崑崙飯館。在東京的一衆中華料理店中,也是獨具特色。
不僅僅因爲水煮魚等獨家料理,更因爲它是一家連鎖餐館。
李山河就職的正是總店,雖然地處東京,但地腳還是略微偏僻了一些。生意不算好,但也不算太差。
上午九、十點鐘,正是生意最冷清的時候,恭子坐在櫃檯後面,百無聊賴的整理着賬目。像今天這樣,一個客人都沒有的情況還真不常見。
唉,都是新任店長害的!老闆娘才走兩天,店裡的營業額就下滑了那麼一大塊。雖然很想動用自己的權力將新店長趕走,只是作爲飯館內唯一的日本人,有些事反而恭子不方便出面。
如果那個人在就好了!她不由得這麼想到。
一想到那個人,恭子就面帶憧憬之色。當初這裡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家飯館,是那個人帶領大家開發了早餐生意,也是他發明的水煮肉成了招牌菜,也是他的文書在銀行的衆多貸款申請中廝殺而出,成功申請到一大筆資金,也是他提出了連鎖分店的建議……
可以說,如果沒有那個人,就沒有現在的崑崙飯館!
每個人都認爲,那個人會帶領崑崙飯館繼續擴張下去,他卻出乎所有人意料,突然選擇了辭職。
如果他還在,崑崙飯館就不會是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吧!恭子心想着。
彷彿上天聽到了恭子的心聲,玻璃門被推開後的風鈴響了,“歡迎光——”口中的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恭子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的“客人”。
“客人”用食指做了個安靜的動作,眨眨眼,道:“噓——小聲點,別驚動了別人。”
“客人”的相貌英俊非凡,加上一副自信輕鬆的笑容,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不是李山河是誰?
他覺得和張傑一齊上門有些不妥,便合計了一下計策,讓張傑從後門去打聽消息。李山河應沒有和白斯文打過照面,所以他便裝作客人,從正面打探。
恭子這才反應過來,慌張的點點頭。糟糕,剛纔自己表現的是不是太明顯了?她不敢直視對方的雙眼,微微垂下眼簾,卻發現李山河似乎身材魁梧了不少。
外星人當初選擇他穿越的時候,讓他選擇一個金手指。既然有了前任留下來的手機,所以他選擇的是“打架絕不會輸。”
李山河試過,這幅身體強壯的不可思議。雖然外表看不出來,但他在街頭足球的比試中,痛快的大殺四方。肌肉密度,協調性,柔韌性等等都極其出色,比起羅納爾多,他纔是名副其實的“外星人”。
恭子感覺自己兩腮滾燙。也不怪她會迷戀上李山河,且不提李山河過往的“成就”,單單那副皮囊就能秒殺大部分小女生了。
脣紅齒白,面龐如玉,雙眼深邃而充滿了魅力,李山河現在活脫脫就是少年李奧納多的翻版;髮型也是“新潮”到爆的長髮分頭——不是“人”字分,而是“宀”字分——嗯,沒錯,在六十年代的人看來,這種八十年代席捲港臺偶像小生的髮型,的確潮爆了。
現在可不是後世資訊發達的年代,除了12寸黑白電視以外,年輕人們只能從流行雜誌上一飽俊男美女的眼福。李山河這種等級的帥哥在現實中出現的概率,約等於你買彩票中獎的機率。
“李——李君,你怎麼來了?”
“我?我來應聘啊,恭子不會不歡迎我吧。”
李山河叼着棒棒糖,斜靠在收銀臺上,使出了招牌式的陽光笑容,潔白整齊的牙齒似乎在陽光下閃耀着光芒。他說:“最近窮的都吃不上飯啦,只好回老家看看,幸好這裡有恭子可以照料我。這裡不是在收人嗎?恭子,你會收留我吧?”
李山河心知恭子對他的好感,雖然有點卑鄙,卻是故意挑選着來攻略掉她的。
這家店鋪是李山河一手帶大,對其中諸多門道非常熟悉。別看恭子平時不起眼,實際上他是崑崙飯館的一個重要支點——她是銀行派遣會計,擁有的權力很大。
日本的gdp多半是中小企業所創造的,而中小企業主要靠銀行輸血,所以銀行派來的會計甚至有的可以決定企業的發展方向。
不過,銀行也不會隨意指手畫腳。恭子平時除了工作之外,很沉默寡言,並未對經營造成多少困擾。再說了,一個小飯館,開門迎客而已,要什麼發展方向決策內容?
“這,我說了不算的。李君又在戲弄人家了。”
“那誰說的算?”
“店長……不不,還是找老闆娘吧。”恭子偷偷擡眼看了一眼李山河,又飛快的低下頭,“老闆娘最近不在,不過晚點會打電話來,我,我讓她給你安排一個好活計吧。”
“不用麻煩了,我做什麼都行的。”李山河指着玻璃門上貼着的招聘廣告,道:“咦,咱們飯館還在招送外賣的?不錯不錯,那我就來做這個吧。對了,我記得馬龍和王虎送外賣,做的都挺不錯的,他們都離開了?”
恭子像做錯了事的小孩子,雙手搓着衣角,道:
“嗯……外賣很苦的,最近大家的薪水又少了……”
苦?
送外賣的工作的確很辛苦,不過只要有錢賺,中國人會怕苦怕累?
開玩笑啊!
能把店裡的老員工都逼走……白斯文這傢伙,還真的不是一般人啊。
正要再套兩句話,就在這時候,後廚方向傳來了陣陣叫罵聲。
一羣人從後廚的門中怒氣洶洶走出來,在他們前面,一個矮小的身影邊倒退邊喊:
“你指誰啊?再指下我試試!我是老闆娘的親戚!信不信我一句話讓你們大陸仔都滾蛋?”
“我指你怎麼了?我指你怎麼了!”張傑被衆人圍着,額頭青筋亂跳,面色猙獰,就要戳向矮小那人的胸口,那人嘴上挺硬,腳下後退的速度卻不慢,很快一羣人就到了門口。
那就是白斯文了吧?來的正好。李山河示意張傑別亂說話,然後走上前,拍拍白斯文的肩膀。
白斯文氣在頭上,一轉頭,正好給了李山河打量對方的機會。
這人大概不到三十歲,但髮際線已然很高,顯然堅守不住幾年陣地了。他眼眶烏青,左手扶着冰袋在冷敷,疼的齜牙咧嘴,本身相貌就有點抱歉,這麼一來更像個狗腿子了。
白斯文一看是一個沒見過的陌生面孔,愣了愣,張口就道:
“你是個什麼玩意?”
李山河呵呵一笑,沒有理會對方言語中的冒犯:“我不過是路過的正義的夥伴罷了,聽說這裡的中華美食很不錯就來嚐嚐。”
“我呸!還美食!”白斯文吐了一口血水,“這裡的水平誰能比我更清楚?也就路邊大排檔的水平,可見前任店長和廚師實在不怎麼樣!”
頓時,員工們的眼神變了,嗡嗡的交頭接耳起來。
真是個極品啊,嘖嘖,一句話把店內員工一大半都得罪了,李山河不由得驚歎這傢伙的本事,作死也沒這麼玩的。
他聳聳肩,道:“你們這裡出什麼事了?好像有點小矛盾?”
“小矛盾?小矛盾會把人打成這樣?正好你來評評理,你說這些大陸仔是不是野蠻!偷了東西還不認!把我打成這樣!”
張傑又來了火氣,怒道:“你血口噴人!你說我偷了東西,有什麼證據?”
“證據?不是你偷的,你會打人?這不就是證據?”
“你放屁!”張傑腦門青筋直跳,拳頭握的咯咯響,卻對上了李山河的目光,只好咬牙忍着。
李山河給了張傑一個“剋制”的眼神,若有所指的道:“年輕人啊……罵兩句又不會掉肉,打人可是犯法的。”
“對吧?對吧?”白斯文以爲是在幫他說話,氣焰又漲了起來:“這些大陸仔,一個個窮的要死,這不就是證據?這些大陸仔,都是賊骨頭,就見不得別人有錢!你來說說,不是這羣窮鬼偷的是誰偷的?”
白斯文的這張臭嘴,順利的把員工們推到了他的反對面。之前還有人拉着他們,怕真的打起來了,而現在,越來越多的人都站到了張傑的背後。
他們沉默着,不代表他們會一直沉默下去。
李山河嘆口氣:“只不過窮了點,說人家偷東西,這有點過了吧?”
“你不懂,這些大陸仔做這種事可不是頭一回了,”
白斯文以一種仇恨的目光,瞪着對面烏泱泱一大片的的人,“我老家上千畝土地,全被這些阿共仔沒收了!放幾十年前,這些泥腿子到現在都只配做我們家長工!打死你們都沒地方喊冤,敢和我動手?現在翻身了,覺得自己厲害了?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天生就是賊!人窮就是賊!全家都是賊!”
聽到這裡,張傑再也忍不住,暴跳如雷。幾個員工也怒氣勃發,當場就要衝上來。
這麼多人一擁而上,李山河連忙把他們攔住。
“別急,別急,打人也要排隊……”
一個人紅着眼睛叫道:“小李哥,你別攔着我,讓我打死他!這人瞧不起人,我就讓他知道瞧不起人的下場!”
“原來你就是李山河?”白斯文愣了愣,“原來是你個死大陸仔!你一直在騙我?裝什麼好人啊!你讓他們過來,看他們敢不敢動我一根手指頭!用不着你在這裡假惺惺!”
李山河皺眉轉身,活動了一下肩膀,喀拉喀拉響。
“喂喂,我是真的擔心他們把你打壞了,都是好兄弟可不值得給你抵命,你看我身上這件外套都被他們扯的……算了。我沒招惹你吧?你這麼看我幹什麼?”
白斯文彷彿和李山河有殺父之仇,那目光咬牙切齒,讓人不寒而慄。他喊道:
“就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兩年前就當上店長了!明明店長的位置是我先申請的,憑什麼你要騎在我的頭上!現在你得意了吧?還有一年就能入日本國籍了吧?明明我更忠心,更努力,我才更有資格當日本人!你搶了屬於我的東西,你還說你不是賊!大陸仔果然個個都是賊,而你就是賊頭!”
李山河呵呵一笑,“******媽”,揚手就是一巴掌,扇的對方眼冒金星。
白斯文被這一下打的猝不及防,後退好幾步,不敢相信的道:“你敢打我?你敢打我!老闆娘是我二姨,下個月她回來,我會讓你知道死字怎麼寫!”
李山河齜牙一笑,潔白的牙齒帶着森森寒光,猛的一腳踹到白斯文的肚子上,趁着對方佝僂成蝦米一般,揪住他的頭髮,左右開光。
剛纔就是這張臭嘴吧?先打幾個耳光回回本。
“知道我爲什麼打你嗎?”
“……”
“罵我是賊,我可以原諒你,但你不但侮辱了我的人格,還侮辱了我的智商。你他媽纔想當小鬼子!你全家都是小鬼子!”
“……”
“你他媽自己想****,以爲別人和你一樣,都想****?好,我今天就讓你吃個夠!”
說完,他一手扯着白斯文的頭髮,“哐當”一腳踹開廁所門,像老爹教訓兒子那樣把他拽了進去。
噼裡啪啦,拳頭砸肉聲。
哐哐哐,頭骨砸牆聲。
咕咚咕咚,空瓢按進水池聲。
張傑探頭探腦的向廁所內望去,入眼可見的是沾滿了紅色的血跡的牆壁,入耳聽聞的是被拳頭打斷的求饒。聽着充滿暴力的聲音,爽的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小李哥每揍一拳,都彷彿是自己親身上陣,揍死丫挺的!
片刻後,李山河甩着手上的水漬,迎着一片崇敬的目光,輕鬆的走出廁所。
白斯文空有嘴炮,本來是想測試這強悍身體的本事的,誰知道對方連一個還手都做不到。嘖,太弱了。
張傑連忙雙手遞上毛巾,李山河擦乾了手,道:
“下次記着,既然得罪了,那就一次打到他服,做事別拖泥帶水。”
“是!”張傑擡手一個敬禮,眼光崇敬的看着小李哥。
李山河猶有些意猶未盡的道:“真可惜,廁所打掃的太乾淨了。唉,沒讓他吃成屎,甚憾啊。”
“沒關係,這人嘴這麼賤,總會有機會的。”張傑嘿嘿笑了聲,看一眼頭栽蔥跪在馬桶裡的白斯文,問道:“小李哥,那傢伙,不會淹死在裡面吧?”
“沒事,裡面喝乾了。”
店內衆人一愣,接着爆笑連成一片。“小李哥到底還是小李哥!”大家紛紛豎起了大拇指。
張傑咧着大嘴跟着笑起來,他挺胸擡頭,像忠實的保鏢一樣站立在小李哥身後,每一聲對小李哥的讚美都彷彿是在讚美他一樣。
李山河臉上在笑,心底卻是搖了搖頭。
華人在外拼搏很不容易,更別說暴力社團合法化的日本了。山口組福清幫大圈幫橫行,收保護費如家常便飯,如果沒有一點武力傍身,那就活的很艱難。所以大家都崇拜小李哥這樣敢打敢做的人,更別說年輕人本身就好鬥,充滿了血性。
雖然有“打架絕不會輸”的金手指,但李山河依舊不喜歡使用暴力。但他不惹事,不代表事情不會撞上門。
不惹事,不怕事,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人生準則。
“好了,熱鬧看完了,趕緊回去工作吧!”李山河等大家的掌聲停下後,揹着雙手,拿出當初做店長的派頭,開始分配工作道,“記得多做點便當!今天開始,店內的生意肯定會恢復,不,會變得更好的!”
小李哥從不虛言,他的話就是保證。大家舉起雙臂,一陣歡呼之後,回到了工作崗位。馬上就到中午最忙的時刻了,現在不準備好工作,接下來可就麻煩了。
等人羣散了,張傑這才走過來,誠懇的道:“謝謝你了,小李哥,這次的事如果沒有你,真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李山河聽了,搖頭嘆氣,“說什麼傻話呢?我那是安定人心,你真以爲事情完了?”
“啊?白斯文不是都被打的****了嗎?”
李山河對着張傑後腦就是一巴掌:“人家和老闆娘沾親帶故,他現在就等老闆娘回來呢,你覺得倒黴的是你還是白斯文?”
張傑摸了摸頭,臉色逐漸變的難看了起來:“小李哥……這是真的?”
李山河給自己倒了杯水,邊喝水邊道:“白斯文說了,老闆娘過完正月十五纔回來,你還是想想怎麼和你家人坦白吧!”
張傑年輕臉皮薄,脖子一梗,嘴硬道:“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處處不留爺,爺去投八路!我爺爺就是這麼做的!大不了我換個店!”
“你小子還會吟詩了你!”李山河又是對着他後腦勺一巴掌:“能幫華人申請工作簽證的就這麼幾家,誰還不知道誰啊?去哪家都一樣!再說了,你爹知道你工作丟了,你小子是皮癢了,想嚐嚐鞋底炒肉的滋味了吧?”
張傑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爹的鞋底子。他慌張道:“小李哥,你一定要幫我啊!”
“知道怕了?臭小子。”李山河搖搖頭,“我問你,我當初總是遲到早退,爲什麼老闆娘從來不敢和我發火?”
“因爲……小李哥你幫忙弄了早餐鋪子?開了分店?研發的新菜譜?”張傑掰着手指頭,一項一項的數了半天,一拍腦門:“我知道了,是小李哥在歐巴桑中不可動搖的人氣!你看,沒了歐巴桑的光顧,咱們這裡立刻少了一大半顧客!”
“說什麼呢!”李山河恨不得給這小子一腳,“是錢啊!只要你能給老闆娘賺到大錢,趁着她沒回來之前,把自己的地位牢牢樹立的不可動搖,哪怕白斯文是她的親戚也沒用啊!”
“小李哥,你又在逗我了。”張傑一張臉皺成了風乾橘子皮,“我不像你什麼都會,只能掙個死工資……”
“別急,眼前不就有機會嗎?”李山河哈哈一笑,走到門口,指着玻璃上貼着的廣告,“想賺錢嗎?小子,和我一起,打下一片大大的外賣江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