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四年後

重生之豪門悍女 (110)四年後

隔着重重雨幕她看到顧淺凝和孩子的石碑,就立在那裡。上面有她的照片,笑容清淡,有依稀的暖意,宛如時光的舊客。

舊客,這樣一個詞彙迸發出,上官小小的鼻骨當即酸了一下。

她還看到季江然,靠在石碑上似乎在打瞌睡。

不過上官小小覺得他一定是喝多了,否則怎麼會有人睡在這裡。冬季的冷雨,氤氳的冷氣,絲絲入骨,打着傘還是口吐白氣。何況滴滴打在身上,只怕要如釘子一般。

這一場雨下得本來就怪,冬季的北方鮮少下一場雨,又下得這樣大。

老天真是陰晴難定。

上官小小走過去,給季江然撐上傘。其實不想管他,冷死算了。這個男人無情無義,還有什麼臉面出現在這裡,如果不是他,顧淺凝和孩子一定不會有今天。

拿腳踢了踢他。

“喂,季江然,你起來了。”

季江然自故閉着眼,長睫上掛着雨露,這樣召喚,竟然一絲反應都沒有。那一雙手緊緊摳在石碑上,十指修長乾瘦,用力的緣故,發青發白,竟像是死人的一雙手。

上官小小有一點兒惡毒的想,不會死掉了吧?

這樣一想,又有些擔心。伸手拭探他的鼻息,還有,只是羸弱。那樣微薄的溫度,在這種寒冷的天日裡,不等觸碰到手指就散盡了。

一切都很微薄,彷彿吹出的霧氣。

伸手拉了拉他的胳膊:“季江然,你起來,別裝死……”

可是叫不動他,似乎真的睡着了。但是沒有酒氣,離得這樣近,一點兒酒味沒有聞到,確定他沒有喝醉。但是無論如何叫不醒他,只穿單薄的西裝襯衣,早已經溼透了。這時候的雨淋透了,是會要人命的。

上官小小再怎麼看不慣他,這個時候也不敢真拿人命開玩笑。

手掌撫上季江然的額頭,心裡驀然一沉,發高燒了,而且滾燙得嚇人。

他的全身都冷透了,上官小小不知道季江然到底在這裡睡了多久。溫度零下,再加上大雨滂沱,名副其實的天寒地凍。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一定無法承受,何況這種溫室中長大的公子哥。

他可真是不要命了!

馬上拔打急救電話。

本來是來看顧淺凝的,被季江然這樣一攪和,最後都顧不上了,跟着救護車一起下山。

季江然躺在病牀上輸液,打送來到現在還沒有醒來,昏昏沉沉的,眼皮翻動了幾下,又無力的陷在夢魘裡。護士給他測過體溫,竟然燒上了四十度。

搖了搖頭感嘆:“最近二少這是……”

上官小小坐在那裡沒動彈,雙手插在衣服口袋裡,漸漸暖和過來。之前都冷透了,總算病房裡暖氣十足,才一點點的回暖。

發現季江然瘦了很多,鎖骨凸顯,由其躺着的時候,更顯得深深的陷下去。臉也小了一圈,男人的臉,本來就是沒有肉的那一種,這樣一瘦,倒覺得有點兒變樣了。

可是她不可憐他,顧淺凝走了,且帶着他的孩子一起,他該揹負這樣的罪責一輩子。

當時那些的好時光,他肯洗手爲顧淺凝做羹湯,讓她以爲顧淺凝真的幸福。所以薄雲易不能將人帶回去,那便任她留下來。實則她也不知知曉其中的脈絡,顧淺凝只是求她幫忙,想託她的父親把東西交到上面去。至於哪個上面,她也搞不明白。可是上官紀東看到內容,一下就明白了,最後真的幫顧淺凝轉交了。但她不是傻子,見過的世面不少,知道顧淺凝的身份或許特殊,當時在a城的陣勢她也看到了。季江影攔截一個人的排場做的可不小,就覺得顧淺凝許是有危險,便想將她帶到京都去,正好可以問清楚。

自己沒那個能力,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選只有薄雲易,纔不得已求到他的頭上去。

無論如何沒想到,最後的最後,顧淺凝的命運竟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紅顏薄命,那樣的一個女人,老天卻不肯善待。

上官小小覺得自己不能再在這裡坐下去了,許是溫暖太高,總覺得呼吸困難,胸口那裡壓着什麼,一口氣都喘不順,就要憋死了。

而季江然似乎做了夢,絮絮不停的說着什麼,很小聲,她站起身,彷彿是聽到一個人的名字,“顧淺凝”。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如今她不在了,再是撕心裂肺也換不回她。人總是這樣,失去的時候才知道何其珍貴,原來是非她不可的。

酸到極至,連眼眶都溫起來,覺得再不離開,情緒就會如洪荒氾濫。

出來的時候碰到這前給季江然測體溫的小護士,便說:“你給他的家裡人打電話吧,我跟他不熟。”

小護士想叫她,可是上官小小已經煩了。

“我說我跟她不熟悉,你沒聽懂是不是?”

上官小小轉身下了樓,沒有再上山,雨雖然停了,可是路滑,並不好走。她想,不是這一時不去了,以後永遠都不去了。人都已經死了,化成了灰。立再多的碑又有什麼用?

顧淺凝那個女人一直讓她嫉妒又喜歡,可以一下讓薄雲易動心的女人,一定很不凡。上官小小從來都對顧淺凝好奇的不得了,她知道她長的漂亮,可是一定不單是因爲她漂亮,薄雲易才喜歡她。一定還有別的,她很羨慕,也想像顧淺凝一樣。因爲她這一生最想做的事情就是讓薄雲易喜歡她。可是她努力了那麼久都做不到,顧淺凝卻輕而易舉的做到了。上官小小跟她走近,捕捉她的神韻和特質,慢慢的,發現自己也會喜歡上她。

這個女人是很冷淡的,看着鋒芒畢露,其實一點兒都不危險。

他們不是一個類型的女子,也不是一個世界裡的人,卻仍舊可以做很好的朋友。

她爲這樣的顧淺凝惋惜。

打車回酒店,洗過澡之後縮到牀上給薄雲易打電話。

上官小小真不知道他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薄雲易從小到大都是果敢的人,雷厲風行,否則不會有今天的成就。只是在顧淺凝的問題上一再退縮,她不知道他到底在逃避什麼。

現在顧淺凝死了,是真的死了,他的那些心結該適時打開了吧。

薄雲易接起來,嗓音沉沉的問她:“小小,有事?”

上官小小開門見山:“薄雲易,你分明知道淺凝去世了,還有她的孩子,都已經不在了……”

她無奈的一頜首,不再說下去,那邊已經將電話掛斷了。

不論事實是怎麼樣的,薄雲易執意相信自己所相信的。

甚至不給任何人說下去的機會。

上官小小再打,他就已經關機了。

她覺得,在薄雲易看來,對顧淺凝似乎是憎惡,連起碼的關心他都不願意。可是在她看來,他那樣只是無法釋懷。或許連他都鬧不明白,自己的真心到底是怎麼樣的了,她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矛盾的薄雲易,都不像他了。

簡白接到電話趕到醫院去,這些天她已經成了這裡的常客,幾乎每天都要過來。說不上什麼時候接到電話,就是一陣心驚肉跳。

吳勝超也在,守在季江然的病牀前,看到簡白進來,馬上站起身。

“夫人,您來了,季總已經退燒了,只是還沒醒過來。”

簡白點點頭:“小吳啊,謝謝你,這些天沒少麻煩你。”

吳勝超接着說:“夫人,您千萬別這樣說,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是季江然一手帶起來的,這些年一直跟在他身邊。

簡白過去將季江然的額發縷順,這些天他瘦了很多,連頭髮也長長了,蓋過眼,整個人都覺得不精神。就這樣反覆的折騰,三翻兩次的來醫院。

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只怕他真的垮下去了。

簡白輕輕的哽咽,到現在他們就只有他了,只有他這麼一個孩子,不能再看他有任何的閃失。

季江然這一覺睡了很久,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四處灑滿燈光,有幾縷扶蘇一般落進瞳孔裡。他覺得太亮,睜不開眼,就吵着:“把燈關上。”

於是簡白將大燈關上,開了盞微薄的,坐過來問他:“江然,感覺怎麼樣了?”

季江然腦袋暈沉沉的,問她:“媽,我怎麼會在這裡?”

簡白心裡難過,吸着鼻子說:“接到秘書的電話我就趕過來了,說是你在淺凝的墓碑前睡着了……”哽了一下,像是不忍心苛責,只是緩緩的說:“你這個傻孩子,真不要命了是不是?天這麼冷,你怎麼能在那裡睡着呢?你還想不想讓媽媽活?”

季江然躺在那裡不說話,他想起來了,去山上的時候下起了雨,那樣大的一場冷雨,他一度覺得自己會被凍死。可是一雙腿灌鉛了似的,一步都邁不動。只能坐到墓碑前,絮絮的同她說了什麼,連自己都忘記了,最後只覺得困,扒着那塊冰冷的石頭就睡着了。最近他總是這樣迷迷糊糊的,做了什麼有的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

看簡白哭的厲害,一定又是以爲他不想活了。

季江然動了一下脣角,是想安撫她兩句,可是話一張口,微微的哽:“媽,我想她……”

簡白噼裡啪啦的掉眼淚,輕輕的拍打他,像小的時候哄他睡覺那個樣子。

“媽知道,媽知道……聽話,再睡一覺吧,睡一覺起來就什麼都忘記了,不要再想了,快睡吧……”

季江然不肯閉上眼,他那樣茫然又無奈的看着她。

“媽,我答應過她,要陪着她的……”

簡白緊緊拉着他的手:“江然,這一輩子就算媽求你,就當是我們欠你的,你也爲我和你爸想一想,我們真的再經受不起任何的失去……”

最後季江然閉上眼睛,有一滴淚順着眼角向下滑。

簡白伸手替他抹去,那液體卻像是砸在她的心口上,滾燙灼燒。她知道他有多難過,接連而至的打擊,讓這個孩子垮掉了。

他常常是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傻事。簡白眼睜睜的看着他從牀上猛然一下爬起來,跳下牀就向外跑。他說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於是他一路追逐出去。可是,客廳乃至整個庭院都空空的,哪裡有半個人的影子。

實則沒有人牽絆他,是他自己將自己絆住了。

就像在墓地,他走不動,一步也邁不了,就覺得她終究是捨不得他,竟有一絲絲的切喜,欣然的留下來,難得肯眉開眼笑。她還是沒有放手,是舍不下他的,那些不再愛他的話都是騙他的,一定是。

他就是犯了那樣的傻,所以不自知的就會做傻事。

可是,怎麼可能會是她?

人死了,只餘一縷煙塵,幻化成灰,名副其實的灰飛煙滅。

所有留戀和不捨,都只是活着的人生出的臆想症。

簡白透過暗光,盯着他消瘦的輪廓,手掌一下一下撫着他的臉頰,竟是這樣心疼他。

安子析的病情嚴重,已然到了無法伏法的地步。監獄裡不能再呆下去了,被送到精神病院。

安桐和安夫人去那裡看她,神形癡傻的坐在椅子上,眼睛裡一點兒光彩都沒有,總覺得灰濛濛的一片,形同死物。這哪裡還是那個事事爭強好勝的安子析,安家人做夢都沒想到,有一天他們的女兒會變成這個樣子。想當年說出去的時候是驕傲,覺得沒哪家的女兒像自己家的孩子這樣,時時事事都能數到頭裡。哪一個不說安子析命好,看着就能大富大貴,他們也一直信以爲真的。

叫她的名字,也只是傻笑,甚至已經不認得他們。

安夫人拉過她的手,發現她的手掌髒兮兮的,不知道是怎麼吃東西的。如今她連生活自理能力都沒有,瘋瘋傻傻的,就一直指望別人,照顧得一定不會周到。

“子析,你看看我是誰?”

安子析要麼不說話,只要一發出聲音就是傻笑聲。根本沒辦法跟他們正常交流,像個小孩子一樣。

安桐痛心疾首:“當初爲什麼要跟他們鬥呢,否則子析也不會有今天。”

私心裡覺得或許是報應,段存死了,不承認與安家有關係是一碼事,有的時候兀自想起來,如果當初不那樣緊逼他,把他當成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抓住就不肯放手,或許不會有後來的事。

可是,事到如今說什麼都晚了。

兩個人從精神病院裡出來,心情沉重。

安夫人不停的說:“這樣還不如之前了呢,坐牢的時候雖然沒有自由,可是人是好的。現在這樣瘋瘋傻傻的,可什麼時候是個頭呢。”

安桐憋着一口氣不說話。

安家到了今天這一步不是不窩囊,想當初做什麼事情不是處心積慮。打從算計顧家開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以爲步步爲營,沒想到算來算去終是空,到頭來竟然一無所有。

眼中濁溼一片,唯有嘆氣的份。

“誰能想到會有今天,你以爲看到子析這樣我不難過嗎?”

心中再恨再怨又怎麼樣,沒有回天之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明擺着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

一會兒還約了人看房子,現在哪裡都需要錢,家裡沒有多少積蓄了,就只能將大房子賣了。這樣還能省出一筆來。

那邊已經來電話催,所以安桐拉着安夫人快回去。

吳勝超來醫院之前就給季江然打過電話了,語氣沉重:“季總,出事了,我馬上去醫院見你。”

季江然這些天幾乎都是暈暈沉沉的過,沒有問及公司的事,其他的事情更是顧不上。聽到吳勝超這樣說,將手背上的針扯掉了,靠到牀頭抽菸。

吳勝超是他帶出來的,他很瞭解,沉得住氣,遇事不會這樣慌慌張張的,這回明顯是出大事了。

醫生進來查房的時候,看到他不僅自已拔了針,還靠在牀頭抽菸。

忍不住嘆氣:“二少,你這樣身體可受不了,就是因爲年輕,纔不能這麼糟蹋身體……這些天,老爺子和夫人可是擔心壞了……”

季江然坐在那裡冷了臉:“先出去,讓我靜一會兒。”

病房內很快安靜下來,醫生也說不動他,更何況那些護士和看護,他根本就不聽勸。

季江然知道很多人怎麼說他,活該!今天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找來的。到現在宋小唯因爲過失致人死亡,已經被判了刑,外界仍舊一片聲討聲。沒道理對他視而不見,法律沒能治他的罪,但道德會大力譴責。這一切季江然無話可說,這些天他只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裡,竟將一切事情都忽略了。

就是這樣一個愣神的時間,所有不幸的事情都竟都發生了。

吳勝超來的很快,敲了兩下門板進來。

季江然掐滅手裡的煙。

擡眸問他:“出什麼事情了?”

吳勝超提着氣說:“二少,那邊出事了。我懷疑是出了內鬼……太快了,之前一點兒風聲都沒有得到。”

他所說的‘那邊’是指島上。

不一定是出了內鬼,基地不是吃乾飯的,他們到底派了多少間諜到集團裡來,誰也摸不準。除了之前處理掉的那些,還有其他的隱匿,都是極有可能的事。

之前就已經有特工搞到了他們所需要的東西,只是沒等傳輸回去,就被順利攔截,並及時處理掉了。卻不保證其他人得不到,畢竟那些人的精幹程度不是鬧着玩的,都是高技能的核心人才。

看一看季江影和顧淺凝就不難想象。

吳勝超見他淡淡的眯起眸子,凝神不語。接着說:“這一次太措手不及,整個島怕是保不住了,信息基地有可能被搗毀。就連幾家分公司也被警方盯上了,估計公文馬上就會下來。”

他說起來的時候驚心動魄,甚至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太措手不及了,讓人一點兒防備都沒有。就似前一秒還都好好的,風平浪靜,一切都在正軌上,畢竟集團的嚴密性不容小窺。可是下一秒風雲驟變,一切再不是所看到的樣子。彷彿一剎那就被看穿顛覆了,無所遁形,連帶那些見不得光的,通通光天化日。

吳勝超接到消息之後,少有的手足無措。

給季江然打電話的時候,心情沉重,手是顫的。如果報告屬實,那些季江然一手創建的輝煌與奇蹟極有可能一朝崩塌。如果不能撇清關係,還會受到法律的制裁,那樣一來,季江然這一生將真要毀掉了。

吳勝超冷汗涔涔,仍舊只是想不明白一下怎麼就到了這一步,災難突如其來,好似山洪爆發。這段時間發生了太多悲情的事情,季江然不過稍稍沉溺,不理世事,像是老虎打了一個盹,接着就這樣天下大亂了。

“季總,這些都怪我,是我沒有及時覺察到隱患,纔會……”

季江然默然的再度點着一根菸,一點菸絲漫進嘴裡覺得苦澀,他用舌尖舔送到牙關,咬碎它。

那些不妙他已經深深感知,在吳勝超打來電話,說出事的時候,他就隱隱覺察到了。

低聲沉吟:“不是你的錯,是他們早有預謀。”

刻意瞅準了這個時機,在他消沉沮喪的時候致命一擊,企圖一舉殲滅,如何會讓他有所察覺。實則他們早有準備,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否則不會執行的這樣徹底,不給他緩神的機會。他們一定獲取了他全部的罪證,就算不是全部,也是絕大部分。一直不動聲色,只是在瞅準一個時機。

沒有什麼比這個時候更好的了。

他喪妻喪子,整個人精神頹靡,所有工作都擱淺一邊,全依仗親信打理。一點兒警醒和防備都沒有,難怪會這樣,被人一伸手就掐到命脈上

季江然覺得自己氣數盡了,天意不可違,壞運氣來了,接連而至,攔也攔不住。

黯然的坐在那裡,有無盡的挫敗,心底裡蔓延出來的一種絕望別人不會懂,赫然想起顧淺凝最後說的那句話,她說:“我不愛你了。”竟是真的不愛了,季江然從沒感覺過的淒寒,幾乎漫入骨髓。他拼命的吸着手裡的煙,連呼吸都困難起來。沒辦法再騙自己了,這樣殘酷的事實宛如當頭棒,他再沉再深的睡眠,也該驟然醒來了。

是她計高一籌,將他玩轉於鼓掌,是生是死,都由她一手掌控。

不是她舍不下他,那個放不開的人,一輩子只能是他。

吳勝超看他謾諷的輕笑出聲,擔心的看着他。

季江然跟季江影一樣,從來都是贏習慣的,只比季江影還要所向披靡。有些跟頭季江影摔過,而他沒有。他小小年紀,在所有人看來就是個奇蹟,他是個可以締造神話的人,可是,如今他慘敗,眨眼就要一無所有。

這世上,只怕沒人像他輸的這樣慘烈過,簡直一敗塗地。

那座島嶼是他花費大把心血建造的信息基地,如今被搗毀了,數以億計的投資都成了泡影。

金錢上的損失還都不是最致命的,一旦公方查下來,查到他的頭上。將不是將牢底坐穿那樣簡單的事了。

吳勝超問他:“季總,現在該怎麼辦?”

季江然還病着,卻一定要回島上去看一看。

連夜就離開了,片刻都沒敢耽擱。

季銘憶和簡白來給他送飯的時候,看到病房內空無一人。問看護,說下午就離開了,跟秘書一起離開的。

簡白就給吳勝超打電話,問他:“你們季總跟你在一起嗎?”

吳勝超說:“夫人,您好,季總去國外處理一些緊急的事情,俱體什麼時候回來,他沒有說。”

他沒有跟隨,季江然是帶着助理離開的。公司還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打理。幾個分公司都已經亂套了,應付公方的那些人是很讓人頭疼的事。危機四伏的端倪一現,許多高管應付不暇,已經有些人心慌慌。

所以,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打起精神來撐起大局。

季江然走的時候還發着燒,吳勝超看着他上車,幾天下來整個人消瘦許多,穿一件深黑色的風衣,彎腰坐進車裡。那樣年輕,獵獵冷風中衣衫翻飛,他那樣看着,連心情都沉重起來。

屋漏偏逢連陰雨,只怕沒幾個人可以承受這樣的人間慘劇。

現在連呼吸都是硝煙戰火的味道,其實他知道季江然做這一切都爲了什麼。他是爲了他的哥哥季江影,許多年前,一切並非如此,他是正牌的商人,銖毫必計。可是,遵紀守法。有朝一日,他爲了自己的哥哥彌足深陷,到如今已經回不了頭。

不過吳勝超想,他一定不覺得後悔。

簡白問不出季江然的行蹤,只得掛斷。可是仍舊擔心:“你說,江然他不會出什麼事吧?會不會做什麼傻事?”

季銘憶安撫她:“不要亂猜,不會,既然吳秘書已經說了,就一定是有什麼棘手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然後嘆口氣:“也好,工作上忙一點兒,也能沖淡一部分哀傷,總比每天都打不起精神強。”

簡白聽他這樣說,放下一點兒心來。

兩個人接着就回去了。

沒想到季江然過半夜的時候就回來了,推開廳門進來,上樓的步伐沉重。

簡白這些日子睡覺一直警覺,也是被他給鬧騰的。聽到上樓的聲音,一下坐起身,披了件衣服出來看。

就看到季江然已經走上樓來。

“江然,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季江然遲緩的擡頭,瞳光趨近於死寂,彷彿是累極。低低的叫了一聲:“媽……”

簡白拉起他一隻手,冷透了,一點兒溫度都沒有。寒冬臘月天裡,而他只穿了襯衣和外套。擔心的問他:“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季江然搖了搖頭:“沒有,什麼事也沒發生。”他說:“媽,我累了,想去睡一會兒。”

信息基地被摧毀了,這些年他所有的努力毀於一旦。

或許從明天開始,他就將變成階下囚。

季江然感覺就像做了一場夢,睡前什麼都好好的,睡着的時候做了一場噩夢,結果一覺醒來夢想成真。

一切他所珍愛的,通通都失去。猶如海市。

他盯着自己的雙手,暗淡的廊燈打在他的指掌上,斑駁的從指縫間滲下去。兩手空空,不着一物,他茫然的立在那裡,驟然覺得,他失去的,是整個世界。

季江然那一覺睡得格外冗長,乏力到永遠不想起來。他知道,一旦醒來,呈現在他眼前的所有一切,都將是傷心的模樣。他沒想過逃避和軟弱,只想貪婪的睡一覺,他感覺沒有力氣,連呼吸都異常辛苦。即便天塌下來了,他也要安然的睡上一覺。

夢的盡頭,有無窮無盡的煩惱在等着他。信息中心毀滅,公司破產,法院對經濟責任的追究與拷問,更甚的,他會被當成政治犯,連家人都要受到牽連……

他要好好的睡一覺,否則無力應對,唯有一死。

哪怕下一秒是世界末日,這一秒他也什麼都不管不問了。

在天際破曉之前,他夢到了顧淺凝還有孩子。

所以覺得是一場美夢,她身上的淡香微微的散發在空氣裡。

窗外大片大片的日光照在窗棱上,半下午的陽光總是格外明亮璀璨,像是連綿起伏的白芍藥。

他困奄的睜不開眼,枕在她的腿上,她動一動,吵得他睡不安穩,一巴掌拍在她的腿上。

懶洋洋:“顧淺凝,你老實點兒。”

孩子在小牀上哭鬧不停,她急燥得揪起他的耳朵:“季江然,你兒子哭那麼大聲你沒聽到。”

季江然如何聽不到,那樣懶,還是迷離着眸子爬起來,一頭扎進枕頭裡,讓她把孩子抱到牀上來。

小傢伙圓滾滾的,滿是腥甜的奶香味。季江然覺得好聞,一顆腦袋不停的往兒子肉乎乎的小身子上拱,軟軟的,也跟棉花團一樣。

顧淺凝拍他的背:“季江然,你想將他拱到哪裡去?”

可是孩子很開心,咯咯的笑着,小手撕扯着他的頭髮,一下一下的很用力。

季江然最討厭別人擺弄他的頭髮,仍舊開心的笑起來,很大聲。

許是聲音太大,將一切美好的畫面都震碎了。美好的東西總是不堪一擊,可是他忘記了,後悔幸福的時候笑得太過肆無忌憚。引來老天的嫉妒,就將一切都收回了。

空蕩蕩的房間裡只餘下他一人,所有笑聲都消失不見了,就連空氣中那些讓他安心的味道也一同飄散。

他的心空下去,空下去……慌然坐起身,連呼吸都灼痛起來,肺腑中空落又難過,那種尋而不得的失落,讓一個人不可遏制的傷感起來。

季江然像近來的許多次那樣,光着腳跳下牀,滿世界的找一個人。

場景切換,竟然站到懸崖邊上,浩瀚的風聲裡顧淺凝抱着孩子站在那裡,幾乎一剎那就揪緊了他的心。

她的聲音空靈的不像真的:“我不再愛你了。”

睡夢中季江然淚流滿面,哽咽着發不出聲音,只是掙扎着從嗓子裡發音,扯破了,訥訥的:“老婆……老婆……求你……”

求她什麼呢?永遠都像是想不明白,他的命格攥在她的手中。

顧淺凝神色淒厲的笑起來,她不爲所動,一字一句:“季江然,我會讓你一無所有,這一輩子痛不欲生的活。”

她抱着孩子毅然決然的跳下去。

那一聲悲慼的嘶吼震破天:“淺凝……”在萬丈深淵迴盪不息。

此時紫霞滿天,天上的繁星亮起來,一顆顆大而亮。他將全身挑開口子,青筋斬斷,血流成河,彷彿一簇簇的紅花。煙花易冷,連睡夢之中他都是不得好死。

喉嚨裡哽着什麼,夢囈之時似是問她:“顧淺凝,這樣對你算不算愛?”

季江然死在夢魘裡,傾盡一生的時間回不了神。

四年後。

上官小小是被鬧鐘吵醒的,煩燥的不得了,抓起來,才發現要遲到了。馬上洗漱換衣準備上班。

早餐都顧不上吃,等趕到公司的時候還是晚了兩分鐘。

等電梯的時候,整個人都奄奄一息,無精打采的。

頭頂被人拿文件夾狠狠的敲了下。

“上官小小,你這個垂頭喪氣的樣子,會讓我的公司不景氣。”他擡腕看時間,板起臉來:“早起幾分鐘你會死啊?”

上官小小側首,薄雲易西裝筆挺,每天都是神采奕奕。

“你不是也遲到了,還說我。”

薄雲易哼笑:“我早上陪客戶打高爾夫,順便談成了一筆生意,你跟我比?”

是沒法比。

上官小小打來他的公司上班,幾乎就是混吃等死,沒什麼業績。每次他發工資,總是對她橫眉冷對,覺得她就是來搭順風車的。

不過上官小小臉皮厚,不在乎他怎麼說,別人怎麼看。她本來就對這一塊不感興致,也不是學的這個專業,有些東西現學也學不來。她只是對他感興趣,想起那句‘近水樓臺先得月’,頭腦一熱就來了。現在國民經濟不景氣,工作更是難找,她沒什麼工作經驗,他總不能看她餓死。

陰陽怪氣:“跟你是沒法比,要是真有得比,你這個總裁的位子還怎麼可能坐穩當。”

“聽你這意思要揭杆起義,篡位麼?”

電梯門打開,她跟他不同路。

揮了揮手:“我對總裁這個位子不感興趣。”她笑了下:“‘總裁’我倒是十分覬覦。”

電梯門正好合上,擠盡他蹙起的眉頭。

上官小小掐着指頭算,她打情竇初開的時候就喜歡他,到現在都沒有停下,真真是很多年了。

這些年相親像趕場子,相了不下百次,卻沒有一個心儀的。

便不得不相信命運,或許真是非他不可的。於是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全力以赴。人心是肉長的,不信不會打動他。

中午得空偷跑出去喝咖啡,又特別講究,非要去那一家,於是開車過去。

等紅燈的時候沿途看風景,斑馬線上人頭攢動,走過去,像是一股浩瀚的潮水。驟然眯緊眸子,只覺得自己的心跳跳停了一拍,那一個背影,纖細,高挑,風姿楚楚。……她想起顧淺凝,那個離世很久的女人。只是那個人的手裡牽着孩子,一大一小步調一致,眨眼就走遠了。

上官小小把車停到路邊,情緒低落起來。雖然過去很久了,可是每次想起來還是很難過。

最難過的一定不會是她。

兩年前薄東勝回來了,戲劇化到不可思議。走到街人,就連他的老戰友看到,都以爲是鬼。

任誰都想不到他還活着。

據薄東勝說,他是有任務在身,逼不得已。除此之外便沒細說,其他人也不會多問。他的工作性質本來就很特殊,國家軍/事委員會還沒有向人/大報告工作的這項義務,和其他部門是不同的。所以像他那樣的高官,偶爾做出神秘的舉止,在別人看來也是稀疏平常。

可是,薄東勝就是活過來了,死而復生。親戚朋友都像得了意外的驚喜,她爸爸一激動,當晚就過去找他碰杯子。

薄雲易該十分高興纔對,她幻想他笑起來的模樣,一雙眼睛彎得跟月亮一樣。他還很少那樣笑,除非特別開懷的時候。這個理由該足夠他開懷大笑的了。

可是,出乎想象。那一晚薄雲易找上她,卻是悶悶不樂的,心事重重的模樣。俊眉蹙起來,悶着頭一直喝酒,最後喝多了,隔着桌子眼睛裡都是亮晶晶的東西。上官小小看出來,他是不敢說話,只怕一說話,所有的情緒就會一下噴發出,他一定是不想那樣。

最後他吸緊鼻子,只說:“是我對不起她,我竟然混帳的把她推開了……”

031 今晚的月亮真圓啊076 你想不想我084 爭風吃醋季江影和小包子088 他竟然是'他093 你愛不愛我140 女婿幫她找來了053 世上已千年051 順成國際薄先生127 你敢說不愛我108 我不愛你了079 美人依舊142 平撫事端090 疼死活該037 風雲驟變086 等着坐牢吧108 我不愛你了055 顧淺凝消失幾天084 爭風吃醋117 你就當沒生過我028 尺寸不一樣015 看好你的東西012 替我圓個謊003 季二少跌破發行價136 跟哥撒個嬌124 那就是個女炮灰092 老夫老妻140 女婿幫她找來了139 穆西小時候103 季江然誰說我不愛你096 鬧鬧就得了136 跟哥撒個嬌124 那就是個女炮灰120 你是愛我的055 顧淺凝消失幾天106 舉行婚禮042 原來如此097 我要結婚003 季二少跌破發行價058 沒有水晶鞋的仙度瑞拉050 早怎麼就不知道044 讓季二少破費了108 我不愛你了018 跟季老爺子志同道合066 你乖一點兒季江影和小包子111 小包子和大哥哥117 你就當沒生過我104 繁花落盡公子新文重生之豪門貴女062 你是喜歡我的060 這樣已經很便宜你了068 給爺笑一個115 是你嗎095 懷上了054 死纏爛打109 我不能沒有你136 跟哥撒個嬌008 動人心魄顧淺凝141 穆西的存在被發現052 顧淺凝的味道我知道120 你是愛我的139 穆西小時候096 鬧鬧就得了082 我有相思不可言024 世上最無情的人020 沒什麼不敢的041 聰明的男人們127 你敢說不愛我029 火熱戲碼025 本來就在胡扯017 折煞人的本事126 她不再是妖精091 那個人不是我040 遭人算計此愛綿綿無絕期季江影和小包子118 誰纔是爸爸023 本來就是壞女人季江影和小包子107 太不入流048 新婚034 勝券在握114 認錯爸爸了141 穆西的存在被發現公子新文重生之豪門貴女039 視頻曝光139 穆西小時候003 季二少跌破發行價051 順成國際薄先生054 死纏爛打125 知道她的存在106 舉行婚禮076 你想不想我069 從此山長水闊116 兩隻怪物048 新婚106 舉行婚禮057 風雲驟變113 多老了還叫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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