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顏良不敢有片刻耽擱,回去放好衣衫之後又出了書齋,一路直奔冷家老屋。
他這一去一回不過一個時辰,當冷軒蓉知道那雷立雨和蔣濤俊被杜亦霖派出去之後,她也驚訝不已。
莫非自己那看似荒謬的推斷還真的說中了?
見曾顏良也是一臉疑惑,冷軒蓉只好將之前想到的事情逐一理順,又對曾顏良說了一遍。
“昌大叔身上隱藏了什麼事情?”曾顏良雙眉緊鎖,努力去回想當年與昌大叔的記憶之中是不是有什麼可疑的地方,可不管他怎麼想,回憶中的昌大叔都不過是一個善良而又武功高強的大叔而已。
唯一令曾顏良有些在意的是,那時候他似乎常常看到昌大叔一臉落寞的坐在那兒發呆,可這也不能說明他身上就揹負着什麼沉重的過往啊。就算是他真的有什麼心事,卻也未必就是如同冷承戚那樣能夠引起王爺注意的事情啊……
兩人探討了一會兒,終還是不能理出頭緒。這時冷軒蓉想到了什麼,她到父親屋中將父親叫了出來。
冷承戚身體好了一些之後便整日躲在屋中撰寫着什麼。冷軒蓉覺得父親寫下來的東西說不定會對以後有什麼作用,所以也就不打擾他了。
今天的事情算是特殊,冷軒蓉和曾顏良兩人一起將發生的事情對冷承戚說了一遍之後冷軒蓉開口問,“父親,你在朝中的時候可曾聽所過一個名叫昌洪凱的人?”
冷承戚想了半天,搖了搖頭。
“如果這位昌洪凱真的是隱藏了什麼事情之人,那麼他說不定在來這裡的時候改名換姓了,這樣才能躲過別人的追查。也有可能他並不是朝廷中的官員,以你們所講,這位兄臺武功高強,有可能是刑司的輕騎都尉,也有可能是內侍黃門的帶刀侍衛,還有可能是皇城中某位王孫公子的近身親衛。”冷承戚畢竟比冷軒蓉和曾顏良知道的事情多,經他這麼一說,冷軒蓉和曾顏良也都豁然開朗。
冷承戚想了想,又問冷軒蓉,“軒蓉啊,如果按照你的推斷,那兩位王爺的近身親衛是回到鳳泉嶺上去找昌洪凱的墳墓了?”
冷軒蓉點點頭,這是她能夠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可曾顏良卻皺着眉頭說,“昌大叔的墳墓當年也是我立的,那薄皮棺材裡面就放了一些昌大叔當年留下來的一些東西還有幾件衣衫鞋襪……他們就算去了,又能找到什麼?”
冷承戚輕嘆一聲,道,“一個人如果想隱藏些什麼的話,一定會在哪裡留下些蛛絲馬跡。”說到這裡,他似乎回憶起了什麼,於是接着說,“當年我在兵務司衙門供職,常和刑司那些人有往來,後來相處的熟悉了,我也曾到放卷宗的去過幾次。那些陳年舊案的卷宗數不勝數,其中就有一些是追查失竊之物的。不管是多高明的盜賊,刑司的那些人總是能夠通過一些意想不到的蛛絲馬跡將他們藏起來的東西找出來……”
冷軒蓉想起前世父親臨死之前似乎也藏過一些東西,後來那些東西的去處,冷軒蓉就不得而知了。想必也是被人找出來了吧……
三人沉默片刻,曾顏良突然開口說,“如此說來,如果軒蓉的推斷是正確的,那王爺此次到這衲巖縣來,就不是爲了追查官銀被劫的事情?”
冷軒蓉聞言一愣,她一看曾顏良的臉色似乎是有些生氣了。想來也是,冷軒蓉是從最開始就知道杜亦霖這次來衲巖縣不單是爲了要查官銀被劫的事情,而且她更清楚杜亦霖這一趟衲巖縣之行是不可能將這件事查清的。
可此時此刻的曾顏良卻不知道這些,這麼長時間以來,他是一心一意的以爲杜亦霖能夠將官銀被劫的事情查清楚,一心盼着他能夠洗脫身上的冤屈,一心盼着能爲那些死去的兄弟討回公道。現在他得知杜亦霖是爲別的事情來的,自然會生氣。更何況,如果冷軒蓉推斷的沒錯,杜亦霖派曾顏良他們出去是爲了讓曾顏良帶着雷立雨和蔣濤俊他們找到昌大叔的墳墓,那麼自從杜亦霖到衲巖縣之後,根本就沒做過什麼與官銀被劫一案有關的事情。
曾顏良越想越是生氣,一邊是爲了杜亦霖和那些親衛們欺瞞自己的事情而生氣,另一邊則是因爲如此一來追查官銀被劫一事真相就又遙遙無期了。
冷軒蓉腦子裡亂作一團,現在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那推斷到底有多少是事實,而就算是那推斷是真的,那位昌大叔又是什麼身份,他身後又有什麼隱藏的事情,前世杜亦霖和樑秋榮到底想知道些什麼?
按理來說曾顏良應該是這件事情的關鍵,可如今他卻什麼都不知道!
冷軒蓉緊鎖雙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在努力的思考,努力的從這一件件事情之中理出一個頭緒來。
曾顏良原本應該知道,現在卻不知道的事情……
又或者是,死去的曾顏良應該知道,而如今活着的曾顏良應該知道的事情……
到底是什麼?
到底是什麼!
這時曾顏良突然站起身來,衝冷承戚和冷軒蓉說,“伯父,軒蓉,我這就出城去,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是不是去了昌大叔的墳墓,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要找什麼。”
沒等冷軒蓉說什麼,冷承戚起身一把抓住了曾顏良手臂,他滿臉擔心,啞着嗓子對曾顏良說,“傻孩子,你現在去,萬一跟王爺的近身親衛碰上了,那豈不是危險嗎?如果這件事真的值得王爺大老遠追到衲巖縣來,別說是你去,就是那兩個去取東西的親衛能不能保住性命都不一定啊!”
一聽冷承戚這話,曾顏良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突然感覺自己背後寒毛都豎起來了。
可不是麼,如果昌大叔真的是在這麼多年之後還值得王爺親自追到這裡的人,如果那墳墓中的東西真的那麼重要,那這背後又該牽扯到多大的事情?
在這件事情之中雷立雨和蔣濤俊未必知道太多,他們兩個只是聽從王爺的命令而已。
知道一切的,怕是隻有王爺一人吧。
想到這裡,曾顏良心中火氣一下子消退了不少。
冷承戚的話冷軒蓉也聽到了,不過她與曾顏良想到的卻不一樣。
她現在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只有一個詞語。
不對。
她不知道是什麼不對,也不知道是哪裡不對,只知道不對。
前世的記憶在她腦海中還非常清晰,她不記得隨後一段時間之內發生過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
是她不知道,還是根本就沒有?
冷軒蓉發覺自己一直是鑽了一個牛角尖。
她說出來的那些推斷其實只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是與她自己前世的記憶有關的。而這一部分恰恰就是最重要的。
她是將結果,也就是樑秋榮拷問她的那一部分當做重要參考才推斷出今生的事情的。然而,到現在她纔想到,今生與前世不同,最大的不同點就是,曾顏良還活着。
前世,杜亦霖到這衲巖縣之後不知道通過什麼方法查找出昌洪凱這個人,又查出他與曾顏良關係密切,而在這個時候,曾顏良已經被樑秋榮給殺了,所以杜亦霖纔會讓樑秋榮去想辦法找到那個關鍵點。
前世樑秋榮之所以會逼問冷軒蓉,也完全是因爲曾顏良死了。
曾顏良死了,而冷軒蓉是與他親近的人,所以樑秋榮理所當然的將矛頭對準了冷軒蓉。
冷軒蓉覺得自己推斷出現的差錯應該就在杜亦霖查出昌洪凱這個人的地方。
前世杜亦霖也許是費了很大力氣才查到那麼一個名不見經傳、沒有家小親人又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衙差是自己要找的人,而今生,他從曾顏良身上就察覺到了昌洪凱這個人的存在。
如此一來,不僅是時間上,連事件的發展上似乎都與前世不同了。
曾顏良沒有死,所以杜亦霖不管想知道什麼,不管想做什麼,他都會從曾顏良身上下手。如此一來,與那個樑秋榮就沒有什麼關係了!
冷軒蓉一直不自主的去把樑秋榮與整件事情聯繫到一起,如今看來,這纔是牽制了她思路的結點!
冷軒蓉站起身來抱着肩膀在屋中走了一圈又一圈,她的神情變換不定,冷承戚和曾顏良看的有些心驚膽戰,他們誰也不敢出聲,都站的遠遠的,望着冷軒蓉。
冷軒蓉已經完全進入了自我的世界,她的腦海中像是有了一道道閃着金光的絲線,一點點的將所有疑問和事情都串了起來。
沒有樑秋榮,拋開樑秋榮!
那麼杜亦霖知道了昌洪凱這個人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那個關鍵!這件事就是他到衲巖縣來要做的事情!
今生他知道昌洪凱這個人之後做了什麼?他派曾顏良他們去了鳳泉嶺!他千方百計的讓手下人打探出了曾顏良與昌洪凱的關係,又想方設法得知了昌洪凱墳墓的位置!
前世這個時候杜亦霖要樑秋榮查找的,就是昌洪凱墳墓的位置。
曾顏良說過,那座墳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標記,昌大叔沒有後人,所以也沒有立碑。前世也是這樣,所以樑秋榮也根本無從找起!他也許覺得曾顏良臨死之前託付冷軒蓉去爲昌洪凱掃墓?
沒錯!一定就是這樣!
這個推斷雖然還是沒有得到證實,但冷軒蓉此時卻對自己這個推測有了新的認識,有了更大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