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晚上安之言睡得很好,她現在可以猜到的是,自己是在霍家那樣富麗堂皇的家中沒辦法睡好,而這一切的起源,都是因爲霍霆琛。
以後,等霍晉出院了,就真的不會有任何的聯繫了吧!
既是解脫,忽然又有些……捨不得。
但是這些情緒在安之言穿上白大褂之後,就消失不見,她一直都認爲自己是個盡職的醫生,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關於她和霍霆琛的傳聞,她也只是聽聽就罷了,那天再樓梯間遇到的兩個護士,估計就是把他們“感情深厚”傳開的人吧,其實這樣也好,避免了她和沈之燁的緋聞,也讓她少了很多莫名的桃花。
至於那些不好的傳聞,如她攀龍附鳳,她也只是聽聽,這件事本來就不是真的,就任由他們說去吧。
安之言最後去看過霍晉之後,他基本上可以出院住在家裡,他們自己家裡的醫生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而且家裡還更加清淨一些。
霍晉很是感謝安之言兩次相救,但這些都是安之言應該做的,而且因爲莊穎三番兩次的言語,她也並不想和霍晉有過密的接觸,做好醫生與病人的關係就好。
她從病房出來,現在她也回到了腫瘤科工作,回到科室的時候,聽到同電梯的人在討論。
“骨科剛剛來了個好帥的病人,腿上打着石膏坐在輪椅上也那麼帥!”
“不過和薛醫生比起來,我更加喜歡薛醫生。”
“薛醫生是很好,但是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喲?薛格竟然有喜歡的人,他們兩個一起工作那麼長時間,她怎麼不知道?安之言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一樣,準備以後一定要找時間問問他。
看來八卦果然是閒人必做的事情啊!
“哎,也只是說說罷了。”
“對了,那個骨折的病人,好像是以前……以前來過醫院的。”一個護士好像在絞盡腦汁想着,卻想不起來。
“哦,你這麼一說我也有了印象,好像以前來接過沈醫生。”護士的聲音小小的,自然這個沈醫生是醫院的禁忌,說起來的時候聲音也小了很多。
安之言回想着,來接自己的人……很多啊,怎麼想的起來是誰,但是這個人和自己的關係肯定也很好,不然不會來接自己。
而安之言在護士下了電梯之後,並沒有回科室,而是轉而去了骨科,是自己認識的人吧,受了傷也是要去看看。
去了骨科,正好看到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推着一個輪椅從一間辦公室裡面穿出來,送他們出來的是骨科的權威醫生,劉醫生其實早就退休了,但是沈振華還是重金聘請他回來。
而劉醫生因爲年紀的原因,每天看的病人也是有限的。
輪椅上的人背對着安之言,和劉醫生繼續交談了幾句,纔對身後的人說這,讓他推自己離開。
也就是在男人轉身對額瞬間,安之言看清楚了坐在輪椅上的男人是誰——謝嘉恆!
“阿恆。”安之言輕聲的喚着謝嘉恆的名字,那是個斷聯了半年之久的好朋友,他怎麼會以這樣的形式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許是聽到了那聲若有若無的呼喚,謝嘉恆在四處尋找着,想要尋到那個聲音的來源,太像了,好像是記憶中的她呼喚自己事後的聲音。
她已經離開那麼長時間,久到不去看照片,就好像要忘記她長什麼樣子,就連聽了那麼多年的聲音,好像也在很遙遠的地方,他快要忘記了。
而這一聲似有似無的呼喚,讓他大腦中忽然喚出了對沈之言的記憶,那磨人的回憶。
謝嘉恆在走廊處探着頭,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卻找不到記憶中那個熟悉的身影,始終是離開的人,難道來了這家醫院,就能夠找回點沈之言的記憶嗎?
“少爺,你在尋些什麼?”身後的男人見謝嘉恆在搖頭張望,輕聲問道。
謝嘉恆四處沒有看到,也再沒有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只是搖了搖頭。
“走吧。”
但是,安之言就站在他們幾十米開外,怔怔的看着他,她知道,就算許意那樣的朋友會背叛她,謝嘉恆是從來不會離開自己。
但就是因爲這一點,安之言心裡越發的難受,爲何阿恆現在還沒有放下她已經死了這件事,這是那麼多人都認可的事。
謝嘉恆終於是看到了一直站在遠處不曾走遠的安之言,只是覺得有些面熟,仔細一想,那不就是在沈之言葬禮上來搗亂的嗎?
那時候說許意和韓磊有些許的瓜葛,現在許意已經嫁給了沈之燁,所有的謠言也不攻自破。
但是,安之言也是醫院的醫生嗎?難道她和沈之言,真的認識?她看自己的眼神,爲何又是那麼的……幽怨?
安之言只是想問問謝嘉恆過的好嗎,爲什麼會受傷,可是想到之前他們兩個並不怎麼愉快,剛剛邁出的步子,又收了回來。
她沒過去,謝嘉恆卻被推了過來。
“我們,在之言的葬禮上,見過的吧?”謝嘉恆有些不確定,當初那個擋在他車前,又跑去葬禮的小姑娘,帶着恐慌,現在的她,渾身的氣質,簡直是脫胎換骨一般。
無外乎謝嘉恆會猶豫。
“恩,對的,見過。”安之言愣愣的點點頭,並未想到謝嘉恆會過來。
“原來你是這家醫院的醫生,難怪你說你和之言認識。”謝嘉恆似乎找到一點沈之言留下來的痕跡,那種激動,是安之言可以看在眼裡的。
“你的腳……”安之言指着他的腿,打着厚重的石膏,受了很嚴重的傷,怎麼弄的?
謝嘉恆有些無奈的笑道:“攀巖的時候受傷,現在只能回來治療。”說起這一段的時候,謝嘉恆的目光好像很遙遠,嘴角微微上揚,好像那段受傷的記憶,並不是那麼的痛苦。
甚至,還有點幸福的感覺……
“哦,劉醫生是個很權威的醫生,在這方面很有建樹,你很快就可以擺脫輪椅的。”安之言安慰道,但是顯然謝嘉恆並不需要她的安慰。
“謝謝。”謝嘉恆還是禮貌的道謝,他對安之言少了最開始的那份抗拒。
那抗拒,更多的來自於謝嘉恆本身並不接受沈之言離開的事實吧。
現在過了那麼長時間,在所有人都告訴他沈之言已經去世,她不會回到這個世上之後,他只能漸漸地接受,只能在有她的地方尋找她留下的蛛絲馬跡。
“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知道謝嘉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安之言也準備離開,她在科室也有些事情要做。
“恩,再見。”謝嘉恆點頭。
剛剛走了幾步,謝嘉恆卻叫住了她。
“之言……”脫口而出的名字讓安之言站在原地,眼眶一下子就紅了下來,只有他們兩個知道,他們的感情,已經不僅僅是友誼,還像是親人一般。
甚至在沈之言沒有談戀愛的時候,高中之後的一句玩笑話,謝嘉恆說:哎,你一個學醫的,肯定找不到男朋友,以後我就將就一點,娶了你吧。
後來,她和韓磊在一起,誰也沒有提起過這句話。
“謝嘉恆,我是安之言,不是你的之言,以後,你不要這樣叫我。”說出來,她是難過的,就算她是沈之言,她也無法告訴他,這件事,他怎麼會相信,怎麼可以讓沈之言已經去世這件事重新揭開。
讓謝嘉恆再一次承受這件事?
謝嘉恆聽到安之言的話,臉上的尷尬一閃而過,但很快就釋然了。
“對不起,我只是想問問你……”謝嘉恆欲言又止,擔心自己提出來的事情讓安之言反感,轉而搖了搖頭。
“沒什麼,打擾你了。”
安之言心裡撲通撲通的跳着,“我是沈之言”這五個字呼之欲出,卻堵在了喉嚨間。
她重新走到謝嘉恆面前,隔着兩米的距離,微微一笑。
“沈之言和我說過,她覺得能有你這樣一個朋友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事情,但是我想她肯定不願意見到她最好的朋友過了這麼長時間還掛念着她,掛念沒錯,但是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要有自己的生活。”他長達幾個月的旅行,不是自我放逐是什麼,不是接受不了沈之言的死又是什麼?
全世界都放下了,爲何謝嘉恆放不下?
有太多人和謝嘉恆說這件事,有太多的人告訴他要放下,但是,你能放下一個你愛了那麼多年,疼了那麼多年,最後去看着她和別人相親相愛,但是最後的最後,她竟然死了。
他,當真是放不下。
“看來她果然和你什麼都說。”謝嘉恆說這句話的時候,有那麼點吃醋的感覺,在他理解範圍中,沈之言是會將所有的秘密都告訴他的,剛纔安之言說的那句話,他還沒有來得及聽到。
“比不上你。”任何的朋友都比不上謝嘉恆。
安之言想讓謝嘉恆知道他在沈之言心中的地位一直都很重要,但是,好像沒有這個必要了。
謝嘉恆笑着搖頭,是默認了安之言的話。
“安小姐,介意我們做個朋友嗎?”
“因爲我是沈之言的朋友?”
“我說很大程度上是因爲這個原因,你會拒絕和我做朋友嗎?”
“不會。”
“那就好了。”
謝嘉恆和安之言相視一笑,對安之言來說,那是久違的和好友的會心的一笑,是會讓她感覺到這世上的溫暖的笑容。
對謝嘉恆來說,他似乎可以透過安之言看到他記憶深處的東西,明知道這樣做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也對安之言不公平。
明知道沈之言已經死了,自己這樣做只是增加痛苦罷了。
可是,他控制不住,也不想去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