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三月份,省林業系統捅出天然林覆蓋率數據嚴重造假的大亂子,給徐學平捋下去一批人,剛去林業廳鍍金的原林業廳廳長也因此黯然離開東海官場,該捋的人捋了,也查了好幾起大案子,抓了一批人進去,但是嚴重的亂砍濫伐使得小江上游的天然林生態體系處於一個非常脆弱的狀態,這個後果還是要全省人民來揹負。
爲此,徐學平嚴令禁止一切天然林砍伐行爲,各國有林場、森工企業立即轉制重組,加強木材原料的進口工作,省裡拿出一部分錢進行財政補貼。
在這個背景下,新光紙業拋出規模龐大的速豐林營林計劃,立即接收幾乎全部的下崗分流的林業工人,使得徐學平整治省林業系統的嚴厲措施能夠順利實施下去。
新光紙業拿出數億資金在小江中上游各縣全面鋪開式的營造速豐林的同時,還拋出與之配套的製漿項目規劃。
東海省營林項目規模約十億,製漿項目的規模更加龐大,使得總體規模高達六十億。
一年之前,新光紙業拋出這兩個項目時,謝漢靖等人都嗤之以鼻,九六年,全省造紙產業總資產規模還沒有六十億,認爲只有那些經濟落後的省西北部地區,纔會給張恪與徐學平聯合高舉的這個幌子唬住……
聽到高真說李遠湖來赴宴之前在看新光紙業的製漿項目資料,謝漢靖微微一愣,與周瑾璽遲疑的對望了一眼:李遠湖爲什麼要拉陸文夫來湊熱鬧?原來在李遠湖心目裡認爲張恪纔是對他有幫助地人啊!他是要藉助陸文夫拉近與那邊地關係!
六十億的項目。昨日還是水中月、霧中花;這一天一過。嘉信實業公告一發布、錦湖報備材料一上交,似乎都能真切的看見細微處了。
謝漢靖暗自乍舌,難道說這少年早在一年前,就謀劃着要將愛達電子海外上市套現?難道他就能一步不錯的料準碟機市場會如此發展下來、發展今天這一步?
謝漢靖心裡都有些微微發寒,張恪這少年步步先機。步步站在制高點上。
這六十億的項目砸下去,上下游地產業褳帶動起來,增加兩百個億的國民生產總值是輕而易舉的事情,那就可以給全省的經濟數據實打實的增加四五個點,難怪李遠湖要爲此動容。
正泰集團能給李遠湖什麼?
這種級別的政治人物似乎更看重能不能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
陸文夫既沒有想到李遠湖會邀他一起去給蘇逸羣餞行,也沒有想到從酒店離開李遠湖還會“順路”送他回家,他家並不在李遠湖回新梅苑地一條路上。陸文夫心想李遠湖或許有什麼事要藉着酒桌地氣氛跟他說。沒有推辭就鑽進李遠湖的車。
離家越來越近。李遠湖都沒有說什麼,陸文夫也沒法開口問什麼,只是有一句沒一句聊着聽上去無關緊要的家常話,倒是司機將車子停在他家的小區門外,李遠湖才問了陸文夫一句:“新光紙業的那個製漿項目,徐省長在的時候,好像什麼進展都沒有嗎?”
陸文夫還在考慮跟李遠湖怎麼告別纔好,手指扣着車門鎖,聽李遠湖這麼一問。都有些發矇,製漿項目啊?他飛快的將新光紙業製漿項目的相關資料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回答李遠湖說:“記得當時提出一個初步的意向出來,之後,倒是營林項目迅速開展起來。新光紙業目前已經投進去兩個億地資金。今年的營林計劃細案都已經出來,與地方該籤的協議也早就簽了。至少還要有四個億的資金投進去,之後就是封林育林;製漿項目倒是沒見再提過,好像說條件還不夠成熟……”
陸文夫看見李遠湖鎖着眉頭在思考什麼,也看不出他有跟自己再談下去的意思,側着身子等了一會兒,李遠湖才說道:“這裡就是你住地小區,是不是讓小曹開車送你進去?”
“不用了,小區裡面車繞彎不方便,繞路過來已經耽擱李省長您時間了……”陸文夫下了車目送小車離開,才往小區裡走去,滿心疑竇。
陸文夫對製漿項目地情況的確不清楚,他與徐學平、張恪地關係,遠不如李義江跟他們來得親熱,今天與謝漢靖、蘇逸羣、周瑾璽等人在一起,給張恪撞見,倒不曉得張恪心裡會有什麼想法,要是李省長有什麼明確的表示,也管不了張恪那邊有什麼想法了。
在夾縫生存總是艱辛苦悶。
陸文夫第二天到省政府,去查閱新光紙業製漿項目的材料,被告之存檔的材料給李省長借去了。
陸文夫昨天夜裡翻來覆去想了好久,想到一種可能性,凌晨才迷迷糊糊的睡着,雖然只睡了幾個小時,精神卻很亢奮,這時候,想法更加清晰了。他回到辦公室,拿出保密電話本,上面錄有張恪的聯繫電話,只怕張恪本人也不清楚,省常委成員都有他的聯繫方式。
畢竟之前沒有與張恪直接聯繫過,遠不及李義江與張恪那麼親熱,李義江又調去海州下面的城南區當區長了,陸文夫在考慮,是不是跟李義江先通一下氣比較好。
這件事告之張恪,那想必昨晚可能有的誤會也就會冰消雪融。
李義江年前到海州赴任,現在還在熟悉工作階段,宋培明留下的好底子,區委書記戴文進與區裡的其他官員很清楚他與市長唐學謙、前任宋培明等人的親密關係,工作上都很配合,工作上手起來就快。
李義江妻子與孩子都還留在省城,春節他回省城,與陸文夫碰過一次面,趕開車到區政府就接到陸文夫的電話還有些意外。
“李省長問起新光紙業的製漿項目?”李義江接到陸文夫的電話,禁不住興奮起來,他之前有在擔心蘇逸羣到海州之後,要是與周富明聯合起來鉗制唐學謙,就算唐學謙順利當上市委書記也很難受,不要說他們這些在下面的嘍嘍了,“好,我馬上給張恪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
張恪接到李義江的電話,他與蔡緋娟、周遊正在下屬的林業公司聽分管營林項目的副總宋志佑彙報春夏季的營林規劃。
李義江的聲音很興奮:“李省長到底是明白誰對他才最有用。他剛坐上省長的位子,最緊要的不是跟誰勾心鬥角,也不是誰巴結奉承幾句就能迷惑得了他這號人物的,誰能幫他在工作上,準確的說,是在全省經濟工作上儘快能打開新局面,誰纔是對他有用的人……”
張恪大清早過來聽宋志佑彙報了一大堆數據,聽李義江在電話激動的說了一通,一時還沒有理清他的想法,就“嗯”、“嗯”的讓李義江都說出來。
“李省長這幾天在研究新光紙業製漿項目的資料,昨天拉陸秘書長去建鄴酒店,也只是想從陸秘書長那裡瞭解更多關於製漿項目的情況,”李義江也不忘幫陸文夫在張恪面前解釋一下,“徐省長離開前,給省裡搞定聯合鋼鐵的那個大項目,他總不好意思歸功到自己的名下,聯合鋼鐵那個項目做下來,全省經濟至少能拉到五六個點;製漿項目規模小一些,但也不差多少,關鍵製漿項目之前還只是有初步的意向而已,什麼準備工作都沒有做,李省長就是看重這點,這個項目要是做成了,他總是可以拿出去炫耀的,實在不行,錦湖可以再加大規模,拉動省內國民生產總值向六個點看齊……”
“……”張恪總算聽明白了,李遠湖做什麼事情首先考慮的還是他個人的政治抱負,剛代理上省長就想要抓幾個大項目,新光紙業早就提出來的製漿項目也在他的視野之內,這才通過陸文夫、李義江曲折的向這邊傳達這層意思,算是對自己的招安吧。聽到李義江在電話裡的聲音這麼興奮,張恪倒是能理解,眉頭卻蹙了起來,倒不是想潑李義江的冷水,卻不得不提醒他,“當初我們拋出五十億製漿項目意向,只是一個大幌子,意在鼓勵小江中上游的地方政府配合我們實施營林項目,實際上我們並沒有什麼上製漿項目的計劃,即使有,也不是這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