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嬌女
翌日一大早,張煙收拾齊整,帶着桃子坐上兩個兄長的馬車,準備去瞧瞧那個神棍老和尚到底給她捎帶了什麼東西。
神神秘秘的,還非得讓她親自去取?
張煙昨兒一休沒睡好,心頭裡就想着這事兒。說實話,她一點兒都不想要老和尚的特殊照顧,還命格奇特?老天爺,這話就跟催命趕魂兒一摸樣兒啊!
天曉得,那位同她命格相像的故友是哪路神仙?
林松看着自上車後便一臉糾結,小眉頭緊緊皺着,整個人都散發出“我很煩惱”的信息的張煙,眼中閃過一抹柔和笑意,脣畔的微笑也不再如平日對外人那般標準化,彎曲的弧度全都相同,跟拿尺子丈量過似的。
此時,林松笑意清淺卻隱含關切,拿起小几上備好的牛乳,倒上一杯,遞到張煙眼前,對上張煙詫異擡頭的眼睛,語氣溫和寵溺:
“想什麼呢?能把我們家煙兒愁成這樣兒?”
見張煙眨了眨眼睛,接過杯子,雙手捧着一小口一小口秀氣的啜着,疼愛的撫了撫她的發頂,忽的心中一動,眼珠一轉,探究的盯着煙兒精緻如白玉的臉龐,試探道:
“可是爲了虛音大師所送之物煩擾?”這話說的林松自個兒都有些不信,然看到煙兒驚訝的擡頭,瞪着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看着他,心中已是瞭然。
隨即嘖嘖稱奇,旁人想跟大師扯上一絲半點兒的關係都千難萬阻,臨到煙兒這兒,竟是嫌棄上了,真是,真是……
林松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然到底不忍妹妹煩心顰眉,身子挪了挪,坐到張煙旁邊,溫言勸慰:
“煙兒無須憂心,虛音大師不是壞人,全因咱們煙兒乖巧討喜,大師心生歡喜,這才大老遠的叫人送東西給煙兒。”
纔不是!張煙垂着頭,忍了又忍纔沒有暴吼出聲,同時心裡一團悲憤,爲毛沒人瞧出那老和尚僞善笑臉之下的奸詐,他會好心送她東西?
呵呵!別搞笑了,上回送她那兩食盒的蓮酥,指不定是揶揄她出醜那回事兒呢!可是,這話不能說,要不,首先說不明白的就是她。可是,這種獨自憋屈的感覺真叫胸口悶氣呀!
不能理解張煙內心無法言說的苦悶的林松同學,還在淳淳教導:
“……即便那物件煙兒不甚喜歡,放在一邊就是,然禮數須得周到,大師一番心意不可辜負。”
“可是……我和老、大師他,不熟來着。也就,也就一面之緣而已。”張煙知道林松說的有道理,但心底抑制不住的憋悶,想了一會兒,還是不甘心的小小反駁一下,委婉暗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那老和尚明顯對你妹子不安好心,指不定是要拐了她的節奏,大哥,你要警惕呀!
“所以說啊,我家煙兒乖巧可人,惹人憐愛,便是如大師那般超脫世外之人,只看一眼,都覺得好呢!”
林松笑道眉眼彎彎,眉開眼笑的大誇特誇自家可人疼的妹妹,越說越覺得有理,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那叫一個真心實意啊!
林柏嘴邊兒的點心渣兒都來不及擦,聽到兄長的話,立馬滿臉贊同的使勁兒點頭,嘴裡含糊道:“大哥說得對,說得對!”雖然妹妹沒有外人以爲的那般柔弱靦腆,但可人疼這點兒卻是毋庸置疑,他也覺得有個玉娃娃模樣的妹妹很驕傲來着!
兩雙眼睛滿含疼愛寵溺的直勾勾瞧着她,張煙只覺一口氣堵在胸口,壓根顧不得臉紅害臊,只滿心滿腹的愁苦有口難開。然而,終歸不願辜負他們關愛,便昧着良心,扯起嘴角,嗔道:“哥哥!可別再誇我了。”
看着兩人戲謔的眼神,張煙覺得開口都費勁兒的很。
“大哥、二哥,你們放心吧!我明白的,有什麼事回來關起門來再說,在外頭我知道分寸的。”
林松滿眼欣慰,寵溺的拍了拍張煙的粉嫩臉頰,輕聲笑道:“乖~”
林柏則好像發現什麼秘密似的,看着張煙,拍着手大聲笑道:
“大哥,你快看,妹妹害羞了,臉紅了!”
屁,張煙真想一口老血噴到林柏臉上。她這明明是氣得,憋氣憋得好不好?深深吸口氣,擡眼便瞧見林柏正拿手刮臉羞她,真是幼稚透了!
張煙暗嗤一聲,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沒成想引得林柏笑的更大聲,便覺得自己和他們實在沒有默契,乾脆垂首不語,端着杯子掩臉,自個兒裝死去了。
林柏卻是你越不理我,我越來勁兒的性子,看張煙轉過臉不想理會他,便湊上去扮鬼臉說笑話一個勁兒的逗趣兒。
林松給自己倒了杯茶,含笑看着一雙弟妹笑鬧玩耍。
適才他那一番苦口婆心,確實是實在爲張煙打算,且不說虛音大師對煙兒格外厚待,單單秦夫子便來頭不小,他是兗華學院的名人,出衆淵博的學識和古怪的脾氣同樣爲人熟知。然而,儘管如此,想要拜到他名下的學子仍數不勝數,名門貴胄推崇不已,畢竟……良師難求。
林松漫不經心的把玩着茶杯,眼神盯着車窗上晃動的穗子,若有所思。秦夫子這樣的人物即使不能交好,卻也不能給人留下太壞的印象,妹妹年紀小,單純稚嫩,他心中清楚的很。
文人名士最是惹不起,口誅筆伐,字字如刀,殺人不見血呢!況且……他和林柏還要在學院讀書,還是慎重些的好。此外……爹爹爲官很是不易,張家的名聲和教養也需要他們兄弟悉心維護。
不過……林松再次將視線移到張煙臉上,深沉眼底清晰倒映着甜美嬌憨的笑靨,心中不無感慨:倒是不曾想過,入學兩年多,頭一回與深居簡出的秦夫子相見,是沾了妹妹的光。
看來爹爹說的對,煙兒——確實是張家的福星呢!
林松做如此設想,是有緣由的。兗華學院名滿天下,它的盛名之下的堪稱龜毛的制度條件也一樣多。比如:入院學子一律不允隨從,衣食住行只能靠自己來。這就意味着從前錦衣玉食、呼奴喚婢的公子哥們,美好的日子再也一去不復返嘍!穿衣換洗都得自己動手,哪怕是吃飯也是自個兒或幾人搭夥做食,全得親歷親行。
女學生倒是優待一些,每人允帶一個丫頭,這樣到底方便許多。
做學問上,規矩更是新奇。心生入門兩年,有夫子統一授課,兩年後,才學佳,運氣好的學子有幸被院內名師收入名下,成爲弟子,由其單獨教課,與大通課的學生自是不可同日而語。而那些才學並不出衆、或其他方面有所缺失,不被名師看重的學子,便只能如以前一般學成畢業,無有更改。
而林松、林柏恰恰邁進符合甄選條件的範圍內,正是被人挑肥揀瘦的時候。如今眼前一片混亂時,堪稱翹楚的秦夫子自個兒蹦躂到他們眼前,雖說不過是取個東西,可那又何嘗不是個難得的機會?
因此,林松將茶杯擱在小几上,緩緩的吐出口氣,沉了沉心緒,閉目靜思,卻是不能辜負了煙兒帶來的這般福運!
馬車行駛到學院門口停下,林松、林柏拿出入學木牌,和秦夫子的親筆紙條,得了院守點頭應允,這才牽着張煙邁步進去。
張煙在一旁看着,眼睛靈活的骨碌碌轉動,卻很自覺的閉緊嘴巴。
進去後,兄妹三人一行直接往秦夫子住所走去,一路上,林松、林柏給她時不時指點較好美景,凝眸望去,遠處蒼松翠柏、鬱鬱蔥蔥,近處綠油油的小草隨風搖擺,生機盎然。行走一段或可見奼紫嫣紅的花朵,競相開放,端的是花團錦簇。其間更有靈巧蝴蝶翩翩起舞,觀之令人心曠神怡。此番景緻細看便可約知有人精心打理,極是用心。
學院中有本事的大學者,大多居於學院南側,這裡除了他們的門內弟子,平日裡並沒有旁人打擾。因此,一路行來只遇到幾個身着雪白學子服飾的男子經過,這時林松、林柏便躬身一禮,而那人也拱手回禮,然後擦身而過。雙方並不多做言語交流。
張煙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在他們身上來回徘徊,心中明瞭。哦!怪不得咧!原來成爲大學者的弟子,等於一躍而起變成特級頭等生,楞是比其他學子高出一頭哦!難怪這麼搶手!
大約兩刻鐘的功夫,兄妹三人就立在秦夫子屋門前,小童通報以後,滿臉笑意的跑出來,很順利的請三人進去。
進門前林松、林柏還特意整理一下本就整齊的衣衫,撫了撫壓根沒褶皺的衣袖,就連大咧咧的林柏都緊張的喘粗氣。林松拍了拍他的肩膀,林柏才稍稍放鬆些,然臉上的緊繃之色始終都在。
張煙左右一瞧,很無語的朝天翻了個白眼。心裡開始慶幸不來學院上學,真是件再明智不過的決定!瞧瞧這倆,緊張的跟什麼似的。由此可見,學院的夫子們得有多瘮人喲!
由小童引領着,進入正廳。便見一身着細麻衣的中年文士,寬袍大袖,度然而立,身姿風流。細細看去,面容清瘦,五官端正,容貌普通,然一雙眼睛深沉如海、淨若寒潭,彷彿能將人的魂魄給吸進去一般,讓他整個人暈染着古樸深邃的氣息,令人見之難忘。
見狀,張煙心中一凜。立即在本有的警惕上又加上五分。只一面,便教人覺得不凡,這樣的人且不論學問怎麼,他本身就是個難對付的。這時候,張煙倒是有些理解,爲毛哥哥們對他這般推崇,還真是名副其實啊!
嗬!也難怪,跟那老和尚關係匪淺的人,怎麼可能是個簡單的呢?
然而,張煙不知道的是,她那兩個哥哥也是頭回跟這個傳說中很是霸氣威武的秦夫子正臉碰面。
林松、林柏倆人俱都繃着臉,身板挺得筆直,齊齊上前,躬身行禮,道:
“學生張林松\張林柏見過夫子。”
兄弟倆腰都快完成九十度了,漆黑的發頂朝上,態度那叫一個恭敬!
在家見老爹都沒見他們這麼恭敬過,張煙暗暗撇嘴腹誹。行動間卻是絲毫不落,隨着倆人同時福身行禮。
不同的是,不用人客氣,她自個兒極自覺的起身立直,舉止自然的不得了,平日裡怎麼跟老爹行禮,今兒就一樣對秦夫子來了一遍。態度不乏恭謹,卻又多出幾分親近,配上她那張無辜的小臉和嬌憨的笑靨,便是沉素端方如秦夫子,也不由心生溫和,眼中多了幾許笑意。
秦夫子的目光在張煙身上掃了一眼,轉瞬又移到兩個小子身上。不過幾個呼吸之間,便聽到一道清越嗓音淡淡響起:
“不必多禮。”
林松、林柏起身擡頭,額間已有細細汗珠溢出,顯是心緒不平。張煙飛快的瞥了一眼,便垂首不語。大哥平日裡雖總是笑着,卻極少表露心緒。如今面對眼前之人,這般姿態,應是心中極爲重視。
如此……她便盡力幫哥哥一把纔好。張煙暗暗嘆了口氣,老實說,張煙瞧見兩個妹控哥哥這般忐忑便覺心疼的緊。她的大哥應是溫文儒雅、笑意清淡的謙謙君子。她的二哥還是笑着燦爛才更順眼。
想到此,張煙擡起小臉,綻出一抹純淨笑靨,上前一步,打斷此時壓抑的沉默,又福身行了一禮,軟軟問道:
“秦夫子,小女便是張煙。聽我大哥說,虛音大師託您捎帶一物,不知是何稀奇玩意兒?”
見秦夫子的目光犀利的盯着自己,張煙笑意深深,神色不變,眼露好奇的又補上一句:“小女實在好奇的緊呢!”
一句話盡顯小女兒嬌態,教人生不出厭煩之心。
林柏明顯鬆了口氣,顯是不敵秦夫子迫人目光。而林松緩了呼吸,面色漸漸鬆泛下來,緩緩現出往常淡淡笑容。
秦夫子沉沉目光盯視張煙片刻,見眼前精緻如春水的女孩兒不動如山,脣邊笑意不曾變動一份,眼底不由劃過一絲讚賞。隨即轉頭,對上兩名少年,見他們較進來時已是緩和了神色,便不動聲色的勾起一絲弧度,接着淡淡說道:
“右側院子有一簡室,內置有些許書冊,自有小童帶你們前去參閱。我與你家幺女有事相談。”
林松眉宇間閃過一絲欣色,隨即垂首謝過。臨出門前看了張煙一眼,眼含關切。張煙眨了眨眼,示意收到。這是他們兄妹之間常用暗號。
秦夫子跪坐在榻後,斜支起下頜,從頭到尾旁觀的明白,看的滿眼有趣,見室內只餘二人,便淡淡笑道:
“你們兄妹感情倒是極好。”
張煙順着聲音望去,靦腆的笑了笑。廢話,一爹一娘生的,沒有隔閡的理由不是!
“坐!”
秦夫子下頜微擡,微微示意。
張煙微微有些遲疑,別誤會,她不是不好意思,而是覺得跪坐很要命,自個兒嬌弱的膝蓋怕是會遭罪。
然秦夫子以爲女孩兒害羞,不好妄動,便溫聲重複道:
“坐吧!坐下我纔好把東西拿給你看。”
張煙眼神糾結的在坐榻與膝蓋之間流連,最後一咬牙,一狠心,滿心悲憤的往坐榻走去。坐吧!怎麼着也是個大學者,你總俯視着他,顯得多不尊敬呀!
於是,很尊敬賢者的張煙同秦夫子一陣大眼瞪小眼後,便見對面之人沉沉低笑幾聲,搖頭嘆道:
“你果然如他所說,很是有趣!”
聞言,張煙瞪眼,你纔有趣,你全家都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