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亦霖與安平之兩人面對面站着,互相凝視對方,互不相讓。杜亦霖身後那些王駕親衛們個個都攥緊了腰間佩劍,生怕這個時候安平之一聲令下,周圍那些輕甲侍衛們衝上來。然而雙方對峙良久,突然有人叫了一聲,“我知道丞相大人中的是什麼毒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隨之一驚。
安平之扭頭望去,見說話的人是丞相府裡一箇中年大夫。安平之記得這中年大夫姓李,以前曾在宮中太醫府任職,後來不知道爲什麼父親將其留在了丞相府,多年來他在丞相府都只不過是默默無聞的人。這樣的人突然開口,安平之急忙上前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沉聲問道,“父親中的是什麼毒?你可有解毒的辦法?”
李大夫使勁兒點了點頭,高聲道,“要是我看的沒錯,丞相大人如今這中毒的症狀正與當年後宮裡某位御醫使用過的毒藥所產生的症狀完全相同。沒錯!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安平之見那李大夫越說越興奮,擡起手來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厲聲怒道,“說!到底是誰!到底怎麼才能給我父親解毒!”
李大夫被這一巴掌打得冷靜下來,擡手捂住臉頰,眨眨眼睛,這才反應過來,開口道,“那人如今已經不在太醫府供職了,他姓閻……”
閻御醫!
安平之猛然轉身,在人羣中找到了冷軒蓉的身影。當初冷軒蓉中毒,被竇彥東找來給冷軒蓉解毒的人不就是那個閻御醫嗎!安平之看到冷軒蓉站在遠處,臉色有些發白,他攥緊了拳頭,心中暗想,給父親下毒的人,莫非是冷軒蓉?
這個念頭從安平之腦海之中閃過,他冷聲吩咐手下,“去把這個閻御醫給我帶來。順便……”安平之冷眼望向杜亦霖,沉聲道,“到皇宮之中,將家父中毒的事情稟告皇上,請皇上恩准派太醫府御醫過來。”
安平之身邊的人應聲而去,而在場官員們也都清楚,安平之此時讓人入宮,絕對不只是要請御醫過來。
皇宮之中的皇上怕是有危險了。
這壽宴廳堂裡也有不少是忠心朝廷的臣子,他們一直以驍瀚王杜亦霖馬首是瞻,如今皇上有了危險,這些人卻發現杜亦霖彷彿無動於衷。有些人心裡開始疑惑起來,今天杜亦霖所做的事情實在是讓人全都捉摸不透,難道他就能眼睜睜在這裡等着皇上落入安平之手中,等着安平之最後一聲令下讓他們這些人都死在這裡麼?
杜亦霖沉着臉站在那裡望着那個認出閻御醫毒藥的人,他認識這個姓李的大夫,甚至聽閻御醫提起過他。杜亦霖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後擡手叫過自己身邊親衛,小聲囑咐了些什麼,一名親衛點了點頭,然後退在了一旁。
就在這時,剛纔被安平之派出去的人神色匆匆跑了回來,安平之看到這幾個人回來,先是一愣,隨即見他們臉色都奇差無比,安平之驟然厲聲問道,“你們爲什麼回來了?”
這幾個人見安平之發怒了,急忙稟報,“長公子,有兵馬將整個丞相府都團團包圍住了,我們……我們出不去……”
“什麼?”
安平之一聽這些人的話,心頓時往下沉了一下。他快步過來抓住一個下人,沉聲問,“你說有人圍住了丞相府?是什麼人?誰有這麼大的膽子!”
被安平之抓住的下人使勁兒搖着頭,他們剛纔要從正門出去的時候正好碰到了要來回稟這件事的輕甲侍衛的首領,等他們出門去看,發現果然有人將丞相府給圍住了。
“圍在丞相府外面的全是馬隊……那些人身上都穿着重甲,看不清楚容貌,連他們的馬上都掛着重甲……簡直就像……簡直就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陰兵厲鬼一樣……”
下人說出這話時已經嚇得哆哆嗦嗦,等安平之一鬆手,這下人就癱軟倒在了地上。
安平之扭頭望向杜亦霖,見此時的杜亦霖依然和剛纔一樣滿臉淡然的神情,他不由得火冒三丈。一切顯然都是杜亦霖安排的,不然誰又能有這本事召集來一支軍隊圍住丞相府?
安平之強壓火氣來到杜亦霖面前輕聲問道,“王爺,圍住丞相府的兵馬,莫非是王爺派來的麼?”
杜亦霖聞言微微搖頭,冷聲道,“安公子不如派人出去好好問問那些兵馬是從何而來,然後讓他們趕快放你的人出去捉拿那個姓閻的御醫,安丞相中毒可是耽誤不了的,安公子還是以令尊的性命爲重吧。”
安平之聞言一咬牙,轉身對身邊下人說,“沒聽到王爺的話嗎?去問清楚外面圍住丞相府的到底是哪裡的人馬!”
下人應聲而去,安平之此時才感覺到事情一下子變得棘手起來。
他和父親原本的計劃已經都被粉碎了,就連原本安排好的那些人現在臉上也都現出了猶豫的神情。安平之心中暗想,若是現在父親出了意外,那麼那些人還會不會跟隨自己?這一點誰都說不好。
該死!
火氣一下子衝上頂樑,安平之回頭看看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父親,他狠狠一咬牙,上前拉住那個姓李的大夫,壓低聲音對他說,“既然你知道父親是被下的什麼毒,那就趕快想辦法救他!快點!”
“可……可是……”
“沒有可是!馬上動手解毒!”安平之惡狠狠的等着李大夫命令道。
李大夫慌亂的點頭,手足無措的在大夫們帶來的藥箱之中翻找起來,看樣子他還真的有解毒的辦法。可在藥箱裡找了一會兒,這李大夫才緩緩擡頭,他伸手抹了一下頭頂汗水,小聲道,“製作解藥需要一味名叫金鳳眼的藥……非常珍貴,這裡……這裡沒有……”
安平之聞言更怒,“丞相府裡什麼沒有?這裡沒有就趕快到別處去找!快去找!”
李大夫顫巍巍道,“丞相府中……我……我不知道有沒有……”
他這話出口,不等安平之再發火,突然有人在安平之身後輕聲說了一句,“我知道丞相府中哪裡有金鳳眼。”
安平之聞言扭頭一看,見說這話的人正是帝師府竇家的三小姐。
竇三小姐皺着眉頭臉色有些蒼白,她望着安平之,輕聲道,“長公子彆着急,據我所知這金鳳眼確實是世間珍品的藥材,皇宮裡每年也只能進貢三株。但是去年燕翎娘娘從皇上那裡討來賞賜,其中就有一株金鳳眼,後來這東西被巧巧硬要來拿出後宮,現在應該還在巧巧手裡。”說罷,竇三小姐伸手一指那李大夫,道,“李大夫你跟我一起到巧巧那裡去找找看,說不定還能找得到。”
安平之強壓心中火氣,對竇三小姐說,“既然如此,就勞煩三小姐了。巧巧大概還不知道家父中毒的事情,三小姐還請幫我一個忙,讓巧巧老老實實呆在後宅,別到這裡來。”
竇三小姐聞言使勁兒點了點頭,帶着李大夫就往外走。
這兩個人走到輕甲侍衛們跟前,輕甲侍衛們不敢阻攔,閃開一條道路,讓兩個人出了壽宴廳堂。
兩人一路走出去,竇三小姐這才發現,整個壽宴廳堂所在的院子裡裡外外都圍滿了輕甲侍衛,這些人嚴陣以待,可謂一觸即發。她暗暗壓下心中恐懼,帶着李大夫穿過幾道迴廊,朝內宅走去。
離開那壽宴廳堂所在的院子之後,院子裡的下人和侍衛就都少了,來到內宅之後更是看不到什麼人影兒了。整個丞相府裡的人都知道今天晚上有大事兒要發生,所以能躲起來的人都已經躲起來了,沒有人敢在深更半夜隨便出來。
竇三小姐帶着李大夫轉過一道迴廊,左右看看,周圍似乎一個人也沒有,她突然停住了腳步。
李大夫正走着,見竇三小姐停下了腳步,便是一愣。
“竇三小姐?您爲何不往前走了?”李大夫一邊擦着頭上的汗水一邊問道。
“不急的,李大夫,我還有幾句話想要問你。”
一聽竇三小姐這話,李大夫不由得一跺腳,中毒這種事兒能不着急麼?更何況中毒的還是當朝首輔丞相大人!早一刻拿到解藥就早一刻救下丞相大人性命,李大夫心中暗想,眼前這小丫頭真是不懂事。
可李大夫也知道這位竇三小姐的身份,他不敢對她口出狂言,只好耐着性子苦笑道,“竇三小姐有什麼想問的?”
竇三小姐冷聲道,“李大夫知道如何爲安丞相解毒?”
李大夫聞言又是苦笑一聲,“若是沒有解毒的方子,我哪兒敢隨着竇三小姐來取金鳳眼啊?雖然我不知道那閻御醫這次下的毒藥有沒有換過裡面什麼藥材,但我做出來的解藥是十有八九能夠解毒的。就算是不能徹底解毒,至少也能爲丞相大人保住性命。所以竇三小姐你請放……”
李大夫的話還沒等說完,突然看到竇三小姐猛地朝他靠了過來,他沒有躲閃的機會,胸口驟然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
“既然你真的能給安龍義丨解毒,那你現在死的也就不冤了。”
冰冷的聲音在李大夫耳邊響起,他還沒等明白是怎麼回事,身子便像是一灘爛泥一樣癱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