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點多,樓俊的那首歌曲,就順利錄完了。
“行了,你先回去。”胡賈寧說道,“明天一早,我就來接你去看房。”
“嗯。”樓俊點點頭,喜滋滋地走了。
葉落沒上樓,而是在胡賈寧身邊,看着胡賈寧做剛纔那首歌的後期。
看了一小會兒,控制室一陣門響,秦時月走了進來。
這女子還是那麼瘦,不過最近一陣子,身體看來是徹底好了,精神面貌也好,容光煥發。
走到裡面,秦時月左右一看:“攝製組走啦?”
“是啊,終於走了。”葉落笑了笑,“坐吧,我給你倒杯水去。”
“不用,不用。”秦時月笑道,“我自己來。”
前陣子這兒有攝製組的時候,秦時月來錄音棚,多少有些繃着,除了錄音室裡的凳子,其他地方她也不會坐,錄完馬上就走,一切趕着來。
現在攝製組一撤,秦時月顯得自在多了,她又回了一趟自己車裡,然後就在控制室外間的客廳裡搗鼓起來。
葉落等了一會兒不見秦時月進來,有些奇怪,走到外面一瞧,發現秦時月坐在外間客廳沙發上,正在剝橙子。
“哪兒來的橙子?”葉落問道。
“我買得唄,本來是拿回家自己吃的,一看這兒人不多,客廳裡水果又不怎麼新鮮了,就剝幾隻給你們吃。補充維生素c,預防感冒哦。”秦時月說話間,用水果刀在橙子表皮,切了一個十字環繞刀口,然後順着刀口,用纖細頎長、嫩如蔥段手指把四塊橙子皮給剝了下來。然後掰開果肉,一瓣一瓣放在白色的水果盤上。
橙子在她手裡,就像桔子一樣聽話,看得葉落有些發愣。
就這麼剝了三個橙子,秦時月這才停了下來,去旁邊衛生間淨了淨手,回來端起果盤,對葉落說道:“別愣着了,進去錄歌吧。”
進了控制室,胡賈寧看到秦時月手裡的果盤:“嚯,秦小姐這麼客氣啊。”
“用這些果子賄賂賄賂你們。”秦時月笑道,“免得一會兒我唱得不對,被你們罵。”
“我哪敢啊。”胡賈寧一邊說着,從臺上拿起一張紙遞給秦時月,“這是譜子,您看看吧。”
秦時月用手拿起一瓣橙肉,往嘴裡一塞,在順手接過曲譜,推門進了裡間,嘴裡有些含糊不清地說道:“其他你們全解決啊。”
“行,吃誰不會啊。”葉落坐了下來,也拿了一瓣橙肉擱嘴裡,然後說道:“嗯,甜!胡哥來,你也嚐嚐。”
於是就這麼你一瓣我一瓣,外面三個橙子被葉落和胡賈寧一掃而空。
葉落剛剛把擦手的紙巾放下,裡面錄音室秦時月也把曲譜放下了。
“歌詞很棒哦。”秦時月點點頭,然後開始調整麥克風的高度。
歌手跟錄音師合作久了,慢慢就有了默契,胡賈寧最近對楚沫兒、秦時月這種歌手,也就不打倒數手勢了,看到秦時月準備妥當,就順手推上了伴奏音量。
當然這裡所謂的推,其實就是用鼠標,在電腦界面上推。
葉落戴上了監聽耳機,開始欣賞秦時月對這首歌的第一遍詮釋。
秦時月唱歌,葉落從來不用去指導什麼,這女子對於音樂的悟性奇高,無論是樂感、記憶力、情緒控制、還是歌詞裡的語法邏輯,她都能通過自己的嗓音,表現得完美無缺。
所以每次聽秦時月對一首歌的第一遍演繹,對葉落來說都是一種享受。這種享受不僅僅是聽覺上的愉悅,還有對一個天才歌手的由衷的欣賞。
耳機中,秦時月的嗓音響起。
“海的思念綿延不絕,終於和天在地平線交會。
愛如果走得夠遠,應該也會跟幸福相見。
承諾常常很像蝴蝶,美麗的飛盤旋然後不見。
但我相信你給我的誓言,就像一定會來的春天。
……
我始終帶着你愛的微笑,一路上尋找我遺失的美好。
不小心當淚滑過嘴角,就用你握過的手抹掉。
再多的風景也從不停靠,只一心尋找我遺失的美好。
有的人說不清哪裡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
歌名:《遺失的美好》。
這首歌秦時月的第一遍演繹,就像一道靚麗的風景,這種美好沒有被遺失,因爲有錄音。
“太棒了。”葉落在外面鼓掌,“秦姐,問你個事兒,這橙子你哪兒買的?”
“嗯,歌就錄到這兒吧。”胡賈寧也笑道,“橙子確實甜,還有嗎?”
正說着,唐錦繡形色匆匆地下樓,對葉落說道:“老闆,我在網上看到一條新聞,說是明州大學那邊……”
……
明州大學的教工公寓,是將近二十年的老房子。
楚文軒家裡,三室一廳一衛,在二十年前,能分到這樣的一套房子,非常不錯了。
只是二十年過去,終究是老舊了一些。
本來楚文軒也不着急換房子,因爲隔壁有一個新的學苑社區正在開工,就是給教職工建的,以他如今的職稱,老房換新房是鐵板釘釘的事兒。
可是隔壁工地打樁機砰砰地往地上杵,老楚家的西牆,慢慢出現了一道裂縫,這條裂縫還越來越大。每天晚上楚文軒就用遊標卡尺去量一次,越量越心驚膽戰,熬了兩天熬不住了,楚文軒上報了學校。
學校領導很重視,請來專家一鑑定,楚文軒家所在的整幢公寓樓,成了危房。
危房不能住人,學校就撥了一筆款項出來,專門給這幢樓的教師租房子用,先熬過這一陣,等到新社區蓋好了,這批人優先入住。
其他教師沒什麼,家裡都有車,住近一點住遠一點,都沒事兒。可是楚文軒這大半輩子所有的積蓄,都用來收藏古書了,平時就蹬一輛二十八寸自行車買菜上班。別說買不起車,就算有車,楚文軒和蔣婉秀也不會開。所以這一說要搬家,老楚傻眼了。
明州大學所在地,原先是明州市邊上的一片荒地,城鄉結合部,最近幾年在大興土木,建住宅小區。有的還在建,有的剛建完還沒賣出去,附近沒有房子可租。
而這片住宅區周圍,南面是甬江,其他方向是一大片工業園區,更沒房子。
最近的有出租房子的社區,在甬江對面,直線距離不遠,但是得繞橋。這一繞就是四十多公里,自行車是不用去想了,關鍵是還沒直達的公共汽車,得轉三趟車。
楚文軒算了算,就算自己搭最早的一班車,搗騰到學校,第一節課也趕不上。
三四天過去,這天是週六,樓裡其他人都搬得差不多了,楚文軒看着自家牆壁上裂縫,心裡很難過。
自己做了一輩子學問,家庭美滿幸福,沒想到人到中年,卻沒能力給妻子一個住得安心的家。這份自責,這兩天一直在折磨着楚文軒。
“實在不行的話……”蔣婉秀說道,“給女兒打個電話吧,讓葉落替我們想想辦法,他現在能耐大。”
楚文軒搖了搖頭:“女兒還沒過門呢,我們就去麻煩小葉,那讓葉家人怎麼看我們的女兒,不能這麼做。
就這樣吧,搬家還是要搬,下午我聯繫一下中介,明天去江對面看看房子,租一套寬敞的。以後我上班,暫時就打車吧,貴是貴了點,但應該不會持續太久。學校裡接送搬遷教師的公車,據說已經在審批了,等有了公車,就好辦了。”
“嗯。”蔣婉秀點點頭,看着丈夫焦慮的神色,笑道:“好啦,別愁眉苦臉的了,苦日子我以前又不是沒跟你過過,不就上班路遠一點嗎,沒事的。
兩點了,我們先聽聽未來女婿的新歌吧。”
“好。”楚文軒點點頭。
最近房子的事情,讓楚文軒很憂心,但是妻子蔣婉秀,卻讓他很放心。因爲戀之旅程上面的歌,不再是那種絕望的分手歌了,蔣婉秀每週的心情都在變好,這無形間省了楚文軒不少事兒。
夫妻倆進了書房,打開了電腦,蔣婉秀點開葉落的音樂專區,開始在上面找新歌。
第一眼看還沒有,再刷新一下,有了。
這是第十五輪主線歌曲,第一首,是楚沫兒演唱的《忽然之間》。
蔣婉秀先聽了一遍,笑道:“咱女兒唱歌,是越來越好聽了。”
“有藝術細胞,這個隨你。”楚文軒說道。
“她念書成績也好,這個像你。”蔣婉秀笑道,“前兩天她打電話給我,說是要去考聲樂博士呢。葉落很支持她,她很開心。”
夫妻倆聊了幾句,蔣婉秀又點下了本輪主線的第二首歌曲。
這首歌一開頭,絃樂組一起,楚文軒眼前不由得一亮,光聽這前奏,他就知道這首歌不一般。
很快,葉落的嗓音在兩人耳邊響起。
“當花瓣離開花,暗香殘留。
香消在風起雨後,無人來嗅。
如果愛告訴我走下去,我會拼到愛盡頭
……
心若在燦爛中死去,愛會在灰燼裡重生。
難忘纏綿細語時,用你笑容爲我祭奠。
讓心在燦爛中死去,讓愛在灰燼裡重生。
烈火燒過青草痕,看看又是一年春風。”
歌名:《暗香》。
蔣婉秀聽完這首歌曲,輕柔地抓住了身邊楚文軒的手,說道:“老楚,你看。愛情,是會浴火重生的。
如果兩人之間真的相愛,磨難就不是阻礙,而是養分。正是因爲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磨難,兩人才會更加珍惜對方。
牆上的那道裂縫,就讓它留在牆上吧,別走進你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