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們小兩口說完沒有？”李翔端着個搪瓷罐走進來，“今晚就睡在這邊，明天繞路回去，你們是大後天的飛機，時間來得及。”
“好的，李老師，還請你幫個忙，剛纔出手相救的人，總得表示表示。”馮一鳴衝李翔笑笑，說：“有償服務嘛。”
李翔一直將這個男孩當做不涉世事，偶爾心血來潮體驗生活的世家公子，當山崖崩塌，馮一鳴說出“女人和孩子先走”那句話後，李翔將其定義爲，家世優越、有着極強道德感的奇葩，但那句關於有償服務和正義的話說出口後，李翔苦笑着推翻剛剛下的定論。
不再試圖去猜測這個男孩，李翔苦笑着說：“大家都知道你們是來捐贈小學，而且以後還會將其定爲助學基金的捐助對象，他們哪裡肯收錢啊。”
馮一鳴摸摸腦袋，小心的把張晶晶扶到凳子上安撫幾句，才拉着李翔出門，低聲問：“至少那個撐船的宋老大，總得表示表示吧？”
“那就更不用了，你給他錢，他能把錢砸到你臉上！”李翔搖搖頭，說：“宋老大就是幹這行的……”
“幹這行的？”馮一鳴不解問：“救援搜尋隊？這兒也有這種專業組織？”
“原本是有的。”李翔拉着馮一鳴在村子裡轉轉，說：“蜀都的山區向來地理環境極爲複雜，山洪頻發，交通很不便利，又有大量少數民族不肯遷移出山區，而近年來，彭州市開發旅遊資源，不少遊客在山區迷路、被困，所以旅遊局和林業局聯合組織了一支山區救援隊伍。”
“哦……”馮一鳴沉思片刻，問：“今天的事也算是救援隊出面？”
“不是，這支救援搜尋隊已經撤銷了。”李翔歪歪嘴，不屑說：“原本就是在各個村落裡找熟悉當地環境的人組建救援隊，說好是有編制的，結果呢……有編制，當然有人眼紅，一來二去，所有編制全被搶走了……”
“所以最後乾脆取消了救援隊伍？”馮一鳴只能聳聳肩，這種事說個開頭，就能猜到結尾了。
“喏，正好碰到了，宋老大！”李翔大聲吆喝着，“人家準備送錢來，還好被我勸住了，給你打了幾兩酒，怎麼樣？”
宋老大咧嘴一笑，接過酒瓶，“走，我昨兒剛打了只兔子，還有隻野雞，正好下酒。”
李翔一副亟不可待的表情，拉着馮一鳴就跟在後面，把身後的宋鐮打發回去，讓大夥兒晚上別等着他們吃飯了。
因爲天氣炎熱，兔子、野雞都是熟菜，熱了熱直接端上桌，還有盤花生米，一盤折耳根，三個人圍桌小酌。
除了那盤實在無法忍受的折耳根，其他幾道菜都蠻合馮一鳴的口味，他下筷如雨，嘴巴就沒停過，一邊的李翔也是個老不修，動作頻率不比馮一鳴慢多少。
宋老大抽抽嘴看着這個男孩，幾個小時前，岸邊鎮定自若將女人、孩子送上船的馮一鳴給他留下了極爲深刻的印象，沒想到居然和李翔一個德行，都是吃貨。
等碗裡挑挑揀揀找不出什麼了，馮一鳴和李翔才放下筷子，看了眼面色如霜的主人，不禁老臉一紅，帶了村口打的幾兩小酒，把人家一桌菜吃的乾乾淨淨，還真夠不厚道的。
等馮一鳴開口問了幾句救援隊的事，宋老大一拍桌子，一串俚語脫口而出，馮一鳴完全聽不懂，應該、或許、可能、大概是髒話。
“宋老大是說，那幫鳥人不幹事，又捨不得花錢。”李翔淡定翻譯。
“就這一句話？”馮一鳴遲疑的問，剛纔宋老大起碼說了三四分鐘呢。
“其他的都是語氣助詞，你懂得。”李翔笑着衝宋老大說：“就你這德性，難怪人家把你踢出來，哪個領導願意天天被你罵？”
聽着宋老大嘀嘀咕咕的埋怨，馮一鳴在心裡盤算，一支專業的山區救援隊很可能在意外來臨的時候，發揮很大的作用，而規模問題，之後七八年間，有的是時間彌補，關鍵是這個宋老大能不能擔得起這份重任。
當馮一鳴試探着說出想法後，李翔第一時間搖頭，說：“有那份錢，還不如投到學校裡來，多少孩子因爲經濟原因沒辦法上學……”
宋老大一把搶過李翔面前的酒杯，倒扣在桌上，惡狠狠瞪了幾眼，才用不流利的普通話結結巴巴的說：“救援隊撤銷之後，這一兩年，彭州市起碼發生了超過三十起需要援助的事件，有二十起事件中，有人死亡或重傷，現在遊客越來越多，還有不少驢……”
“驢友？”馮一鳴接過來說：“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投資，宋大叔能組織起人手？”
“人手肯定沒什麼問題。”李翔眼巴巴的看着被宋老大捂在懷裡的酒瓶，咂咂嘴說：“彭州市面積就這麼點大，隔壁是汶川，面積也不大，需要的人手不多的。”
看馮一鳴低頭思索，李翔探過頭，輕聲問：“你知道維持這麼一支隊伍要花多少錢？”
“裝備、工資，加上可能擴編，一年下來大概幾十萬塊錢吧。”馮一鳴隨口說。
“嘖嘖，看不出來是個財主，那助學基金……”李翔眼中滿是“貪婪”，“張晶晶和老樑關係不錯，家裡長輩也是熟人，你要當葛朗臺，小心老樑給你們小兩口添添堵……”
少來了！人家陸鈺都沒轍，樑老師能有什麼辦法？馮一鳴鄙夷的丟了個白眼過去，說：“我是家庭主義者，助學基金不會向外募捐，具體每年捐贈金額，都由晶晶決定，您甭找我。”
“又是個耙耳朵……”李翔嘀咕了聲，才仔細跟宋老大解釋。
八月二十七號，新閘飛機場，馮一鳴看到來接人的於海，長長舒了口氣，“總算是回來了，晶晶，以後這種地方不準再去，太危險了。”
偏過頭看看女友嘟着嘴不說話，馮一鳴剛纔還氣勢洶洶的架勢立即軟下來，低聲說：“沒有我陪你，以後不準去，聽到沒？”
“這還差不多。”張晶晶這才鬆開捏着男友胳膊皮肉的手。
一行人都有些累了，上了車昏昏欲睡，直到進了青萍市區才精神一振，馮一鳴瞥了眼於海，問：“出去一個多禮拜了，家裡怎麼樣？”
幾年前馮一鳴設立安保隊，只是受劉雪梅事件影響，想留點後手，以免再造成劉雪梅這般慘劇，之後安保隊表現的確很搶眼，天豪夜總會事件、耍詐行騙提前一年引爆國內網遊市場、順利將劉家兄弟送進監獄。
但隨着馮一鳴產業漸漸壯大，安保隊的本職作用慢慢降低，畢竟在臺面上，除了秦斐那種兩百五之外，人身很少遭到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