候，不論自己再怎麼力挽狂瀾，自己的形象也一定完蛋了。
李山河默默的回憶着橋口律師給出的金口玉言：北大路不是關鍵，關鍵是公衆怎麼想！
果然是真理！
北大路這孫子，看來從報紙上的造勢，外面的遊行，都是爲了這一擊而潛心準備啊！差一點就被他得逞了！
回到休息室之後，團隊裡的人也得知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想到那個後果，也是嚇的臉色一白。橋口律師連忙道：“李先生，這樣太危險了，以後您不能單獨行動了，至少要有一個人陪着你！”
“沒事，我這不是識破了對方的陰謀了嗎。”李山河灑脫一笑，“發泄出來果然舒服多了，你們不知道當時北大路一看到血，當時就被嚇尿了。哎，也是我太憤怒了，若是等記者衝進來時我打開隔間，你們就能欣賞到他溼漉漉的褲子了……”
看到李山河還有心說笑話，大家也放下了心，鬨笑了起來。
結果呢，等到一起趕到直播現場的時候，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北大路的下半身，果然啊，這傢伙的衣服和之前不一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