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足跟翅膀 0147 東南物流中心
春寒料峭，寧木鎮附近的小山坡上瀰漫着如棉花狀的白色霧氣。
李家一行人循着90年代初富人捐贈修建的山路往山上走去。因爲祭拜的是宋家的祖先，所以這次只有李暘李尚陪同，項杭本想跟隨的，卻被宋辰拒絕了。
走在前面打頭的是李暘和李尚，他們手中分別提着鋤頭鏟子，因爲以前經常幫人擡東西做過不少勞力活，所以即便是拿重物，走山路依然健步如飛。
實際上，因爲宋化發跡之後，就請人給祖先父母修了十分氣派的椅子墳，他們之所以帶着鋤頭鏟子只是想把椅子墳周邊的雜草鏟乾淨罷了。
李婉手中也提着不少東西，不過不重，都是蠟燭冥紙之類的東西。宋辰牽着張若曦的小手，兩人小心翼翼地跟在沉默肅然的李婉身後。
現代的祭奠文化大抵相差不多，不過千禧年之後除了少數經濟不發達的農村，東廣省這邊的土葬現象就越來越少了。若是在東甌下轄的鄉鎮，到了清明掃墓的時候，還需要買冥糕帶零錢，因爲每當這個節日，都會有小孩或者貧窮家的孩子跟隨而來，這些人在掃墓祭拜的時候，會向主人家討要蛋糕或零錢，數目視家庭的經濟情況，50、20、10、5塊，又或者一塊、五毛，不一而足！
宋辰爺爺奶奶的墳墓離山腳並不是很遠，不過走路的話依然需要十多分鐘。現在才七點多，山路上已經有不少來掃墓祭墳的家庭，李暘指着山腰一座雄壯氣派的椅子墳，對宋辰說道：“小辰，你祖父祖母和爺爺奶奶的墳墓位置在那裡，你這麼聰明應該記得住吧？”
宋辰默然點點頭，眼中卻閃過了一抹追思。
上一輩子，他已經記不清最後一次來這裡掃墓是在哪一年。只是清楚地記得，每到清明節時，他和母親的情緒都會異常壓抑。
他母親是爲了離婚寡居而悲痛鬱憤；而他自己是爲了父親日復一日的冷淡而怨恨；明明是一個祭拜祖先的日子。他卻要分別和父親母親祭拜不同時間不同地點地祭拜不同的祖先。
而不是一起！
以家庭的名義！哪怕是離異家庭的名義！
那段糾結地可以擰出血絲的回憶，留給他印象最深刻的，只有黃珍那年復一年的仇恨態度；和他兒子宋志日復一日的藐視眼神！
甚或。還有父親那如目視陌生人一般的敷衍冷淡！
最終，宋辰選擇了自棄祖先，選擇了自決於宋家，至此之後。宋辰再也沒有來過這裡；自此之後，李婉總是自卑地選擇等丈夫一家祭祀完之後，纔會帶兒子過來，燒一根香，讓兒子叩個頭——儘管宋辰並不願如此！
但中國人真得能自決於祖先嗎？
很難說得清。當初母親的心態是如何絕望的。當初宋辰不知，而當他知道的時候，母親身上已有絕症。
宋家的墳墓前，重滿了一排常青樹，給人一種十分大氣的感覺。椅子墳分三層，墳頭有字，椅子墳的背部還魏碑刻着宋家的祖先生辰年約和幾代族譜。宋化是大哥，按照他的囑託。他和李婉百年後會安睡在第三層最左邊數過來第一個位置。李婉是第二個，第三個是宋季，第四個是宋季妻子……以此類推下去，正好有六個。
如果按照習俗，宋辰的墓穴是他自己在附近由風水師幫忙尋找的，現在還加了宋志……
李暘李尚怨恨宋化的薄情寡性。難免有恨屋及烏的情緒。回過頭，見李婉眼眶微紅地怔怔望着本該屬於自己的安眠之所。他深吸一口氣，冷冷地對李婉說道：“我和阿尚把旁邊的枯葉雜草稍微清理一下。阿婉。你把冥紙蠟燭擺好，時候也不早了，我們早點回去！”
“啊…喔！我知道了！”
聽到自己大哥明顯的不滿，李婉慌忙擦去眼角的淚珠，手忙腳亂地提着籃子朝角落的石頭階梯走去，將籃子放在上面。她朝略帶侷促羞怯地張若曦招招手，勉強一笑道：“若曦，過來幫忙折一下！”
“喔！好！”張若曦鬆開宋辰的手，乖巧地走過去幫忙了。
而宋辰只是目光淡淡地凝視着墳墓前爺爺和奶奶的墳位，努力地思索着他們的樣子，卻發現怎麼努力也是徒勞的。而事實上，宋辰的爺爺奶奶自宋辰孩提大的時候就相繼離世了。長兄如父，宋化很早就開始自力更生，帶着弟弟妹妹走南闖北，吃過的苦只是不待言。
一刻鐘之後，李暘和李尚拄着鋤頭鏟子默默地站在宋辰身後，看着不遠處的婆媳在折冥紙，李暘輕輕地說道：“小辰，你的女朋友看起來人漂亮，心地也很好，以後不要辜負了人家！”
宋辰默默地點點頭。
折完冥紙，又將冥紙、元寶湊成一堆後，用打火機點燃。
李婉看着燃燒的火焰，目光異常複雜。看了一眼公公婆婆的墳墓，她轉身對宋辰淡淡地說道：“小辰，若曦，跪下來給祖先磕個頭！”
所謂拜天拜地拜祖先，再高傲的人，在祖先明前也不容對先祖的不敬。宋辰和張若曦站起一起，十分恭敬地跪了下來叩個頭……
李暘李尚相視一眼，揹着鋤頭鏟子默默地先離開了。
等宋辰和李婉叩完頭之後，李婉深深提起一口氣，又覺得如釋負重，轉身走的時候也多了一點灑脫。
“走吧！回家了！”
……
回到小鎮，宋辰原本打算帶着嬌俏可人的張若曦在小鎮逛逛街，談談情。
誰知寧木鎮政府的頭頭腦腦不知道從哪裡聽說“創業英雄”“最年輕的富豪”宋辰回鄉掃墓。所以，早早就等在了李暘家中。
一向刻薄尖酸的二舅媽一見到宋辰，彷彿生怕街坊鄰居聽不見似的隔着老遠就大喊起來：“小辰！小辰！穗東市市委書記、市長副市長來找你來啦！”
穗東市？這些人好好的城市不待跑到寧木鎮來幹什麼？
宋辰聽了，頓時垮下了臉，他最不耐煩地就是跟這些圓滑狡詐的官員打交道了！自從公司上了正軌之後，這方面的事情，他都是儘可能地交給蔣琰出面的。當然，現在蔣琰已經將相關的公關活動都交給新任公關經理蔣崢。
見宋辰一臉苦瓜的模樣，張若曦撲哧一笑，向前疾走了幾步挽着李婉的手臂。笑着說道：“伯母，我們去逛街吧！”
李婉想了想，點頭道：“也好！我也有好幾年沒有逛逛老家了！”
“你倒是跑得挺快的！”宋辰悻悻地說了一句。又說道，“讓項經理陪你們一起走！”
“逛個街，他們跟過來幹什麼？”李婉不樂意了，覺得這樣太招搖了。
宋辰搖頭道：“媽。現在我身份不同了，我不想引起有心人的不軌企圖！”
宋辰是媒體的寵兒，近來頻頻曝光露臉，到寧木鎮肯定瞞不過有心人。李婉才四十歲出頭猶有丰韻！張若曦年輕甜美靚麗！兩個人一個是宋辰的母親，一個是宋辰的女朋友。走在路上猶如小孩抱金，真出了什麼事情哭都還來不及呢！
走在前面的李暘聽了，也不無道理地點點頭，勸道：“小辰說得對！這個春節剛過，小鎮上到處都是外來打工的人，就怕有些人會起貪婪之心，所以讓保鏢跟着妥當！”
“知道了，依你！依你！”李婉搖頭一笑。心中卻十分自豪。兒子的成就就是她的驕傲。就像兒子說的。她已經不需要擔心什麼了！下半輩子，即便是寡居在，她也要活的灑脫快樂！
還沒到家門口，宋辰就見到了幾張陌生卻十分熱情的笑臉，宋辰心中苦笑，卻朝項杭招了招手。項杭得知李婉和張若曦出去逛街之後。知道現在宋辰不需要守衛，所以點點頭。帶着他的手下就這樣便衣跟在李婉這對婆媳身後。
“宋董事長比報紙上看起來更加有風采，真是年輕有爲！年輕有爲啊！鄙人郭學信。忝爲穗東市市委書記！這位是市長何求新，副市長賀鋒！”
一見面，穗東市的市委書記郭學信就連吹帶捧，吹得宋辰頭皮發麻，捧得宋辰不得不謙虛異常。身體微微前傾，左手按着腹部，恭敬地遞出右手分別與郭學信、何求新、賀鋒握握手，連連說道：“幸會！幸會！”
一旁的表兄妹們頓時羨慕非常。頭一次見到宋辰時，他們並沒有直觀的感受，還以爲他只是個有點錢的鄰家小男孩，等到現在，他們才發現，這個男孩子如報紙雜誌上所稱頌的，是“創業英雄”，是“頂級富豪”，是個連高高在上的市委書記都需要巴結謙讓的“精英”！
李暘明顯要比木訥遲鈍的弟弟要會說話許多，他提醒道：“小辰，不要在門口站着，請領導到裡面坐坐！坐下談！”
“啊哈哈……”宋辰拍了一下腦袋，堆起滿面笑容做了“請”地手勢，“裡面談！郭書記請！何市長賀副市長裡面請！”
“客氣！請！”
四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在衆目睽睽下略作了一番謙讓，郭學信率先進去了。宋辰很謙遜，讓何求新、賀鋒先進去，自己和一干表親纔跟了進去，這時候，門口已經擠滿了街坊鄰居。
落地房中沒有沙發，所以李暘帶着歉意地說道：“鄉下小鎮，招待不週，還請見諒！”
“呵呵！李先生客氣！”等市委書記落座後，何求新坐在郭學信一旁笑道，“這次我們來，甚至本地官員都沒來得及通知，實在是因爲我們心切振興穗東市經濟，所以得知宋董事長回鄉祭祖，才求見心切啊！”宋辰搬了一張凳子坐在他們對面，聽到何求新的一席話，表面沉吟不語，心中卻開始盤算起來。
爲什麼後世美國亞馬遜在網絡泡沫危機中這麼快就實現盈利？因爲傑夫?貝佐斯領先整個時代的半個腳步，其中突出表現在成本的控制上——這就是一開始傑夫固執己見而導致所有投資者斥責咒罵的物流倉儲體系，它至少爲亞馬遜節省了超過25%的運營成本！
傑夫就是這樣頑固的人，1996年11月，亞馬遜在西雅圖建立了第一個庫房開始，從此就一發不可收拾。亞馬遜現在遍佈美國的二十多個物流配送中心中，有7個是建於2002年盈利之前！
正如巴菲特經常所闡述的觀點，很多時候，往往是投資人對季度業績的過度堅持，導致大多數企業管理團隊作出有利於短期收益（股票期權價值）而損害企業長期利益的決策。有時這樣的短視決策會導致企業減少一些已經決定了的長期投資，有時會導致直接削減投資，甚至損害到企業品牌，嚴重的導致企業陷入欺詐舞弊醜聞。
翟豔出任阿里巴巴集團首席執行官之前，第一件事情，就是收集所有有關傑夫?貝佐斯和亞馬遜的新聞事蹟，所以對於亞馬遜早期的事情，宋辰算是做到了掌上觀紋一般詳細，也爲阿里巴巴集團的投資做了很好的借鑑作用。
唯一值得宋辰關注的是，一，辰星控股做不到亞馬遜那樣瘋狂擴張，因爲修建大型物流倉儲中心很貴，運行維護更貴！辰星控股沒這麼多錢孤注一擲地投入在物流行業上，這不現實；二，中國現在的交通基礎設施無法支撐這樣的擴張；三，這又是老生常談的問題，人才的緊缺；
不過，做不到不代表現在就可以什麼都不做！宋辰要做的就是通過“產業基地”這個概念，忽悠政府將土地賤價或半賣半送的方式送給辰星控股，辰星控股再以某種口頭或非正式的承諾，允諾若干年後帶來大型投資。
政府會上當嗎？答案是肯定的，因爲改革開放以來，通過這樣的方式拿到土地的人不是一個兩個了，拿着“軟件產業園”這個概念狂圈1.2萬畝的“it地王”宋如華只是個最近的例子！
而從穗東市的地理環境來看，背靠穗城，南於莞城隔江相望，東臨鵝城，北界從化、龍門。境內穿行數條國道，若干年後，還會增加增莞高速、廣河高速、濟廣高速，擁有數個高速入口，交通比較發達。
郭學信見宋辰沉吟不語，以爲他有爲難的地方，於是笑道：“宋董曾經在媒體發佈會上宣稱，會在全國各地佈局物流以及產業基地！但目前只有華東物流有了着力點，您覺得，穗東市作爲東南物流中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