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軒蓉的腦海中一陣陣嗡嗡直響,好幾次她身子微微搖晃都險些摔倒,她直愣愣的望着安平之,望着他臉上的笑意,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更不知道應該做什麼。她想奪門而逃,可她的身子卻似乎完全不聽她的,她也知道自己根本逃不了。如果當初離開武明郡之後,到了子夏巔之後,如果那個時候她就放棄了復仇的想法,那麼她的秘密也許就不會被任何人知道了。可如今一切都已經晚了,安平之知道了那些事情與她冷軒蓉有關,他甚至知道了她是爲了報仇纔想辦法借別人之手殺了那些人的。
怎麼辦?怎麼辦?
冷軒蓉茫然的在心中默默唸着這兩句話,可實際上她的腦子似乎已經沒法思考了。
安平之望着冷軒蓉,似乎在品味着她的恐懼,久久沒有說話。這樣的沉默使得冷軒蓉徹底沉浸在了驚恐之中,等到安平之突然開口時,那輕柔的聲音把冷軒蓉嚇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爲什麼?”安平之輕聲問,“你一個弱小的女子,爲什麼要做出這麼多的事情來?是爲了你那個不爭氣的逃官父親麼?還是爲了你那個傻小子心上人?”
聽安平之這麼問,冷軒蓉似乎一下子回過神來。她突然想起來了,哪怕自己爲了復仇所做的那些事情都被安平之發現,他也絕對沒有辦法知道自己重生的事情。她所做過的一切大概在安平之眼裡都是能夠查清楚的,可唯獨這個“原因”,除了她冷軒蓉自己之外,別人誰都不知道。這個冷軒蓉所有恐懼的根源,一直被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秘密,誰都不知道。
冷軒蓉深深吸了一口氣,雖然那濃郁的茶香依然讓她覺得氣息不順,可總算是勉強冷靜下來一些。她不敢馬上回答安平之的問題,仔細想了半天,纔好不容易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話,“都是天意……”
“天意?”安平之聞言一愣,隨即朗聲而笑,“哈哈哈……你是說這些事情你都不是故意做的?都是老天爺的意思?”
冷軒蓉點了點頭,低頭小聲道,“長公子太擡舉我了,我冷軒蓉只是一介草民,平凡女子,哪裡能夠做得出那些事情?更何況長公子所說的那幾個人,各有各的死因……我……只是一個旁觀者而已……”
安平之眯着雙眼冷聲道,“就因爲你一直假裝是個旁觀者,所以我纔會覺得驚奇啊。”
實際上安平之很早之前就派人到衲巖縣去了,只是那時候主要是爲了調查當時驍瀚王杜亦霖的行蹤。漸漸的,安平之從一份份傳回來的書信中看到了詭異的影子,於是他讓人仔細去查了這個冷軒蓉。結果出乎安平之所料,在衲巖縣與冷軒蓉有過關聯的人,幾乎全都死了。雖然派去的人能夠找到的真相併不多,但從這些點滴之中安平之就能夠猜測出許多事情。冷軒蓉這個女子,她能夠巴結上帝師府小少爺竇皓維,能夠巴結上驍瀚王杜亦霖,甚至能夠救了曾顏良和她的父親冷承戚,一切都說明這個小姑娘不簡單。
然而與這樣的不簡單對比起來,安平之不止一次的發現冷軒蓉在他面前顯露出驚慌失措和深深的恐懼。安平之有些納悶,爲什麼能夠做出這麼多驚人之舉的冷軒蓉,在他的面前總是像一個受了驚嚇的小貓一樣,時而神秘莫測,時而又彷彿弱不禁風。
他好奇了,好奇的想要拆開眼前這個女子的身體,看看她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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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之緩步走到冷軒蓉面前,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蒼白的臉和一雙大眼中深深的恐懼,安平之幾乎是下意識的,越湊越近。
冷軒蓉愣住了,心裡的恐懼與茫然無措交織在了一起,她呆呆的坐在那裡,任憑安平之將他那輕柔的嘴脣湊到了自己的脣邊。
冷軒蓉那沒有血色的嘴脣冰冷的顫抖着,只是輕輕碰觸,安平之便感受到了她的恐懼。安平之稍微離開一點,用最微弱的聲音輕聲問,“冷軒蓉,你怕我麼?”
沒有回答。
安平之緩緩直起身子,臉上帶着森冷的笑容,他後退兩步,抱起肩膀,有些玩味似的喃喃道,“曾顏良……也不知道他死在什麼地方了……”
原本已經變得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的冷軒蓉聽到安平之的這句話,頓時回過神來,她驟然睜大雙眼,騰的站起身來,衝着安平之高聲道,“顏良大哥不會死的!”可喊了這句話之後,冷軒蓉的身子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支撐一樣,眼看着癱軟下去。
安平之眼中閃過一絲驚色,敏捷的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將冷軒蓉攬入了懷中。這時安平之才發覺,冷軒蓉瘦的幾乎只剩下了一把骨頭,她緊閉雙眼倒在他的懷中,身子還在不住的微微發抖。
看來這傢伙是真的被嚇壞了。
安平之笑着搖搖頭,雙手將冷軒蓉抱起來,緩緩朝着裡面的屋子走去。
皇城外護城河邊的樹林中,幾匹披掛着戰甲的高頭大馬上乘着麒麟營幾位首領人物。其中爲首的,正是麒麟營將軍谷峙翼。
谷峙翼的目光越過眼前這道護城河落在了對面的皇城城牆上。他專注的望着城牆,就彷彿那是什麼珍貴的器皿一樣。月光照耀在整齊的城牆磚上,竟然有些閃閃發亮,也許是前段時間下過雨的關係,古舊的城牆被沖刷的格外乾淨。
不知過了多久,又有一匹戰馬從遠處飛奔而來,戰馬上的人穿着與這些人不同,一身軟甲看上去沒有什麼威懾力,連他馬鞍橋上掛的兵器似乎都比別人的輕了許多。
“將軍,大將軍府派來的人已經被打發走了,全員列隊完畢,可以出發了。”
“小十九,你沒有把大將軍府派來的人怎麼樣吧?”谷峙翼冷聲問道。
小十九聞言一縮脖子,隨即呲牙笑道,“我能把他們怎麼樣?嘿嘿,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唄。人家皇城裡的人,都是知情達理的。”一邊說着這話,小十九還不自禁在馬上挪了挪身子,企圖把那條依然沾滿鮮血的馬鞭擋的更嚴實一點。
可他擋得了馬鞭卻擋不住這股沖鼻子的血腥味,谷峙翼瞪了他一眼,倒也沒有想要責備他。他們這次的行動聲勢太大,又太匆忙,終於驚動了大將軍府的人。如果是以前,谷峙翼一定會親自出面給遲將軍寫一封信送去說明情況,可這次谷峙翼卻知道,就算是自己送了信過去,對方也還是會想辦法找自己的麻煩。
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靠着以往的人情臉面能夠辦得妥事情的時候了。
谷峙翼從來就不怕與大將軍府那些人爲敵,實際上早在從前他就看遲將軍他們很不順眼。那些人的治軍之道簡直就如同兒戲一般,實在是有辱他們將門遲家的威名。想當年遲老將軍手下一支鐵騎,沒有人不是聞風喪膽,可如今的遲家,早已不復當初了。
再加上谷峙翼早就知道了安龍義藉着冷軒蓉中毒那件事把遲家捲入了這場風波之中,而偌大遲家,竟然連這麼一點小事都抵擋不住,簡簡單單的就落入了別人的圈套,成了安龍義手下爪牙,谷峙翼越發瞧不起那些人了。
谷峙翼對大將軍府的看法直接影響到了整個麒麟營對大將軍府的態度,所以當他們發覺是大將軍府的人偷偷摸摸跟着他們的時候,小十九馬上自薦去“歡送”他們。
小十九沒有下狠手,他帶着手下三五個兄弟提着馬鞭將對方二十多號人個個都抽的跟血葫蘆一樣,但都沒有重傷,眼看着這些人連喊帶叫的逃走,小十九陰翳了多少天的心情終於算是稍微好轉了一點。
這麼多天,小十九一直放心不下曾顏良的事情,可麒麟營有麒麟營的規矩,就算他與曾顏良的關係再好,也絕對沒法超出他對麒麟營的忠誠。有了行動的命令,小十九他們就必須執行,至於曾顏良到底身在何處,小十九他們也只能假裝不在意了。
不單是小十九,就連白重令和其餘知道了曾顏良失蹤這件事的消息的兄弟們也都比平時更加沉默了。這件事差不多讓整個麒麟營都陰雲滾滾,而谷峙翼也很快就感覺到了這一點。
“小十九,把隊伍分開一點,帶條好走點兒的路。”谷峙翼沒有像往常一樣冷冰冰的發號施令,而是用了和緩許多的語氣。
小十九感覺到了將軍語氣的變化,先是一愣,隨即釋然,呲牙笑道,“將軍你放心,我們這隊優勝可不是白得的!”
說罷,他帶轉馬頭,馳騁而去。
等他離開了,有年長一些的人湊到谷峙翼身邊,輕聲問道,“將軍,皇城事態還沒有明朗,我們爲什麼要離開?”
谷峙翼先是搖搖頭,而後壓低了聲音說,“我們撤離皇城外圍一定是驍瀚王的主意,既然皇上信任驍瀚王,我們也只能照辦了。只希望……驍瀚王不要辜負皇上這份信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