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你, 不管是臉紅的、惱怒的、愉悅的你,都令我覺得可愛。我欣賞並愛慕你每個真實情感流露的時刻。或許你認爲自己平凡無奇,但在我眼裡, 你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我喜歡你, 不因人而易, 不因事而易, 不因時而易。”
嘈雜的寢室, 各路人馬都在熄燈前積極做睡前準備。泡腳的、吃麪的、抄作業的,和往日別無二致的一天。
沈拓坐在桌邊,單手託着腮幫, 腦子裡反覆循環着這兩句話。
每回憶一次,心裡就暖暖的, 無法言喻的高興, 讓他合不攏嘴。
“他怎麼了?”林寂桐洗澡回來, 看見反常的沈拓,向榜眼發問。
榜眼從作業堆中鑽出來, 捶着痠痛的腰部,倦容滿面:“他說他在進行精神修煉,讓我們不要打擾他。”
“頭一次見有人把自嗨說得那麼冠冕堂皇的。”
林寂桐揶揄了下,趿拉着拖鞋去廁所。
這一天之後,室友三人很少起牀後見到沈拓。
他就像變了一個人。
除了必要的上課時間, 沈拓幾乎都住在了圖書館。和以前對比, 林寂桐明顯感受到了他強烈的上進心。
之前沈拓雖說個性冷淡, 但好歹同齡男生該有的頑劣, 他還是有的。
可現在呢, 收斂了鋒芒,爲人處世變得穩重, 不似當年的張揚不羈。
他成熟了很多。
餘蒙明顯感受到了他的變化。
沒有再爲雞毛蒜皮的小事爭風吃醋,沒有對紀飛塵橫挑鼻子豎挑眼,反而會和他愉快聊天。
以前餘蒙問過他畢業後有什麼打算,他說沒想過那麼遠。現在經常拉着餘蒙唸叨以後的生活。
在電視上看旅遊節目,說想帶她去;看服裝設計,會告訴她哪件適合她;看新房裝修,會和她商量以後兩人住的房子天花板刷什麼顏色。
未來的日子,他都爲兩人做好了規劃。
寒假的時候,餘蒙迷上了一部韓劇,經常熬夜等更新。她覺得韓劇男主某個角度像沈拓,發了一條彈幕“有點像沈拓”。
後來,被她安利這部劇成功的同學給她截圖。她發的彈幕旁,緊跟着另一條彈幕“餘蒙快去睡覺!!!”
餘蒙把這件事發了動態,沈拓在下面評論。
“以後,我看的每部電視劇彈幕上都會有你的名字。”
老天,他、他什麼時候這麼會撩人了?
餘蒙捂臉打滾,深陷沈拓的甜言蜜語中。
情人節。
餘蒙之前就問沈拓,會送什麼禮物給她?
沈拓似乎很忙,連人都見不到,對她的問話也顧左言他。
那天,她等了一天,沈拓都沒來找她,只是快熄燈時,跑來給她擡了一箱梨。
“天氣乾燥,你多吃點梨,清熱止咳,對身體好。”
箱子很大,他拿着費勁,乾脆放到了地上,見餘蒙不樂意接過去,好言勸道。
“哦。”
之前被沈拓哄得服服帖帖的餘蒙,受不了這不解風情的落差,倍感委屈,抱上箱子轉身就上樓。
沈拓跟上去叮囑她:“這是我特意爲你挑選的鴨梨,你一定要一個個吃完,不能給室友吃。”
鴨梨?
你給了我很大壓力?你造嗎?
餘蒙氣呼呼走開,沒給他好臉色看。
箱子沉甸甸的,她抱一樓歇一樓,到最後險些手痠把它摔了。
二月份的天,依舊寒冷。
冰冷刺骨的池水,逼退了餘蒙吃梨的食慾。過了一兩天,擔心梨爛,她纔打開了紙箱。
裡面有個黑色套盒,打開後,竟然都是口紅。
取出套盒,箱子底下是四塊磚。
怪不得那麼沉!
室友都圍在身邊,對着她的口紅嘰嘰喳喳探討。
餘蒙給沈拓打電話,被林寂桐接到了。
“他去廁所了。要不等他回來,再給你回過去?不用?哦,口紅啊,我們都知道這事,他是用獎學金買的。這點子我們給他出的。什麼?替你吻下他,這……不合適吧,你可以親自來。什麼!你等不及?不親就死給我看?那……好吧,我試試。”
“Hi boy!”
沈拓剛坐下,林寂桐就轉着椅子,嫵媚的朝他眨眼睛,隨後輕點紅脣,手指朝他臉頰襲來。
“你有毛病?”彷彿碰到了髒東西,沈拓拼命用毛巾擦臉。
“你內人讓我做的,可不是我願意糟踐自個的。”林寂桐戲精上身,伸着食指,扭着腰嗔怪他。
沈拓低頭髮消息,讓他滾去一邊fa浪。
大三上學期,紀飛塵突然跟餘蒙說他要離開了。
實體書店這邊餘蒙負責,他負責網上書店。還是正常運營,合理分配利潤,這點他讓餘蒙不用擔心。
他走的那天,餘蒙和沈拓去機場送他。
“我能和她單獨談幾分鐘嗎?”紀飛塵詢問沈拓。
沈拓瞭然,把空間讓給了他們。
“你以後要是打算結婚,能提前半年通知我嗎?”
“???”
“總得給我點時間準備禮物嘛,畢竟咱倆這麼熟,送的禮物不能太隨便。”紀飛塵雙手交叉,眼帶笑意。
“可以啊,我提前一年通知你都沒問題。”餘蒙爽快答應。
紀飛塵檢票前,跑過來抱了她一下,“有緣再見。”
餘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海中。
像她生命中的其他人一樣,先是隱沒於人世間,之後是堙沒於時光的洪流中。直到有一天,她分不清這個人是她夢境所幻化的,還是她現實中真實存在的。
時間能抹去太多東西,更何況是有生存週期的記憶細胞。
“我們走吧。”
沈拓走過來,牽住了她的手,“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看開點。”
“沈拓,如果有一天你離開我了,我就死給你看!”餘蒙搖着他的手,威脅道。
“嗯,到時割腕吧,手上的動脈比較好找。”
“哼!”
餘蒙甩開他的手,受離別的感染,情緒有點低落。
“我不會離開你的,我要丟下你,你就幹……死我,好吧?”
“滾。”
上課時間,何書穎從坐下到現在都埋首在桌子上,抖動着肩膀,這幅不專注的姿態引來了老師的頻頻注目。
餘蒙拍了她一下,她無動於衷。
過了一會兒,她掛着淚水,轉頭對餘蒙說:“別管我,讓我發泄下。”
餘蒙沒有再打擾她。
和坐在一旁的室友目光交流,誰也不知道何書穎怎麼了。
“我求你了,只有你可以勸他,你說句話他準聽,拜託你別讓他走!什麼叫你無能爲力,他變成今天這樣,都是你害得!要不是你,他不可能這麼卑微,如果你看到高中的他,你就知道你對他傷害有多大!你這個壞女人!”
對方掛了電話,何書穎氣急敗壞扯着頭髮,蹲在地上哭泣。
法律系有一個留校任教的名額,陸九嵐讓給了李笑。不久後,他就要去中國最北邊實習了。
陸九嵐是她的高中校友。
那時候,她剛轉校過來。站在校園的報刊欄,看上面各年級風雲人物的座右銘。
其中有一個人的很簡潔:“目空一切。”
她第一念頭覺得這人狂妄,便多看了幾眼上面對應的頭像。
板寸的髮型,偏偏還有個美人尖。男生上脣黑溜溜的鬍鬚明顯,在寬邊眼鏡的映襯下,一副書呆子、小學究的模樣。
她當時還可惜這美人尖在這人身上白長了。
之後,每次大型考試後,她總會在學校張貼的成績榜上看到這人的名字。
陸九嵐。
名字倒不俗,家裡長輩應該對他比較看重。
那時,陸九嵐對她而言,也不過就是個人名。
直到,她逞強做了衛生委員。
由於經常和高年級的男生檢查衛生,導致學長班裡的人都愛開他倆的玩笑。
有一次,快上課了,她和那個男生檢查到他們班。
老師都站在講臺了。
班裡學生開玩笑把教室前後門都關上了,她在一衆陌生目光下,手足無措。
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從座位上站起,把前門給她打開了。
“陸九嵐,你這就沒意思了!”
她倉皇出門時,聽到了前排學生的斥責。
何書穎站在門口,朝那男生望去,想證實下他是不是學校報刊上的那個人。
同款的美人尖、鬍子,果然是那人。
彼此年輕的她,還不覺得這人相貌過人,可她對他留意了。她知道了很多關於陸九嵐的事,聽很多人說他長得很帥。
他的帥對於她來說,是無法理解的領域。
人們往往對顯而易見的東西,容易達成共識。但對世間少有的事物,卻需要一些人生閱歷後,才能學會欣賞他們的美。
她那時對男女之事尚且懵懂,本來見過的好看男生也不多,自是對陸九嵐這種認可不了。
何書穎高二時,書籍被高三的學長借去複習。
她上課用時,便去他們班找回來。
那天,她站在窗口。陸九嵐坐在窗口的位置。
她讓陸九嵐叫下借書的學長,語氣有點快,他沒聽清。
“嗯?”
簡單的一個字,由他發出來,帶上了一種雋永繾綣的味道。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似情人耳語,完全擊中了她。
從此以後,她的心裡住進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