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來人往。
秦軒本以爲，秦昊與九幽嫣同生一界，擁有全部記憶的兩人，必當是衣食無憂。
可當他看到，這一條街道內，那一對擺攤賣着水果的夫婦，心中浮現出一絲酸澀。
誰能想到，眼前這對一眼望去，便不會看第二眼的夫婦，居然是曾經仙界中，傲氣凌雲的天帝，九幽家的掌上明珠。
秦軒走上前去，他可以確定，兩人已經徹底放棄了所有的修爲。
“你好，要買點水果嗎？”
九幽嫣見到有人走來，忍不住擡頭問道。
可當她看到秦軒時，她卻不由愣住。
秦昊在一旁玩着手機，察覺到了異樣，擡頭望去。
“嫣兒！”
秦昊起身了，他望着攤位前的秦軒，遲疑了一下，然後喚了一聲。
“爸！？”
秦軒微微點頭，他拿起一個蘋果，放入口中。
蘋果酸甜，算不上什麼美味，價格，也只是幾毛錢而已。
“吃你一個蘋果，不用給錢吧？”秦軒舉起手中的蘋果，問道。
“當然不用，當然不用！”秦昊無形中似乎鬆了一口氣。
一旁的九幽嫣，更是不敢作聲。
她甚至想不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秦軒的性格，她略知一二，她也知道，秦軒對於秦昊的期望之重。
可他們夫婦，卻在這輪迴世界中，選擇了最爲平凡的一條路。
秦軒拿了個小板凳，坐在攤位上。
“這樣，很幸福？”秦軒問道，“你這是在遊戲人間，明知輪迴不滅，所以體驗人生百態麼？”
秦昊沉默着，他不知道如何回答秦軒的話語。
他知道，秦軒定然是不悅的，他也知道，秦軒常言大道獨行，可對他，同樣有着極高的期望。
誰人不望子成龍！？
秦昊不回答，秦軒也不曾再問，只是吃完了手中的蘋果。
“爸，喝茶！”
九幽嫣小心翼翼的端起一個保溫杯，泡的，是最爲常見的茶葉。
可對於如今的她而言，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禮數了。
秦軒接過保溫杯，輕抿了一口。
茶水有些發澀，帶着澹澹的苦味。
秦昊看了幾眼秦軒，深吸一口氣，低聲道：“談不上幸福，很辛苦。”
“每天半夜便要起來，夜半還要回去。”
“有時候，水果賣不出去，還要爛掉，吃的自己漲了肚子，還笑着說省了一頓晚飯。”
“不時的，還要看別人的眼色，甚至要受一些欺負，忍一些羞辱。”
秦昊望着眼前這個水果攤，“我覺得，我並不是在遊戲人間，只是在做一個人，活生生的人而已。”
“平凡，勤奮，努力，本分……什麼青帝之子，什麼仙界天帝，都不過是南柯一夢罷了。”
秦軒澹澹的瞥了一眼秦昊，“怎麼，過去，很爲難你麼？”
他本不想拿父親的架子，也卻是忍不住，習慣成了自然。
“不是爲難，生不由我，道不由我，世事不由我，我從不認爲這是爲難。”秦昊低聲道：“爸，我只是在那一場業火中，明白了自己罷了。”
“您總是高高在上，不論我如何，也不可能企及你的腳步。”
“那麼，我不如安安靜靜的過着尋常的人生，接受平凡的自己。”
秦軒聞言，板着個臉，他很少如此。
“若這是你的本意，當初你何不留在地球。”
秦昊苦笑道：“我留在地球，爸，您能應允麼？母親能應允麼？”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那時的我，也曾期望修真界的浩瀚無垠，只是如今的我，已不復當初之心，人是會變得，爸，您便未曾變過麼？”
這次，秦軒輕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平復自己。
他的心境，許久未曾有變化了，可面對至親至愛的人，總是波瀾不斷。
“我本是問你，反倒成你問我了。”秦軒澹澹道：“如今的你，倒是脾氣大了。”
秦昊雙手微微握拳，臉上，眼中也浮現出了掙扎。
“再談下去，就要變成爭辯了。”
秦軒卻是合時宜的開口，讓秦昊再次鬆了一口氣。
“你說的不錯，我一向如此，認爲自己運籌帷幄，自己是對的。”
“這次來，我是來道歉的，不是來教訓你的。”
“而且，你也已經成家，不用我再來教訓了。”
秦昊沉默着，他不知道如何迴應，一旁的九幽嫣更是噤若寒蟬。
“昊兒，在你眼中，我這位父親稱職麼？”秦軒忽然問道。
秦昊一愣，隨後點頭，“自然是稱職的，您帶給我的，是世人無法想像的。”
“可在你眼中，卻不是對的，你一如在當初華夏，始終像是個叛逆的孩子。”秦軒澹澹道。
秦昊再次沉默，他是有想法的，可有些話，他卻無法道出。
忽然，秦軒一隻手落在了秦昊的肩膀上。
“不過，你是秦昊，不僅僅是我兒子，平凡也好，高高在上也罷，只要是你選的，爸支持你。”秦軒笑了，“我說過，我這次來，是來道歉的，不是來教訓你的。”
“或許，你所作所爲，在我眼中，不是對的，但在你眼中，你不後悔便可以。”
“當然，要是哪天你後悔了，你再來找我，叫一聲爸，我又能如何？”
秦昊微微一愣，旋即，他笑了笑。
這是他看到秦軒後，第一次笑，笑的輕鬆。
“你自認平凡，我又何嘗不是？只是，我在爭，而你，卻是坦然接受。”秦軒起身了，“我幫你一起忙！”
說着，秦軒眨眼間，便換上了一身衣服。
他坐在水果攤位前，翹着二郎腿，融入到這市井生活中。
也便就在晚傍晚時，忽然，一道聲音響起。
“爸，媽，我放學了！”
只見一個年級看起來，八九歲的小女孩兒蹦蹦跳跳的跑過來。
可看到的，卻是秦軒。
秦軒也不由愣住了，他望着女孩兒的眉眼，然後難以置信的轉身看向秦昊和九幽嫣。
水果攤前，也變得有些安靜了。
“丫丫回來了！”秦昊遲疑了一下，這才笑着道。
女孩兒感覺氣氛有些奇怪，一旁的秦昊，卻是低聲道：“爸，我和九幽嫣的女兒，您孫女。”
“叫秦月！”
秦軒皺着眉頭，“這裡是輪迴世界，你和九幽嫣，在這裡生下女兒？”
秦昊卻是沉默了，看着秦軒，猶豫半天。
秦軒卻是微微一怔，他反應過來了，呢喃道：“難道當初在長生仙城……”
“爸！”秦昊聲音有些顫抖，“不是您想的那般。”
秦軒卻是宛若五雷轟頂，他望向秦月，看向九幽嫣。
勐然間，他便是擡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當初在長生仙城，九幽嫣便有了身孕？
秦軒呆呆的坐在攤位前，這一刻，他心中悔意滔天，猶如千刀萬剮，讓他窒息。
“爸，這裡我們經歷無數輪迴，，陪着秦月，渡過了很多次人生。”
“我和嫣兒，也沒怪您，知道您當初，應該是也有苦衷。”
秦昊低聲道：“而且，這樣也好，我也知道，我和嫣兒，小月，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裡。”
“終有一天，您還會再來的，而我們，也遲早要從這裡走出去。”
秦軒聽着，這一次，卻是他在沉默，眼中，滿是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