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畫悄悄地往一邊躲了躲,遠離蔣婷的氣勢範圍。她就知道這事兒姑娘事後必定得惱了她們。她可再也沒那個膽子承擔姑娘的怒火了,還是離遠一點兒吧。可惜的是,這輛馬車就那麼大,她躲得再遠,也躲不開蔣婷那銳利冰冷的目光。
好在,蔣婷看到知畫那樣子,就知道她一定沒那膽子敢私自亂下主意。於是,蔣婷的重點放在鄭嬤嬤身上。這事兒,恐怕就是她主導所爲的了。
鄭嬤嬤笑了笑,面色恭謙的對蔣婷道:"這事兒是老爺讓人吩咐的。是老爺今早上讓人來傳話,說讓蘇姑姑把平日裡給他做的養身粥方子,都寫下來送給夫人去。老爺的意思,似乎是不想讓姑娘你以後,再讓蘇姑姑每日每晚的幫他熬粥煮湯的了。"
蔣婷聽得皺了眉頭:"爹爹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蘇姑姑煮的東西他不愛喝了?"
鄭嬤嬤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蘇姑姑煮的東西不好喝。而是姑娘這事兒做的逾越了。若是之前沒有夫人時,姑娘這麼做也就做了。可現在有了夫人了,照顧老爺身體的事情便應該由她來做。雖然姑娘是一片孝心不錯,但沒得搶了夫人風頭的道理啊。"
蔣婷眉頭皺得更深,搖了搖頭道:"若是這個原因,爹肯定老早就阻止我讓人往外書房給他送這些湯湯水水了。而且,這些事情是溫氏一直不主動做,我才做的。爹爹對這些知道的很清楚啊。鄭嬤嬤,你跟我說實話,到底是什麼原因,讓爹爹這麼做的。"
鄭嬤嬤看着蔣婷認真的目光,嘆了一聲道:"姑娘說的是,若是老爺嫌姑娘做事逾越了,自然不會等到現在才阻止您。是這麼回事兒,前兩日我跟王姐姐出去了一趟,見了幾個以前在宮裡關係挺好的姐妹。姑娘也知道,咱們在一起喝點兒小酒,就胡亂的扯了起來。也不知是哪個該當下拔舌地獄的爛嘴傢伙,竟然跟我們那些姐妹們傳了姑娘的閒話,讓我們那些姐妹們都以爲姑娘您性情不好呢……姑娘莫怪我們那些姐妹,她們也都是各府上的教引嬤嬤。這下人間呢,總會有各種各樣的閒話傳出來,她也是聽別人說的……"
蔣婷沉着臉打斷了鄭嬤嬤的解釋,直接說道:"沒事兒,我不怪告訴你們那些閒話的嬤嬤們。她們肯告訴你們那些,必定是真心爲你們好的。不過,你跟我細說說,外頭到底都傳了我什麼閒話了?我除了跟孫家的二姑娘關係好點兒,還沒怎麼在衆人面前露過面呢,怎麼就傳出閒話去了呢?"
鄭嬤嬤略鬆了口氣,她是真怕蔣婷小心眼兒的糾結於向她傳了話的姐妹,那可就不妙了。蔣婷好歹是二品侯府的嫡出姑娘,若真要壓着鄭嬤嬤把傳她閒話的那些姐妹們招出來,鄭嬤嬤還真沒法拒絕。
鄭嬤嬤這些人雖然說好聽點兒,是各府上姑娘們的教引嬤嬤。但實際上,她們的地位也就比那些下人們略微高一些,沒有入籍的那張契紙罷了。
她們這樣的人出身一般都不怎麼高貴,不過是頭腦靈活,心眼伶俐,在宮裡熬了出來,於是也連帶着好似身份上升了不少。但實際上,若真追究起來,她們也不過就是普通的良民身份。若沒有各府大家長的默許,她們又哪裡敢真的對那些嬌滴滴的姑娘們使用刑罰?
當然,也有些人家看不透這一層,被嬤嬤拿捏了的也不少。但那樣的情況畢竟是少數。再說了,鄭嬤嬤自認是還算正直的人,怎麼也不會真的找一家軟弱的去作威作福的。只是,面對蔣婷這樣強勢而有主見的主家,雖然能放心的跟着她養老了,但有時候也需得小心應對着。
例如眼下這種情況,爲了蔣婷的前程,鄭嬤嬤和王嬤嬤回來後,非得把自己聽到的稟告給蔣邕不可。可面對蔣婷本人的質疑,鄭嬤嬤又得小心的將自己那些姐妹們,從這件事裡摘出來。否則的話,不就是害了他們了嗎?
還好,蔣婷雖然也惱怒,但還沒失去理智。而且她心胸還算大度,至少沒有糾結在,她們一羣嬤嬤們私下裡討論各府姑娘其實很不對,這件事上。要真說起來,這些事兒若真要追究起來,可是能讓她們身敗名裂的。其實從另一方面講,鄭嬤嬤和王嬤嬤敢將這件事情說出來,也是明白蔣婷不會追究的。
果然,蔣婷重點根本不放在鄭嬤嬤她們的八卦問題上,而是放在了到底傳了什麼閒話,又是爲何會傳出閒話,這兩個關鍵點上了。
鄭嬤嬤心下暗暗點頭,她就知道姑娘心思明白。當下,她連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姑娘,其實我那些姐妹也沒說太多,她們都說,就是從府上的下人嘴裡聽來的。那個,大體上就是說,姑娘您性情不好,心眼兒壞,脾氣粗暴,行事太過粗魯,又十分霸道,絲毫沒有千金閨秀該有的溫柔體面……這些話。我與王姐姐對她們仔細問了下,這事兒竟是差不多同時從好幾個府裡傳出來,又傳到她們耳朵裡的。回來後,我們就把這事兒稟告給了老爺。或許正是因此,今天老爺纔會命人傳了這樣的吩咐吧。"
蔣婷聽了,便明白爲何溫氏今天會這麼反常的留下她在正院用飯了。想來,這也應該是老爹安排的了。若是當時,她沒有想起來讓人送粥過去,恐怕老爹也會想別的法子,讓她把那些方子合情合理的轉到溫氏手上的。
畢竟有些事情老爹可以直接跟她說,但卻不一定願意直接跟溫氏交代。所以,今早晨繞這麼一大圈子,竟是爲了讓她往後別再往外院送粥了。
蔣婷莫名覺得有些失落。她不過就是擔心老爹的身體,所以才一直讓蘇姑姑注意蒐羅一些養身的粥湯方子的。現在都送到溫氏手上了,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明白這裡頭的意思啊?不過,鄭嬤嬤都把話說那麼明白了,溫氏應該能明白吧。
若只是爲了自己的聲譽,就不顧老爹的身體了,蔣婷一定是一百個不願意的。好在還有個溫氏,她身爲老爹的妻子,爲老爹做這些事情本應是分內之事的。現在她方子都送過去了,溫氏若是不想着每天爲辛苦的老爹進補,她一定會衝到正院去罵人去!
蔣婷在心裡想了一圈,便把送粥方子的事情放下了。她注意力重新放在"外頭有人傳她閒話"這件事上。不過,這會兒她其實也已經想明白爲何會有人傳她閒話了,保不準還是望梅小築裡發生的那件事鬧的。當初她得罪的,可不止張妍婧一人啊。
蔣婷覺得有些頭痛。雖說她並不後悔當初所作所爲,畢竟被人侮辱到了那個程度,實在沒有不反擊的道理啊。
但眼下這情況也讓她很煩惱。她現在才十一歲,稍微有人傳點兒閒話,可能問題不大。但若再過幾年,她這名聲還沒扭過來,對她以後的親事可是會有很大影響的啊。
"鄭嬤嬤,這事兒既然已經傳開了,咱們也沒別的辦法。俗話說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傳閒話的事兒,我也沒什麼好法子了。"蔣婷沉吟着,對鄭嬤嬤略略躬身拜託道:"不過,也就是以後我儘量少出門,若出門時在爲人行事上就多注意點兒,那些流言應該慢慢也就消停了。只是我怕那些貴人家裡的主婦們,會因這流言先對我有了壞印象,這樣就真的不太好了。所以,還得請嬤嬤在你們那些姐妹間,多多替我說些好話。幫我拜託一下她們,遇到有人再說閒話時,能幫我澄清一下才好。"
鄭嬤嬤忙躬身應道:"姑娘說的哪裡話?即便你不吩咐,我與王姐姐也想着這些了。只是,有些事情,我們還要求姑娘您莫要怪罪。畢竟這說閒話的時候,總是要說道姑娘您的一些私事上……"
蔣婷笑了笑擺手道:"這個無妨。再說了,我也沒做過什麼大不了的壞事,能讓你們說道的。只要你們別往外說我的壞話,火上澆油一把,其他的都沒事兒。"
鄭嬤嬤忙正色道:"姑娘放心,我們一定不會說些子虛烏有的事情來敗壞您的名聲的。我與王姐姐的未來,可都在姑娘身上呢。姑娘您能好,我們才能好不是?"
蔣婷笑了笑,點頭道:"正是這話。你和王嬤嬤都是我身邊的貼身嬤嬤,我的性情你們也應都十分了解了。雖說我性子有時候急了點兒,但是真的沒什麼壞心眼兒的。至於行事粗魯,我原本是跟着爹爹在西北那樣的邊關苦地長大的,自然比不得自小就受人教導的京城姑娘了。嬤嬤你們也不用非得把我說成千裡挑一的好人,只幫我解釋一下就好。別讓人真的以爲我性情不好,心眼兒壞就成了。"
鄭嬤嬤笑着應道:"姑娘這玲瓏心思,真是讓嬤嬤歎服。姑娘放心,如今近年根兒了,我與王姐姐正是要多出去跟那些老姐妹們聚一塊兒喝酒聊天的。姑娘吩咐的事兒,我們一定幫您辦得妥妥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