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顏良躡足潛蹤來到縣衙後身。
縣衙前面搭的彩臺上傳來歌舞之聲,曾顏良在周圍轉了兩圈,發現原來看守這邊的衙差們似乎也都不在。
彩臺這樣的熱鬧在衲巖縣並不常見,曾顏良猜想那些衙差們大概也都偷偷跑去湊熱鬧了。這是絕佳的機會,曾顏良看看左右沒人,翻身躍上牆頭,而後飄然落下。
除了後面私宅之外,曾顏良對整個縣衙也算得上是瞭若指掌了。可這次冷軒蓉卻說了,要想這件事萬無一失,就一定要冒些風險將那東西送到樑秋榮私宅中的書房裡面去。
曾顏良小心翼翼的分辨方向,穿過縣衙前面的院子,過了一個月亮門洞,進了後面的私宅。
這座私宅有三重大院,大院裡面還套着小院。自從樑秋榮上任以來,也沒少花銀子在這周圍建房造舍。
曾顏良不知道樑秋榮書房到底在什麼地方,只好像個沒頭蒼蠅似的到處尋找。前面縣衙中的衙差差不多都去湊熱鬧了,可私宅之中規矩甚嚴,曾顏良一路上碰到不少端茶送水的下人。好在曾顏良身手矯捷,轉了大半個私宅都沒有被人發現。
正焦急着,曾顏良突然發現眼前又出現一個月亮門洞。他悄悄過去一看,這月亮門洞中是一片竹林。深更半夜的,竹林中影影綽綽,看着有些陰森。曾顏良突然想起以前聽說過的事情,那位樑三公子似乎就住在這麼一個嚇人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因爲好奇還是鬼使神差,等曾顏良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來到竹樓前了。
竹樓中似乎閃動着光亮,曾顏良從外面小心翼翼的繞到那光亮處,順着竹板之間縫隙朝屋中看去。
一看之下,曾顏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只見屋中燭光盈盈,牀榻上,一個男人衣衫散亂,滿臉怒色的揪着另一個男人的耳朵,而另一個男人則呲牙咧嘴的抓着對方的手,口中喃喃,似乎在求饒。
這場面本就出人意料了,更令曾顏良沒有想到的是,那牀榻上的兩個人,他都認識。
衣衫散亂滿臉怒色的男人竟然是竇先生,而那個求饒的,正是樑三公子。
曾顏良又皺着眉頭看了幾眼,便悄然後退準備離開。
哪知道,就在他後退的時候,腳底突然傳來輕微的震動,而後只聽咔嚓一聲巨響,曾顏良站的那塊地方竟然整個翻了起來。
曾顏良感覺到震動的時候就提起一口氣,猛地騰空躍起。
恰好不遠處長着一根粗壯的竹子,曾顏良跳起的同時從袖筒中甩出一根繩子,繩子前端拴着一個小鐵球,等繩子搭在竹子上,小鐵球恰好繞了幾圈,把繩子緊緊掛在了竹子上。
曾顏良藉着這個力道一躍而出,跳出幾丈之後收回繩子,悄然落在地上。他並未停留,閃身順着剛纔進來的小路飛馳而出。
這時屋中的兩個人也聽到了剛纔那響亮的聲音。
“皓維皓維快鬆手!機關被觸動了!”樑三公子使勁兒拍着牀板高聲喊道。
竇先生一臉怒氣,皺着眉頭朝外面望着,怒聲問,“什麼機關?什麼觸動?”
樑三公子聲音已經有些悽慘了,他那隻耳朵已經快被揪掉了。
等竇先生好不容易相信了樑三公子的話鬆開了他的耳朵,樑三公子也不顧衣衫散亂,連鞋子都沒穿,匆忙就往外跑。
而竇先生見他這個樣子,也匆忙跟了出去。
竹林小院中很快燈火通明,聽到聲音的小人們點上了火把將竹樓門前照的通亮。
樑三公子從竹樓裡衝出來,指着遠處高聲喊道,“陷坑!快去看看陷坑裡是不是捉住什麼了!”
手下人應聲擎着火把朝那邊跑過去。
等他們來到出事地點便看到竹樓旁邊一丈見方一塊地面整個變了樣子。原本應該是和周圍一樣的草皮土地,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塊黴味沖天的大竹板。
樑三公子興奮的跑過來一指那大竹板旁邊一圈兒凸起的把手,招呼着下人們一起動手將這塊竹板翻開。
竹板下面是黑漆漆的深坑,放眼一看,這坑怎麼也得有三人多高。
大坑裡面黑漆漆的,樑三公子站在坑便對旁邊人說,“扔一個火把下去!”
那人聽話的把火把扔了下去,樑三公子探頭往裡面一看,立馬失望了。
這時竇先生才趕過來,他伸頭朝下面看了一眼,只覺得一陣頭暈,急忙退回了好幾步。
“這……這是什麼?”竇先生拉着樑三公子低聲問。
樑三公子垂頭喪氣的回答,“這叫翻板,捉賊用的……竟然跑了……”說到這裡,他才突然想起什麼來,回頭衝身後那些下人吼道,“還都愣着幹什麼!賊人跑了,還不快去追!”
下人們聞言,這才呼喊吆喝着跑出去捉賊。
院中很快只剩下樑三公子和竇先生兩人,竇先生皺着眉頭看上去十分擔心,樑三公子長嘆一聲,扯住他的衣袖轉身就要回竹樓去。
“不去捉賊嗎?”竇先生瞪大雙眼問樑三公子。
樑三公子不耐煩的揮揮手,“捉賊什麼的,有那些人去就夠了……我們回去接着睡覺……”
竇先生甩開樑三公子的手,怒道,“那賊人跑到你的院子裡來,那一定是衝你來的啊!今天若是不捉住,以後說不定還回來,到時候你不是很危險嗎!”
樑三公子挑起眉梢狠狠一指自己紅腫的耳朵,“難道還能比被扯掉耳朵危險嗎?”
竇先生一時語塞,瞪了樑三公子一眼,心中暗想,要不是你有錯在先,我又怎麼會扯你耳朵!
樑三公子一看竇先生氣鼓鼓的不說話了,急忙擺出笑臉,上前安慰道,“皓維,你別擔心。這裡是縣衙私宅,不是尋常百姓家。就算是再有人來,我這院中還有無數機關埋伏等着他呢。有下人們去追,一會兒衙差們一定就參加了。我去不去也沒有關係的。”
說罷,樑三公子硬拉着竇先生返回了竹樓。
走出幾步,樑三公子扭頭瞟了一眼那掀起的翻板。
他心中暗想,能夠躲過這個埋伏的,一定不是普通賊人……
而且,這賊人的目的,恐怕也不會他樑慕寒……
樑三公子眼中閃過寒光,他嗅到了一絲詭異的氣息,感覺到了將要到來的風雨。
與此同時,從竹林小院中衝出來的下人們很快就驚動了整個後宅的人,進而有人去前面彩臺通知了縣令樑秋榮,樑秋榮急忙派了衙差們來後院幫忙捉賊。
曾顏良伏在一個屋頂,看着下面越來越熱鬧,他心中真是說不上有多惱怒。他在生自己的氣,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去那該死的竹林小院……
時至深夜,後宅中這喧鬧很快就惹得樑家家眷火氣沖天。趕過來的衙差們一個個被罵的狗血淋頭,他們滿心怨氣,也沒人想要捉賊了。
稍微檢查了幾個房間,又搜查了一遍幾個院子,衙差們便告訴從竹樓小院來的下人們,今日夜深,明天再去檢查那個什麼所謂的翻板。
而竹樓小院來的下人們也早就習慣了自家公子弄出來的各種古怪事情,既然有人這麼說了,他們也就都回去睡覺了。
眼看着這一切的曾顏良見到衆人散去,他這才鬆了一口氣。
恰在此時,曾顏良突然看到衙差中一個人離了人羣朝另一個方向走去。而等他定睛再看,曾顏良不由得挑起嘴角笑了起來。
趙寒武晃晃悠悠的朝茅房走,邊走還邊小聲罵罵咧咧。
剛纔他帶着人去樑家大公子的院子捉賊,結果被正在看書的大公子狠狠斥責了一頓。
那大公子平日裡看上去溫文爾雅一副書生模樣,可訓起人來,卻異常狠毒。他說的那些話趙寒武他們有些聽不懂,但卻越聽越來氣。
“你以爲老子願意大半夜給你們樑家捉賊?呸!等有人來偷了你家那些金銀財寶,看你還能不能扯出那些之乎者也來!”
趙寒武越想越鬧心,他狠狠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氣哼哼往前走。
就在這時,趙寒武突然感到身後一陣氣息直壓過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自己脖子就被人捉住了。
“啊!”
“別喊!”曾顏良使勁兒拍了一下趙寒武肩頭,壓低聲音說,“寒武,是我!”
趙寒武硬生生咽回那一聲驚叫,回頭一看,一個身穿黑衣臉上蒙着布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後。
等那男人扯下臉上的布,他才瞪大雙眼壓低聲音驚道,“顏良!啊……那賊人莫非就是你?”
曾顏良苦笑一下,拉着趙寒武跑到一個隱秘的地方,這才把剛纔觸動了竹林小院機關埋伏的事情說了。
“還好當初我們兄弟一起見識過那種東西,要不然我還真就被逮住了……”曾顏良說起來,還是有些後怕。
連趙寒武額頭都滲出了一絲冷汗。
“還好還好……顏良你也就是仗着身手靈巧……”
說完這話趙寒武才反應過來,他急忙問曾顏良,“你現在這情況……大半夜的跑到這縣衙私宅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