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聽竇皓維說出“欺世盜名”這句話之後,心就不由得往下一沉。就在這時,貼身伺候皇上的小太監推門進來,躬身輕聲對皇上說,“皇上,首輔丞相安大人求見。”
皇上一聽這話,心裡頓時緊張起來,可他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異樣,揮揮手道,“擺駕,讓丞相到昭陽宮偏殿候着。”
小太監應聲退下,皇上長出一口氣,伸手拉過竇皓維,伏在他耳邊壓低聲音說,“皓維,你現在馬上出宮,把皇宮裡的情況告訴我那弟弟,讓他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竇皓維聞言皺起眉頭小聲說,“皇上,我現在要是出了皇宮,就未必能夠再進來了。還是讓我留下來護駕,讓別人去傳這口信吧。”
“不行。”皇上搖頭道,“現在朕身邊已經沒有能夠信任的人了,朕只相信皓維你不會棄朕不顧……”說罷,皇上從懷中拿出三枚一寸見方的玉印,三枚玉印上分別雕刻着三種獸頭,玉印上的印紋也並非是字跡,而是精細無比的三種圖案。皇上鄭重其事的將三枚玉印交給竇皓維,沉聲說,“皓維你聽好了,朕給你三枚信物,命你爲朕調集囚牛、狻猊、麒麟三營,這三營的將軍見到對應的玉印便會聽從你的命令。”
竇皓維驚訝的望着手中那三枚玉印,不知道如何是好。這三枚玉印的分量竇皓維再清楚不過,這三枚玉印可謂是皇家代代相傳最爲重要的秘密,沒想到皇上今天竟然會將它們全都拿了出來。竇皓維擡頭望着皇上,連他都沒有想到眼下會突然有這樣的危機,而皇上竟然會隨身帶着玉印,莫非皇上是早就料到安龍義他們此時就要有所動作了麼?
“皇上,這三大秘營該如何調動?”竇皓維皺着眉頭問。
皇上苦笑一下,輕聲說,“朕是後宮之中的籠中鳥,眼下發生的事情早就不在朕的掌控之中了。三大秘營是先祖爲防萬一留存下來的,好在經歷這麼多代,一直沒有鬆懈。三大秘營的將軍與你都有些私交,皓維,朕相信你能夠在外面看清形勢,做出判斷。”
皇上這麼說,簡直就是將他的身家性命都交託給竇皓維了。竇皓維誠惶誠恐,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自己應當將這三枚玉印交給驍瀚王杜亦霖。畢竟竇皓維自己只是一介書生,而杜亦霖不僅腹有雄才偉略,更是皇家血脈。在最危急的時候,能夠理所當然調集三大秘營的,非杜亦霖莫屬。
可就在竇皓維有了這個念頭的時候,卻聽皇上再次伏在他耳邊,小聲道,“朕既然將這三枚玉印交託與你,皓維,你定要妥善收着,莫要另生枝節,留下後患。”
這句話從皇上嘴裡說出來,竇皓維頓時明白了皇上語中深意,他只覺得整個人如墮冰窟,手裡的三枚玉印頓時變得更加沉重了。
這時就聽小太監在門外輕喚了一聲,“皇上,龍輦準備妥當了。”
皇上擡手拍拍竇皓維的肩頭,微微一笑,道,“記得當日與朕比試釣魚的事情吧?你輸給朕的事情,千萬別忘記了。”
說罷,皇上邁大步走出了御書房的們。
御書房中,竇皓維緊緊攥着三枚玉印,不知過了多久才緩過這口氣來。回過神來,竇皓維匆忙將玉印收到懷中,然後動身出宮。不出竇皓維所料,出宮的一路上他受到了不止一次的盤問,好在帝師府小少爺這個名頭此時還是有些用處的,幾道宮門的守門侍衛都對竇皓維恭恭敬敬,也免了搜身。竇皓維帶着三枚玉印,離開皇宮之後乘上軟轎,直接趕到了驍瀚王府。
他在驍瀚王府一露面,王府中的氣氛頓時就變得緊張起來。可等竇皓維來到杜亦霖書房的時候,卻發現杜亦霖正趴在他那書桌上呼呼大睡。竇皓維雙眉緊鎖,上前使勁兒推推杜亦霖,輕聲喚道,“王爺,王爺!”
杜亦霖睜開雙眼,一看站在面前的人是竇皓維,也頓時有了精神。他拍拍臉頰深吸一口氣,開口就問,“皇宮裡出什麼事兒了?”
竇皓維點點頭,“安龍義把重要的位置都換成了自己的親信,而且增加了一千人到後宮看守。安龍義入宮見駕,皇上怕出什麼大事兒,所以讓我出來報信。王爺,此事可是非同小可啊。”
杜亦霖坐在那裡一手支着頭,一手不停的敲着桌案。他心中實在是煩躁,雖然現在事情都是按照當初五先生說的走向去發展的,可眼下安龍義竟然已經開始向皇宮下手了。安龍義做的是什麼打算,杜亦霖心知肚明,他更明白如果讓他取得了事情的主動,那麼就算是五先生那邊事情順利的解決,皇城這裡也會陷入無法扭轉的困境之中。沒想到安龍義竟然會如此心急,實在是人算不如天算。
“王爺……”竇皓維見杜亦霖微微閉着眼睛想事情,好半天不說話,他也着急起來。
杜亦霖睜開眼睛擡頭望着竇皓維,輕聲問,“皇兄有沒有交代別的事情?”
竇皓維一聽這話,心中一動,他猶豫一下,最終還是將三枚玉印拿了出來。三枚玉印並排放在杜亦霖面前,竇皓維什麼話都沒說。
杜亦霖皺着眉頭望着那三枚玉印,並沒有伸手去碰它們。他看了好半天,最後小聲說,“有這三枚玉印,至少皇城暫時無憂,皇兄料事果然比我周到。”說罷,他擡頭對竇皓維說,“皓維,這三枚玉印是事關煌湳國存亡的東西,你要妥善收好。”
竇皓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隨即卻又釋然。他將三枚玉印重新收好,結在心中的那個疙瘩也一下子消融開了。
“王爺,莫非真的到了要召集三大秘營的時候了?”竇皓維小聲問。
杜亦霖苦笑着搖搖頭,道,“若真的要把那三個人都叫回來,這皇城怕是要被他們馬下的鐵蹄踏平了。光是谷峙翼一個人我就疲於應對了,另外那兩個人……能不見還是不要見吧。”
竇皓維知道杜亦霖請了皇上的聖旨,讓谷峙翼帶着麒麟營離開了皇城,他猜想杜亦霖之所以這麼做,一定是因爲麒麟營出現的太過招搖,已經被安龍義他們盯上了,所以就算是留在皇城也不會有他們應該有的作用。
想到這裡,竇皓維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他突然發現自己現在待事的方式漸漸與杜亦霖有些相似了,而這本是他不想要的。
“怎麼?覺得重擔在肩了?”杜亦霖挑起嘴角打趣道。
竇皓維又嘆一聲,問道,“王爺是如何打算的?莫非就任由安龍義他們在皇城中爲所欲爲麼?”
杜亦霖聞言頓時搖頭,“如果真的真是這樣,豈不是要讓安龍義他們小看我們了麼?”說着,杜亦霖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攔腰,然後緩緩邁着步子在這書房中踱步,走了幾步便到了竇皓維的身後,他伸出雙手壓住竇皓維的肩頭,突然想到了什麼。
杜亦霖突然仰起頭朗聲而笑,竇皓維扭頭頭來望着他,不禁問道,“王爺是有什麼好辦法了不成?”
杜亦霖使勁兒點了點頭,他一拍竇皓維的肩頭,笑道,“我就說那丫頭有點用處,沒有辜負本王留着她的一番好意啊!”
竇皓維知道杜亦霖口中的“那丫頭”說的是冷軒蓉,除了冷軒蓉之外,杜亦霖從來沒有對別人用過這樣的指代詞語。竇皓維發現杜亦霖笑的有些狡黠,隱隱感覺到杜亦霖想到的事情之中,怕是有些危險。
“王爺是想讓軒蓉姑娘做什麼?”竇皓維試探着問。
沒想到杜亦霖竟然搖了搖頭,他笑着說,“這回不是本王要讓冷軒蓉去做什麼,而是冷軒蓉自己做了什麼。既然她已經做了,本王不如也助她一臂之力,這件事若是成了,說不定一勞永逸,就算是不成……”杜亦霖看到了竇皓維一臉的擔憂,輕聲道,“我是不會害那小丫頭丟掉那顆機靈腦袋的。”
看杜亦霖的樣子,竇皓維不由得背脊發涼。
杜亦霖轉身一溜煙跑到裡間屋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了一個小瓷瓶交給了竇皓維。
“皓維你在皇宮之中,可能有些事情還不清楚。現在那曾顏良不知道被什麼人給弄到武明郡去了,而冷承戚又和五先生一起也到武明郡去了,所以那冷軒蓉又變成了無依無靠。剛纔她來了王府,我看她那樣子啊,實在有些可憐。正好你回來了,你這就到她家去坐坐,跟她說說話,然後把這東西交給她。”
竇皓維拿着小瓷瓶看了看,皺着眉頭問,“王爺,這是什麼東西?”
杜亦霖輕描淡寫的道,“啊,這是五先生從閻御醫那裡拿來的毒藥,無色無味,給人吃上之後什麼反應都沒有,一個時辰之後纔會斃命。你小心點兒拿。”
杜亦霖這話出口,竇皓維被嚇得差點把這瓶子扔在地上。
他瞪圓了雙眼驚恐的望着杜亦霖,問道,“王爺爲什麼要把這東西交給軒蓉姑娘?莫非……”
杜亦霖笑呵呵揮手打斷竇皓維,“你切莫多問,到時候也別對冷軒蓉多說,只要告訴她這是毒藥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