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賣?”安平之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他有些無奈的衝龍寒慶搖了搖頭,輕聲道,“你一個小山賊頭子沒有資格跟我談什麼買賣。要想活命,你只能照我說的去做。”
龍寒慶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非常難看,而他身邊那些兄弟臉上也都重新現出了怒氣。在一旁的冷軒蓉聽了安平之的話都爲他暗暗捏了一把汗,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身處這樣的險境還能表現的如此高高在上的人。
但安平之似乎對此毫不在意,他接着對龍寒慶說,“你們常年在這鳳泉嶺中做買賣,知道最近鳳泉嶺中發生的事情,如今你們又這樣特意找我來做什麼生意……哼,你們手中的籌碼,我已經知道了。”
龍寒慶欲言又止,他看看周圍兄弟,長嘆一聲,對安平之說,“安公子,就算是你料事如神,也未必……”
“先把這位冷姑娘牽腸掛肚的人放了吧,讓他們離開。”安平之毫不客氣的將龍寒慶的話打斷。
龍寒慶強壓下心中的火氣,看看冷軒蓉,沉聲說,“那個叫曾顏良的已經不在了……”
這話從龍寒慶嘴裡說出來,冷軒蓉只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巨響,身子一晃,栽倒下去。
就在她馬上就要倒地的時候,離她最近的安平之眼疾手快,伸手攬住了她的腰,手上再一使勁兒,冷軒蓉已經癱軟了的身子就倒進了安平之的懷中。
安平之皺起眉頭輕聲呼喚,“冷姑娘……冷姑娘?”
冷軒蓉雙眼微頜,整顆心劇烈的抽痛着,她像是馬上就要昏厥過去了,可腦海中卻還存留着一絲意識。
“冷姑娘!”安平之騰出一隻手輕輕拍打冷軒蓉的臉頰,小聲說,“冷姑娘,快醒醒,你要暈倒,也該把話聽完啊!”
不知過了多久,冷軒蓉這一口氣終於緩了回來,她眼角滑下淚水,好不容易睜開眼睛,呆呆的望着抱着她的安平之。
安平之露出欣慰的笑容,柔聲對冷軒蓉說,“你這傻丫頭,還沒聽人把話說完就暈了?你的顏良大哥不在這裡,他逃走了。”
逃走了?
冷軒蓉皺起眉頭有些不敢相信,她掙脫安平之的懷抱,擡手咬了自己手背一口,疼痛傳來,冷軒蓉死死盯住龍寒慶,問道,“顏良大哥呢?”
“逃走了。”龍寒慶答道。
冷軒蓉心裡這一顆大石纔算是落了地,她捂着自己胸口長出了一口氣,謝天謝地,顏良大哥逃走了,那麼一定平安無事。可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冷軒蓉的動作立即停滯住了。她又盯住龍寒慶,問道,“顏良大哥他……是什麼時候逃走的?”
“三天前。我們把他押回山寨當天晚上他就逃走了。”龍寒慶有些不耐煩,他現在正有關係到整個山寨生死存亡的大事要與安平之說,可安平之卻明顯更關心這個小丫頭。
冷軒蓉剛放下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顏良大哥既然是三天之前逃走的,那他現在去哪裡了?他沒有理由不趕快回到武明郡鴉青墨閣啊……如此一來,那顏良大哥豈不是真的就此失蹤了麼?
一想到這裡,冷軒蓉眼中的淚水又忍不住滴落下來。
這次連安平之也有些無奈了,他也沒料到曾顏良會就此失蹤,而在沒有找到曾顏良的情況下,他之後要對這幫山賊說的話,還能有什麼方法不讓這個冷軒蓉聽到呢?
安平之輕聲安慰冷軒蓉,“曾公子身手了得,他既然能從山賊窩裡平安無事的逃出去,一定不會出事的。冷姑娘,我這就派人送你回武明郡,說不定曾公子已經回去了,正在爲你擔心呢。”
就算是冷軒蓉現在提心吊膽驚慌失措,她也能聽出安平之這是在想辦法讓她趕快離開這裡。冷軒蓉看看安平之,又看看龍寒慶,他們剛纔所說的話,冷軒蓉也全都聽到了。
安平之所說的龍寒慶能夠與他做“生意”的“資本”應該就是他不想讓她聽到的事情,冷軒蓉知道她應該想辦法留在這裡聽聽他們要說什麼,可此時此刻,她卻沒法再做出更多理智的行動了。如果沒有了顏良大哥,那麼她所做的一切,就都沒有了意義。
這樣的慌亂之下,冷軒蓉根本想不出什麼妙計來與安平之對抗,更何況,冷軒蓉也知道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跟安平之對抗。
“多謝長公子……”冷軒蓉說話的聲音顫抖着,有些不甘,有些迷茫。
可就在安平之點了手下幾個武師讓他們送冷軒蓉回去的時候,龍寒慶突然說話了。
“誰也不許離開這裡。”龍寒慶雙手叉腰站在那裡,雙眉緊鎖,一臉的毅然。今天的行動本就是他花了血本做成的,他們這些山賊絕不可能就這麼簡簡單單的被安平之一兩句話嚇得亂了方寸。
山賊們一個個晃着手中兵器衝安平之他們呲牙咧嘴,看上去好像是隨時都要衝上來一樣。
安平之終於沉下了臉,冷聲對龍寒慶說,“這件事情與你我有關,卻與這位冷姑娘無關。你這山賊未免太不講人情道理了吧?”
龍寒慶似乎有些動搖,但看着周圍那些兄弟,他又不得不咬牙說道,“今天我若是跟你們講人情道理,來日我朝陽寨上上下下就全都要跟着遭殃。安公子,你有你的人情道理,我也有我的人情道理,我看你還是將就將就吧!”
安平之微微眯起雙眼,“好大的膽子……”
龍寒慶聞言冷笑一聲,“沒有膽子,我們也做不了山賊!”
安平之再沒理會他,他扭頭看看冷軒蓉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對冷軒蓉說,“冷姑娘,我這也是爲了你好。委屈你了。”說罷,他衝站在冷軒蓉身後的武師使了一個眼色。
冷軒蓉看到那個眼色的同時便知道不好了,可還沒等她有所行動,只覺得脖子後面受到了猛地一擊,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鳳泉嶺中不時的響起野獸的叫聲。
曾顏良衣衫襤褸,艱難的朝前面走着。
他有些分辨不清方向了,實際上他已經在這深山之中足足迷路三天了。
回想起自己從那個山賊的老窩逃出來,他還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當時他與那兩個安平之手下的武師都被五花大綁,雙眼也都被蒙着,所以曾顏良當時根本不知道他們被關在了什麼地方。後來有人將他弄出了那裡,曾顏良根據聲音判斷,對方應該是一男一女。
這對男女將曾顏良帶到了山林裡,然後將他手上的繩子割了幾刀,沒有割斷,卻令曾顏良有了逃生的機會。可等曾顏良終於將繩子掙脫開了之後,他卻沒有看到是誰救了自己。那一男一女一定是算準了會這樣才這麼做的。而且曾顏良繞着那裡尋找了半天,也沒有發現有人活動的蹤跡。
從那時開始,曾顏良就迷路了。
他身上沒有水和乾糧,就連他帶的短刀和其他在山林中能用上的小東西也都被那些山賊拿走了。這三天之中,曾顏良只能靠着偶爾看到的未成熟的野果和他認識的那些野菜蘑菇維持。然而三天已經是一個極限了,他舔了舔乾裂的嘴脣,擡頭看看被樹葉遮住的天空,心中暗想,莫非我曾顏良就要死在這深山老林裡了嗎?
一想到死,曾顏良眼前就浮現出了冷軒蓉的面孔。
當初他身負重傷的時候,冷軒蓉一直精心照顧他,他永遠都忘不了那天他勉強支撐着沿着官道往回走,心裡想着應該如何收斂衙差兄弟們的屍體,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也活着,就在那個時候,冷軒蓉出現了。她那又驚又喜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見到了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反倒是在慶幸,爲他慶幸他還活着。從那時開始,冷軒蓉就變得比以前還要堅強了。
如果我死了,軒蓉該怎麼辦?
曾顏良一步一步往前挪着,腦子裡還在想着這些事情。
現在冷軒蓉和冷承戚都處在危險之中,曾顏良知道自己沒有什麼本事,但他卻一直在竭盡全力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從到了鴉青墨閣之後,軒蓉跟他說的話也多了起來,兩個人有時討論起如今的處境,她總是會露出不安的神情。但曾顏良也發現了,只有自己稍微安慰她幾句,她的眼神就變得更加堅定起來。也許這就是他能做到的事情,曾顏良也明白,這也是因爲軒蓉對他有着無比的信任。
曾顏良記得自己臨出門之前,和往日一樣對冷軒蓉說了一句,“放心吧,我很快就會回來。”
如果自己就在這裡死了,那一句“放心吧”豈不是白說了?軒蓉那麼信任自己……難道真的要讓她傷心麼?
曾顏良扶住一棵大樹,長嘆一聲。看看眼前,根本不是一條路。聽聽耳邊,只有鳥獸蟲鳴,連他期待的流水聲都沒有。天色已經暗了,這一夜,恐怕是難熬了。
往前走。
曾顏良分辨了一下方向,穩住心神,再次邁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