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9號，週六。
羨州第四中學高二年級第一學年上半學期的第一次月考成績最終出爐。
近些年，國家大力提倡減負，限制家庭作業；保護孩子自尊，不公佈成績排名。
溫曉光離開中學很多年，也沒有孩子，所以還真不瞭解這些倡議到最後有沒有完美的落實。
但至少在2008年，那些東西還只停留在口頭上。
不會到班主任念出每個人的排名那麼誇張，但教務處打印出來的全年級成績排名表的確是發到了每一位老師的手裡。
週六這天，路永華在學校出現了，今天統計排名的就出來了，他想看看溫曉光的，坐在自己辦公室裡，看着8班和整個年級新鮮出爐的成績排名名單，頗有些喜意。
名單第一行：
姓名：溫曉光。班級：八班。語文：136，英語104……
直至最後兩列：
班級排名：1；
年級排名：1。
語文雖然丟了14分，但大家都懂，這是絕對高分，據說這次除了1班有一位考了137分的，其餘便沒有再高的了。即便整個年級超過130的也不到10位同學。
英語稍微弱一些，尖子生有考110分的。
但數學和理綜，兩門都是年級第一。
‘拉分大戶’不是蓋的，年級第二差了他6分。
溫曉光已經算準備不充分了，中學時代的考場畢竟離開了好多年。
路永華知道那個不那麼聽話的小子成績好，但沒想到會好到這個程度。
數學直接給他幹了個滿分。
8班的教室裡吵吵嚷嚷，直到路永華走進來。
同班的同學，考高分的大概對於自己的名次是心裡有數的，因爲人少，溫曉光的異軍突起讓他們很難受，
戴唯毅、裴小白、胡麗雅……大概都已經知道，這次的第一，
是溫曉光。
儘管這個小子看着並不像泡在題海的人，你看他在看什麼書？
戴唯毅打眼一瞧，“你這……看的什麼東西？”
“《芒果街上的小屋》，”溫曉光翻着書，頭也沒擡，“美國作家桑德拉·希斯內羅絲的長篇小說。”
“希斯炒肉絲？”
“……希斯內羅絲。”溫曉光無語，“怎麼了，你問這幹嘛？”
“不是，我看你讀了一個多小時了，我翻過，很無聊啊，哪裡好看了？”
“就像讀唐詩宋詞，你會愛上古漢語，看《朝花夕拾》，你又愛上了現代的白話。我之所以不討厭學英語，大概是從這本書開始的。”
“可是……”戴唯毅頓了頓，疑惑的說，“可是，你從昨天才開始看這本書啊。”
溫曉光被他從書中的世界裡拉了出來，想了想，找了個理由：“我之前就看過一遍了。”
裴小白轉過頭來，幽幽說道：“這次好像就是你第一哎，說真的，你每天都看課外書，怎麼還能考那麼好？”
溫曉光抿了抿嘴微笑，沒有多說什麼。
而且路永華這時候也到教室了。
溫曉光看了看他的狀態，其實還行，稍有憔悴而已。
上課鈴聲響。
老路拿着兩張紙，一個班級排名表，一個年級排名表。
“考試的最終排名都已經出來了，考的好的要再接再厲，不好的也不必氣餒。具體的排名在我這裡，下課之後班長拿去貼在後邊兒黑板上，咳咳……”
說着說着竟還咳嗽了起來，這幾天有心思了吧？
路永華繼續，“…這次要表揚一下溫曉光，他是8班的第一，在整個年級，也是第一。”
好多人向他投射過來目光，“哇……”
戴唯毅張大着嘴巴，甚至還讓溫曉光看到了他的眼珠子！
尷尬的是，他的桌子上正擺着《芒果街上的小屋》這本書，老路遠眺看見了，眉毛抖了抖，
大概是沒精力搞事，竟有些默認。
就是這樣，他還是能考年級第一。
有一種又愛又恨的感覺出來了。
其實說來很奇怪的……
戴唯毅就覺得奇怪，他問道：“曉光，你到底爲什麼從國際班出來？明明成績那麼好啊！”
“你知道我爲什麼學的時間比你們少，考的還高嘛？”溫曉光低聲問。
“爲什麼？”
“因爲我不去思考那麼多就算知道答案也沒啥用的問題。”
以他的智商應該能理解自己在說什麼。
……
下了課，戴唯毅把東西貼在後面黑板上。
好多人知道自己班級排名，但也關心自己的年級排名，所以整個課間，人一直圍在這兒。
胡麗雅顯得很煩，小姑娘脾氣不好，這邊又一直嘰嘰喳喳的，嘀咕着：“有什麼好看的，真是的。”
一聽，就知道她沒考好，戴唯毅拿到手早就給她倆看過了。
裴小白班級23名，年級300多，胡麗雅班級39，年級700多。
差距懸殊的很扎人心。
“溫曉光，剛剛上課有一題老師擦了沒來得及抄，你試卷可以借我一下嘛？”裴小白轉過頭來，笑不露齒。
戴唯毅以爲這是害羞。
溫曉光則單純覺得，她只是覺得自己的牙齒不太好看。
“行。”他從桌肚裡拿了出來。
裴小白又說：“原本以爲你從國際班退出來成績很不好呢，沒想到一下就考了年級第一啊。”
“運氣好吧。”
教室外面，
路永華也這麼迴應着文留書老師的‘恭喜’、恭喜他手裡的普通班出了個年級第一。
他與文老師並肩下樓梯，謙虛道：“學生用功而已。其實我也看過他上學期的成績，確實很不好，也不知道是開竅還是知恥而後勇，其他老師都反應，這孩子不像那種很笨很呆的。”
文老師試着將自己印象裡的溫曉光與諸多老師口中說的‘高一的溫曉光’對接，也是感覺有些彆扭，太彆扭了。
她是剛來學校，還真的不太瞭解之前。
就說眼下的話，那個孩子明顯是品學兼優啊，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優，直接考了個年級第一齣來。
“大概是路老師教的好唄。”最後只能講一句場面話。
路永華笑了笑，這不能當真，做人哪能一點逼數都沒有。
“我也沒教他什麼，這話不能亂說，回頭他高一班主任劉老師聽了怎麼想？她教倒數第一，我教年級第一？”
文留書縮了縮腦袋，乖巧的點了點頭。
“不過說起來，可能真的是自己聰明，”路永華自己也不理解，還有些無奈，“你別看他考的好，我上課吧，他都不怎麼聽，其他課也是這樣。”
文老師不理解了。
“他上課……很認真啊。”
路永華腳步一頓，轉過頭，“上課認真？”
“對啊，聽的很專注。”文老師一臉正派的講着大實話。
老路：“……”
媽的，那我上課怎麼就不聽？！
這是赤裸裸的差別對待啊！
再打量一眼文留書，他是年紀大了，不想那心思了，但還能看不懂爲什麼麼？
這小子……心思不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