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言棋羽正了正腰背, 手中的不鏽鋼筷子停放在了飯碗上,發出一陣碗筷碰撞清脆的響聲看着言簡默的眼睛變得尖銳,他一開口就一連問了她好幾個問題, 中間沒有任何停頓, 她一回答完, 他就立刻開始問下一個問題, 就像一個上司在問下屬問題, 他的嚴厲,他的速度,讓對方沒有思考的間隙:

“澤旭怎麼想的, 他同意嗎?”

“他,不同意。但是他說你同意, 他就會同意。”言簡默老實的回答。

“爲什麼離婚。”

“嗯, 感情不合。”言簡默有點支支吾吾。

“感情不合, 是他對你不好?還是你對他不好?”

“啊?”感情不合是這麼解釋的嗎?

說他對自己不好的話,爸爸一定要讓她舉實例說給他聽, 她肯定舉不出來,他做事那麼嚴謹,“是我對他不好。”片刻思考後,她立刻回答,爸爸問問題的速度, 感染得她的回答也焦急了起來。

“默兒,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任性了。你對他不好, 反倒成爲了你想離婚的理由了?”言棋羽皺着眉頭眼睛幽深地看向她。

她一愣, 她原先沒想把這個作爲理由的啊, 只是想說感情不合而已,怎麼被爸爸套來套去, 就成了這個答案了?

言簡默正在迷糊着,爸爸嚴肅有力不容拒絕的聲音響了起來,似是從她的頭頂撲面蓋了過來:“我不同意你們離婚。”

“爲什麼?”言簡默脫口而出,她拿筷子的手微鬆,不小心碰到了一邊的飯碗上,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這響聲驚得她心頭一動,忽然才感到自己的這句話是多麼的多餘。

“爲什麼?你用這種理由理由離婚,還來問我爲什麼?”言棋羽眼睛寒厲地看向言簡默,責備後,又開始勸說她,不過語氣聽着像是勸說,實則卻是命令,“默兒,你不可以這麼任性。我們言家以前就對不起何家了,現在就更不能對不起何家留下的唯一的兒子了。”

對不起?等何澤旭報復完了,最後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對不起誰?一股悶氣憋在心頭,她微開口,揭露何澤旭報復罪行的話就要從口中落出,就在看到爸爸寒冷刺骨的眼神後,一下閉上了嘴,低頭撇了撇嘴,扒了一大口白米飯在口中,才緩解了心中這口突然不順暢的氣。

一口大米飯終於嚥下,現在她正面突破不可以,只好採取第二套方案,從側面突破,請求支援了。言簡默轉頭看向一旁的媽媽,發現媽媽一直用着關切的眼神看着她,心頭一陣暖和,果然最心疼她的還是媽媽。她似抱住了最後的希望一般地抱着媽媽的一邊胳膊,用盡全力衝着媽媽撒嬌,又是嘟嘴又是眯眼:“媽媽,我要離婚,你不會置女兒的幸福於不顧吧?”

她擡眼,楚楚可憐地看向媽媽,繼續向媽媽撒嬌,嬌聲地說:“爸爸最聽你的話了,媽媽,你勸勸爸爸好不好?”

陳詩曼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言棋羽,眉頭皺得更深了,公司遇到什麼大事時,他纔會是這個狀態。她緊抿了抿脣,又轉回頭,輕聲勸起女兒:“默兒啊,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不必鬧到離婚這個地步吧。”

“沒有誤會,”她都切身經歷過了。看媽媽這個態度,言簡默彷彿看到了失敗在就在前方不遠處向她招手,但她還是不想就這麼輕易放棄,做着最後的努力,“我真的想離婚。我,不愛他了。”沒辦法,只好使出最後壓箱底的殺手鐗了。

卻未料到,她這一句話剛說出口,一直在一旁沉默的爸爸突然大怒,用言簡默從未聽到的嚴厲的語氣突然插話:“你就算是不愛他了,也不能和他離婚。除非是他不愛你了。”

言簡默心頭猛地一顫,她手中的筷子一下沒抓住,從手中脫落直接落在了地上。爸爸從來都沒有這麼大聲地說過她,今天卻爲了何澤旭這麼一個和他半點血緣關係的人,衝自己的親生女兒大怒。

而且,他說的話實在是太霸道了。受驚後,心底深處的濃濃的酸楚漸漸侵襲了她整個心臟,明明,就是何澤旭不愛的她。

爸爸的大怒,從未有過的嚴厲和何澤旭本來就不愛她,還有剛剛知道何澤旭在和情人約會的事實,一起爭着涌向言簡默的腦海,讓一直強忍着一切的她終於承受不住了。

手背上突然被滴到一滴水,她才發現,她哭了。這滴淚水就像蟻穴潰堤時最後的一隻螞蟻的一啃,感情的決堤就此一發不可收拾。反正哭都已經哭了,丟臉也丟了,她索性使勁地哭了起來,淚水像掉了線的珍珠一個勁地往下掉,她不管不顧,只想把這些日子心裡憋的難過與委屈全部都哭出來。

言棋羽見她哭了,只冷哼了一聲,便沒再說什麼。一旁一直很疼女兒的陳詩曼就看不下去了,連忙輕輕拍着她的背,溫聲哄着:“乖乖,不哭了。爸爸不是故意要兇你的。”

“哭哭,多大了還哭!”一旁的言棋羽終於忍不住插話。陳詩曼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說話了,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低着頭,真不敢再說話。

言簡默也不管什麼了,她什麼也不想顧了,只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想來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都沒有好好靜下來痛苦一場,現在她只想哭到累,哭到以後再也不想哭了。

陳詩曼看得直心疼,一直在一旁不停地勸,不停關切地遞給她紙巾。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起來,阿姨去開了門。

陳詩曼聽到有客人來了,很快想到了新的辦法來勸自己的女兒:“默兒啊,別哭了,有客人來了。你這樣哭,可會讓人笑話的。”

言簡默一下子抽了好多紙巾,邊抽泣邊回答:“那我到我房間裡去哭。”

說完她起身就要去自己的房間,卻被媽媽一把手拉住了,陳詩曼看着女兒的眼睛裡別無其他,只剩下心疼:“別去了,悶在一個不透氣的房間裡哭做什麼?就在這哭吧。別人看到就看到吧。”

言簡默覺得媽媽真的是太愛她了,就算是在外人面前丟臉,也要讓自己的女兒哭得痛快。心頭的柔軟處被觸碰,又忍不住哭得更歡了,她捨不得媽媽出一點事情。

————

何澤旭用盡辦法,又是哄,又是拿出父母間接地威脅何曉煙,才終於擺脫了她,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趕到言家。卻,看到了這麼一個畫面:

言棋羽沉着臉坐在飯桌的一旁,陳詩曼正忙着勸一個傷心痛苦的人,而這個人,正是她的老婆,言簡默。

他眉頭深皺,腳步在看到這一幕時,驟然停住,眼睛直直地看着言簡默,嘴脣微微抖動,忽而他臉色一暗,眼神變沉。

陳詩曼最先看到來的客人是何澤旭,因擔心一直皺着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些,她朝何澤旭微微笑了笑,而後半帶着調侃地對他說:“澤旭啊,你快來勸勸你的三歲半的老婆吧。”說完,她頓了頓,似是想到了什麼,原本微舒展的眉頭有深皺了起來,語氣變得嚴肅,“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默兒她偏要”

言棋羽很適時咳嗽了幾下,陳詩曼注意到自己要說的話後,一下住了嘴,沒有繼續往下說。

理智渙散地已沒有多少的言簡默,猛然從媽媽的話中得知,這來的客人居然是何澤旭,心中突然有種什麼都不想顧的衝動,他,就是一切事情的導火索。一口悶氣憋悶在心頭,她迅速抽了一張紙巾抹了抹眼中的淚水,好讓自己看清他的位置。

她猛然站起身,擡着淚眼直直地看着他,兩手攥成拳頭,越握越緊。 Wшw⊙ тt kán⊙ ¢O

他清楚地看着她一切的舉動,只站着,未移動半步。

“你沒有心。”“你真冷酷。”“你,根本不配得到愛。”這些話,在爸爸公司被奪後的幾天內,她罵了無數遍,她只罵他,從沒有打過他。她覺得,她打不過他,更重要的是,從他事後的說辭中,是她的父母先對不起他的父母,她的父母害得他父母雙亡,而他只是奪了她爸爸的公司。所以,她覺得她沒有資格打他;所以,她是不是還要感謝他呢?

夠了!她受夠了!她擡眼狠狠地看着他,或許是哭得太累,或許是手中因爲先前握拳用力過猛,已經用盡了力氣,她現在只覺手中的力氣在漸漸渙散,跟着感到渾身無力,頭腦一昏,再也沒有力氣站住了。

何澤旭看着她一直緊握的拳頭,他卻依舊站着一動不動,彷彿在等待着些什麼。他眼睛幽深地靜靜地看着她,她卻突然身子慌慌,他有點猝不及防,反射性地伸手,攔腰抱住她。懷中的她緊閉雙眼,已經暈了過去,他瞳孔猛然一縮,將她狠狠擁入懷中,緊緊地,緊緊地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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