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坡上,君離玹放下男子,凌麒央也不顧男子身上的血漬,仔細地給他把過脈。君離玹靜靜地看着,雖然前世他與這個人只有幾面之緣,如今此人臉上淤青血漬斑駁,但姣好的容貌還是讓君離玹一下就認了出來。
“如何?”君離玹問道。
“還有得救。基本都是皮外傷,也沒有染上蠱。不過得快一點,晚了怕他自己挨不住。”凌麒央說着要解披風給男子穿,被君離玹攔了來下。
“你這小東西,小心凍着自己。”君離玹眼裡透出無奈的笑意。作爲醫者,君離玹很欣賞他施求的善心,可作爲他的王妃,君離玹可不忍看着他受凍。
解下自己的披風給男子裹好,君離玹沒再有進一步的動作。凌麒央從藥箱裡找出一顆藥丸,掰開男子的嘴給塞了進去,說道:“先吊着命,得快點趕回王府去。”
君離玹猶豫片刻,說道:“直接送到三哥府上吧。”
“啊?”凌麒央不解地看着他,他要救的人怎麼好送到三哥府上?
君離玹輕捏着凌麒央的耳朵,說道:“我不喜歡府裡有外人讓你分心。三哥府裡下人多,可以照顧周全。你若要看診,也可以直接過去,反正不遠。”
凌麒央對這個理由將信將疑。
君離玹笑道:“在府裡,你的心只准放在我一個人身上。”
凌麒央無奈地笑了,不管這個理由是真是假,他都勉強可以接受。就算這只是個藉口,凌麒央相信君離玹也有自己的理由,只是暫時不與他說罷了。
“事不宜遲,快走吧。”凌麒央收好藥箱。
“這邊怎麼辦?”君離玹看向身後的亂葬崗。
凌麒央這纔想起來還有蠱蟲的事,“這裡的確是養屍線蠱的地方。剛剛我用藥粉引出的是屍線蠱的幼蟲,這些幼蟲要相互吞噬,留下強者,並在吞噬的過程中成長。成蠱是沒那麼容易被引出來,只有養蠱人有辦法。而滅掉屍線蠱最簡單的法子就是一把火把這兒燒淨了。那些蠱蟲遇火必亡。”
“嗯。那我讓人將這看起來,回頭請示了父皇再定。”這事若是皇上不知道,他就直接燒了,現在是延熙帝讓查,他必須聽從父皇的意見。
“也好。”說着,凌麒央又拿出幾個藥球給君離玹。
君離玹招來幾個影衛,將藥球分下去,讓他們在這兒暗中監視,看有無可疑之人靠近。
將事情吩咐完,君離玹抱着凌麒央,一個影衛抱着重傷的男子,一併向奕王府奔去。君離玹的馬被另一影衛隨後牽來。
其實君離玹也不是故意要瞞凌麒央,只是事關上一世的事,他也不知道要如何開這個口。那位受傷的男子名爲莫清歌,上一世聽聞,因莫清歌父親獲罪,未滿十四的他被髮配爲奴。後被鄴京閒雅閣老闆買下,教得一手才藝,併成爲閒雅閣的頭牌琴伶。
閒雅閣地如其名,是城裡才子公子聚集,談詩賞琴的地方。這種地方君離玹是不愛去的,但君離澈喜歡,以致君離淵也跟着去了,並見到了莫清歌。寥寥可數的幾句對話,讓君離淵對莫清歌多了幾分好感。加之莫清歌琴藝出衆,君離淵對他更是多了幾分欣賞。
原想將他贖到府裡,但莫清歌卻言此生不入宮門王府,不進官家富族。閒雅閣又向來尊重他們的意願,所以君離淵即使喜歡他,也未能將他帶到自己身邊。
造化弄人,延熙帝微服出訪時,來到閒雅閣,聽到莫清歌的琴後,一道聖旨,將他召入宮中。君離玹還記得聖旨下時,自家三哥蒼白又落寞的臉。
原本所有人都以爲延熙帝召莫清歌入宮是想私養爲男寵,雖說皇上的妃嬪按祖制都應爲女子,但私下養男寵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大家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不留下子嗣便好。
但延熙帝並沒有像衆人猜測的那樣收了莫清歌,而是將人安排到了宮裡的教坊司做教習,專教那些琴伶彈琴。雖說延熙帝只是讓他教琴,但君離淵也不敢向皇上要人,畢竟入了宮了,就是皇上的。除非延熙帝賞人,或者他坐到那個位置上……
如此,一段緣分就斷在了那兒。如今這個人被凌麒央撿到,君離玹是無論如何都要爲自己的三哥盡一份力的。不管這一世君離淵是否還會喜歡上莫清歌,也總要有一個認識的機會纔是。
兩人到奕王府的時候,君離淵已經從軍中回來了。聽侍從稟報後,迎了出來。看到兩人身後的影衛似乎抱着個人,問道:“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先找間空屋子,救人要緊。”君離玹也沒多解釋。
君離淵也沒多問,只道:“去我的院子吧,沒人敢打擾。”說着就帶頭向內走。
君離玹挑了一下眉,君離淵與他的習慣一樣,不喜歡別人進自己的院子,但這次卻沒多問地把他們帶了來去,看來緣分這東西真的很奇妙。
進了東偏房,影衛將人放到牀上就退下了。凌麒央讓人準備了熱水,又向君離淵要了些乾淨的衣服。在準備期間,他寫了張方子,讓人照樣抓來。
君離淵吩咐了小侍們聽凌麒央安排後,自己與君離玹站在房間一角,聽他說亂葬崗的發現。
凌麒央先將莫清歌的衣服剪碎脫盡,隨後拿着乾淨的白布沾了水,將他的右手擦淨。被折斷的十指已經紅腫發紫,看着有些駭人。凌麒央有些不能想像這個人是如何熬過這種疼痛的。莫清歌的手指很長,指甲平整,通過膚質來看,應該是一雙白皙的手,只不過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了。
取出銀針,凌麒央在他的頭上、手臂及手背上都紮了幾針,這種方法可能緩解一下一會兒接骨的疼痛,不至於讓人疼死。紮好針後,凌麒央又讓人拿了個杯子,倒了幾種藥粉後加上水,杯內的藥粉遇水後,很快變得粘稠。
帶上薄薄的手套,凌麒央開始給他接手指。每固定好一個位置,凌麒央會先上一層傷藥,然後將杯中的白糊塗滿整個手指。白糊狀的藥粉在體溫作用下很快凝固,將手指固住,無法彎曲。爲了保證痊癒後手還能靈活運用,凌麒央也着重注意了手指筋絡的位置,雖然速度不快,但能保證萬無一失。
等十根手指都被固定後,凌麒央又拿過撕成條的白布,逐一包好。等凌麒央處理完這些,裡衣已經溼透了。
喘了口氣,凌麒央又開始處理他身上的鞭傷。在給他身上上藥時,凌麒央發現他肩膀的皮膚有些奇怪,伸手一摸,碰到一線幾不可查的凸線,沿着線邊一扯,一塊假皮膚被撕了下來,露出屬於卿子的荷葉紋。
意外之餘,凌麒央悄悄將牀帳放下一半,擋住君離玹和君離淵的視線,房裡其他人都是小侍,也不需避諱。
在上藥時,因爲疼痛,莫清歌偶爾會發出低低的□□。雖然能感覺到疼,但他始終沒有清醒過來。藥的作用緩解了痛,莫清歌也睡得安穩許多。在給他臉上塗過藥後,凌麒央見身上的藥差不多幹了,便給他穿上衣服,蓋了被子。只等藥煎好後給他服下。
“好了?”君離玹早就說完了事,但見凌麒央全神慣注的樣子,不忍打擾。
“嗯,差不多了。”凌麒央起身淨了手,將藥箱收拾好。
君離玹拿過布巾,給凌麒央細細地擦着額頭上的汗,凌麒央笑看着他,凝視不語。
君離淵走到牀邊,看了一眼牀上的,這一眼就讓他的心跟着漏跳了一拍,眼裡多了幾分心疼,“怎麼是他?”
之前這個人被披風包得嚴,他沒注意。進屋後又與君離玹說事情,也沒關心。沒想到居然是他。
“三哥認識?”凌麒央意外地問道。
君離玹倒是沒說話,之前他不確定這時的君離淵是否已經認識莫清歌,而現在,他不確定君離淵對莫清歌的感情到什麼程度。
“他叫莫清歌,閒雅閣的琴伶,我與他說過幾句話。他彈得一手好琴,頗得文人雅士的欣賞。”說話間,君離淵的眼睛看向莫清歌的手,問道,“他的手……”
“三哥放心。接得及時,不會有事。只是近兩個月不能用手,得到完全長好才行。”凌麒央看得出君離淵眼中的關心,據實相告。
“那就好。”君離淵點點頭,“辛苦你了。”
“三哥……”君離玹微皺起眉,猶豫地問道,“你和他……”
君離淵輕笑,“我很欣賞他。”點到爲止,並不多言。
君離玹沒再接着問,只是點點頭。以他的判斷,君離淵現在處在欣賞與喜歡之間,應該還未有把人納入府中的意思。
“既然三哥認識,那可否讓他暫時留在奕王府?來回挪動,可能會傷上加傷。”凌麒央問道。雖說君離玹要將人養在奕王府,但好歹也要徵求一下主人的意思。
“這個自然,我會安排人照顧他。你要過來隨時都可以。”君離淵沒有任何推辭。
“那,那就麻煩三哥了。”凌麒央笑道。
在給莫清歌餵了藥後,君離玹與君離淵去了宮裡,向延熙帝回稟盅蟲的事。
延熙帝聽後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去把亂葬崗燒燬,不要打草驚蛇,就當是失火所致便可。”
雖說留着也許更容易抓到養蠱人,但那種東西多留一刻都是隱患,爲了鄴京的安定,還是儘早除淨更爲妥當。
“是,兒臣會親自去辦。”君離玹說道。
“這次的事辦得很好,麒央也沒有讓朕失望。朕要好好嘉獎他,他怎麼沒跟着一起進宮?”
“回父皇,弟卿路上救了位傷者。現在正在兒臣府上救治,故無法前來。”君離淵編了個半真半假的理由說道。
延熙帝點點頭,“此乃醫者本份。改日讓他進宮,朕有賞。”
“謝父皇擡愛,麒央作爲父皇兒卿,盡心盡力爲您分憂是應當的,實在不必嘉賞。”君離玹恭敬地說道,“麒央向來喜靜,父皇若嘉賞,定少不了恭賀之擾。而且若嘉賞的原由傳出去,恐會打草驚蛇,易生事變。”
延熙帝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也好。留到以後一併賞吧。”
“兒臣代麒央多謝父皇厚愛。”君離玹道。
“敢問父皇,如何得知道弟卿會醫術一事?”君離淵問道。這件事之前他們也在府裡討論過,君離玹說了凌麒央的猜測,但總歸是沒有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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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熙帝笑而不答,只笑道:“玹兒有福,皇家亦有福。”
見延熙帝不願回答,兩個也不好再追問。
“行了,你們回去吧。這件事朕自有安排,你們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延熙帝擺擺手。
“是,兒臣告退。”兩人行禮後,退出御書房。
延熙帝看着兩人離開的背影,臉上笑意未減。
這對副CP應該很明顯了吧,哈哈。
我還是很喜歡這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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