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寒武雖然早就猜測曾顏良可能沒死,可當他真的看到活生生坐在這裡的曾顏良時,還是難掩心中的驚訝。
曾顏良看着這樣的趙寒武也是感慨萬千,他使勁兒拍拍趙寒武肩頭,壓低聲音道,“我哪是那麼容易死的?你看,這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嗎!哈哈哈……”
趙寒武一把攥住曾顏良的手,激動的半天沒說出話來。
這時冷軒蓉開口道,“趙大哥,之前顏良大哥處境很危險,所以你到我這裡來的時候我也沒敢將這件事告訴你,還請趙大哥不要怪罪。”
趙寒武聽到冷軒蓉這話纔回過神來,不住點頭道,“小心爲上,小心爲上。”
說完這話他纔想起曾顏良現在正是朝廷出榜緝拿的要犯,他有些擔憂的問曾顏良,“你這樣出來是不是太危險了?”
曾顏良笑着搖頭道,“寒武,你放心吧。我自有主張。今天我之所以讓軒蓉去把你找來,一是想跟你報個平安,二來,我也有事相托。”
曾顏良話說到這裡,見小二端着酒菜過來,便閉口不言語了。等店小二將酒菜擺上,曾顏良給趙寒武倒了杯酒,說,“我們兄弟二人能再相見,實屬不易,來兄弟,乾了這杯。”
趙寒武舉起酒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他一抹嘴,說,“顏良,我是真的沒想到你還能活着,這可真是上天有眼。我們這一羣兄弟裡面,現在也就只剩下你我兩人了。不管你有什麼事兒讓我做,刀山火海,我趙寒武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配做你兄弟!”
趙寒武這句話一出口,就連冷軒蓉都覺得熱血沸騰起來。
以前曾顏良就曾跟她說過,他與趙寒武兄弟情意十分深厚,可直到現在冷軒蓉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什麼纔是兄弟情意。
曾顏良緊緊攥住趙寒武的手,兩人都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稍等片刻,冷軒蓉開口對趙寒武說,“趙大哥,現在不僅是顏良大哥身上揹負着不白之冤,就連那些死去的衙差們也不能瞑目,更別說如今那縣令樑秋榮連這些人的撫卹銀子都扣下了……”
冷軒蓉說到這裡,見趙寒武瞪起眼睛握緊了拳頭,他惡狠狠的說,“樑秋榮那個王八蛋,他的眼睛裡只有錢,還以爲有錢就能解決一切。朝廷撥的撫卹銀子早就被他拿去賄賂上面的官員了!”
說到這裡,他突然想到什麼,壓低聲音問冷軒蓉和曾顏良,“你們這個時候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對付那王八蛋的辦法了?”
曾顏良看看冷軒蓉,見她沒說話,曾顏良轉回頭對趙寒武說,“兄弟,有些事情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但你如果能夠協助我們,那麼官銀被劫這件事就一定能夠真相大白,還有那個王八蛋縣令樑秋榮,他一定會自食惡果。”
聽完這話,趙寒武完全沒有猶豫,他拍着胸脯應聲道,“你們放心吧!只要是我趙寒武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盡力而爲。至於緣由,我也不問。只等着顏良兄弟你洗脫了身上冤屈,到時我們兄弟還能堂堂正正坐在一起開懷暢飲!”
話說到這裡,冷軒蓉對這位趙寒武的印象也大爲改觀。她囑託趙寒武注意府衙中的動向,尤其是關於樑秋榮和樑三公子的一舉一動,都要記在心中。
趙寒武聽冷軒蓉這麼一說,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讓他注意樑秋榮的動向他還能理解,可爲還要盯着樑三公子?
但剛纔他已經把話說出口了,什麼都不問,只等着事成之時。
事情說妥,趙寒武不敢久留,他與曾顏良依依惜別之後離開了小酒館。
酒館中只剩下冷軒蓉和曾顏良兩人,冷軒蓉感嘆道,“這位趙大哥果真是熱血的漢子。”
曾顏良笑着點點頭,不過隨即他又輕嘆一聲,小聲說,“寒武家中還有父母,但願這件事不會連累到他……”
冷軒蓉見曾顏良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有些心疼,她擡手輕輕按住曾顏良手背,柔聲安慰道,“顏良大哥,你別擔心。你與王爺親衛們一起去搜山這段時間,這衲巖縣中大概也不會出什麼大事兒。就算是真的出事兒了,萬一殃及到趙大哥,我也會去王爺面前替他求情。趙大哥只是一介衙差,沒事兒的。”
曾顏良一想也是,趙寒武做事謹慎,這次又不是讓他做什麼危險的舉動,大概也不會有什麼性命之虞。
想到這裡,他算是鬆了一口氣。他握住冷軒蓉的手,輕聲道,“軒蓉,我這次出去搜山,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現在衲巖縣中的事情瞬息萬變,你千萬要小心。”
冷軒蓉感覺到曾顏良手心傳來的溫度,臉頰也有些紅潤起來,她點頭道,“顏良大哥你也要小心……”
說到這裡,冷軒蓉突然想到什麼,她急忙擡起頭伏到曾顏良耳邊壓低聲音說,“顏良大哥,這次你上山去,一定要小心身邊那些黑衣親衛。尤其是,如果你們在山上發現了什麼,在回來的路上,你千萬千萬要小心。”
這一句囑託像是寒冬臘月的陰風一般吹進曾顏良心底。
如此說來,軒蓉是怕王爺讓那些黑衣親衛們卸磨殺驢不成?
曾顏良不知道冷軒蓉爲什麼對王爺杜亦霖一直如此戒備,但他卻知道冷軒蓉這麼說一定有她的道理。
“對了……”冷軒蓉皺起眉頭問曾顏良,“這兩天王爺有沒有單獨找你問話?”
“有。”曾顏良答道,“就在今天早晨那會兒……”
冷軒蓉雙眼一亮,馬上接着問,“你們都說什麼了?”
曾顏良將早晨他與王爺的對話大致重複了一遍,說完之後還順便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說話的時候王爺似乎對昌大叔挺敢興趣的,也不知道是爲了什麼……”
冷軒蓉也不明白。
昌大叔?昌洪凱?
冷軒蓉似乎從來沒聽說過這個名字。在她前世的記憶中,也從來沒有出現過這個人。
想來也是,這人在曾顏良遇到冷軒蓉之前就死了,曾顏良自己都沒怎麼跟冷軒蓉提起過他。
那杜亦霖是對這個人感興趣,還是偶爾說到這些話,隨口一問?
不管怎麼說,他現在要讓顏良大哥帶人去搜山,這一點似乎與前世的記憶能夠呼應。
冷軒蓉心中暗想,雖然不知道前世樑秋榮被逼迫是在杜亦霖從衲巖縣發覺什麼線索之前還是之後,但可以肯定的是,杜亦霖所作出的行動一定是直奔他的目的。
“軒蓉……”
曾顏良的話將冷軒蓉的思路打斷,只見曾顏良從袖筒中掏出一個小包放在手心輕輕展開。
冷軒蓉驚異的發現,那小包裡面放着的竟然是一支銀釵。
這枚銀釵並不是十分精緻,看上去也不華貴,但曾顏良將它託在手中,小心翼翼,像是十分沉重。
“我爹孃死的早,沒給我留下什麼東西。”曾顏良沉聲說,“這支銀釵是我娘給我留下的唯一一件東西。本來……我把它埋了,可上次到鳳泉嶺上去的時候,我去拜祭爹孃,又把它拿出來了。這銀釵雖然不值錢,卻是曾家唯一傳下來的東西。我想……我想……”
曾顏良說到這裡,聲音似乎有些發不出來了。他緊張的望了一眼冷軒蓉,低下頭深吸一口氣,好半天才擡起頭來,衝冷軒蓉說,“軒蓉,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就收下它吧!”
冷軒蓉望着那支古樸無華的銀釵,這才明白曾顏良爲何會如此小心的託着它。
冷軒蓉聽曾顏良說起過他小時候挨餓受凍幾次差點喪命的事情,可就在那時,他也未曾將着銀釵拿出來換些吃的穿的。如今,他卻雙手捧着它,要將它交給自己。
眼前這個男人,不會花言巧語,不懂附庸風雅,他只是在儘自己所能的一切來表達着那最淳樸的情感。
“顏良大哥……”冷軒蓉聲音有些發顫,眼角有些溼潤,她顫着手拿起那支銀釵仔細看看,小聲說,“這釵真漂亮……顏良大哥,你能幫我戴上麼?”
曾顏良見冷軒蓉接受了這支釵,臉上露出歡愉的笑容,他拿過銀釵,小心翼翼的將它插在冷軒蓉那如墨的秀髮中。
“好看麼?”冷軒蓉望着曾顏良,笑着問。
曾顏良使勁兒點點頭,“好看!真好看!”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見外面天色已晚,兩人便起身離開了小酒館。
曾顏良說要送冷軒蓉回去,可冷軒蓉怕他行蹤暴露,執意讓他先返回染塵書齋去了。
冷軒蓉獨自一人回到家中,到掌燈之後,忙完了一天的事情,她回到自己屋中,這才摘下頭上銀釵,用軟布仔仔細細擦拭起來。
顏良大哥把這銀釵拿出來的時候,一定就想着今天這樣的情景吧。
冷軒蓉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望着這支銀釵,感覺這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
月上枝頭,這個時候染塵書齋中靜悄悄的。
曾顏良和衣而臥,久久不能入睡。他挑着嘴角,笑的無比甜蜜。一想到今天親手爲軒蓉插上那支銀釵的情景,他就覺得美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