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宴上,除了貴順郡主和西戎太子,明帝還將安玉瑩指給了四皇子做側妃,這無疑又給薛國公一個打擊。以安玉瑩的身份,便是做皇子正妃,也是夠的上的,卻偏偏被明帝指了爲側妃,可見當日雖然薛氏將罪名承擔了下來,明帝心中顯然還是不放心。
西戎太子赫連安元顯然心情很好,和周圍來說話的官員不斷進酒,甚至還時不時的走到御鳳檀的身邊去挑釁兩句。
可惜御鳳檀一直都冷着臉,不太想理他的樣子,便是如此,赫連安元的心情也是十分之好。
雲卿和上來說話的小姐們聊上幾句,大部分的時候,還是安靜的在一處,沒有與其他人一般,一堆堆的坐在一起。她對這樣的宴會並不喜歡,如果不是必要去參與一些事情,她寧願弄一些自己感興趣的東西,遠遠比在這兒看着人虛情假意要好的多。
四皇子坐在前面的位置上,一雙眼睛如同冰浸一般,在殿上華麗鮮亮的人羣中尋找雲卿的影子,他被指婚娶了安玉瑩,而云卿卻沒有被指去和親,這一切,是不是和以前一樣,又是她精心策劃後所得到的結果。一個弱質女子,能做到這一步,要是以前,他根本就不敢想象,如今卻屢屢會往沈雲卿身上去套,每件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最後都會變得和原來的計劃不一樣,仿若事情根本就是由她一手操控。
他不願意這麼想,又不得不這麼想。
“韻寧郡主坐在此處看什麼呢?”雲卿正出神的想事,回過頭來,望見赫連安素手中端着一杯酒,脣含淺笑的走到她身邊。
若是不說赫連安素是西戎來的皇子,單這麼看,他比較像是一位家境富裕的公子哥,有着長眉星目,臉上的表情不盛氣凌人,反而有些讓人覺得溫和,面容也比赫連安元要白皙一些,身材偏頎長,威而不猛。
然而生在皇家的人,沒有一個人可以輕易小視,他們表面上和內心裡的一切,往往是完全相反的,至少,也不會全然展現。
“安素王怎麼沒和太子一起慶賀呢?”雲卿不答反問,目光在遠處與衆臣交杯的赫連安元身上。西戎人愛喝酒,赫連安元一人與衆多大臣敬酒,沒有一絲不適。
赫連安素聽她說話那種漫不經心,目光在說話時花瓣一樣的脣角掠過,淡淡一笑,“我認爲應該慶祝的是韻寧郡主你,若不是瑾王世子故意表現出對貴順郡主的在乎,我皇兄是絕對不會要求娶那位郡主的。畢竟韻寧郡主豔冠天下,有眼睛的男人都會選擇的。”
他說話的時候,雙眸望着雲卿,從亭中開始,直到殿上,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御鳳檀身上,直到赫連安元突然站起,要求將和親人選改爲貴順郡主的時候,他便覺得這是一個圈套,最後果然看到了御鳳檀和沈雲卿之間眼神的交流,雖然沒有什麼特殊的,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其中不簡單。
雲卿望着他,一早就知道這位安素王過來尋她說話不會是覺得她沒被選爲西戎太子妃的安慰,果然一來開口便是扯到了其中。不過她的臉上沒有出現赫連安素以爲的那種驚惶,雙眸平靜,甚至還噙着一抹淡淡的優雅的笑意,略微側過頭,露出姣美的側臉,輕啓脣瓣道:“既然安素王如何肯定,爲何不直接去告訴太子殿下呢?”
饒是安素王做好了心裡準備,大概也只想到了她會否認,會威脅,會驚訝,卻不該是這樣的回答,那樣的雲淡風輕,仿若淡淡的回答一句——你覺得這花好看嗎?這樣的問題。
他下意識的道:“你難道不怕我去告訴皇兄?”
此時殿中的氣氛正是熱鬧,衆人都在相互交流說話,他們兩人的說話聲不大不小,在喧囂之中很快就融入了進去,然而兩人的臉上都綻放着笑意,遠遠的掠過一眼,只會覺得赫連安素是在和韻寧郡主客氣的說話,不會想到實際上兩人正在進行一場心理的交戰。
赫連安素看着雲卿,在她妍美的臉上,看不出一絲驚惶,仿若他剛纔所說的話,和她沒有分毫的關係。
真是與衆不同。赫連安素在心內對雲卿的評價又多了一句,從水榭中的詩詞比試中已經看出,她並不是一個如同外表一般柔弱無靠的女子,在被古小姐剽竊詩歌之前,她就已經做好了應對各種突發情況的處理,在被人冤枉時,悠然不迫的拿出證據,將詭計戳穿。在衆多小姐被琉璃風鈴突然碎裂而嚇得驚慌大叫的時候,只有她拉着身邊的另外一位小姐,從容的往後退了三步,避開碎片崩裂時所能射到的範圍。
這樣的女子,西戎並不是沒有,但是那些女子都會顯得咄咄逼人或者鋒芒畢露,甚至是在事後再去反應,而沈雲卿一直是不慌不忙,她對接下來發生的每一件事情,都給人一種掌握在手心的錯覺。
對,是錯覺。
這世界上是沒有一個人能真正將所有事情都掌握的,天時,地利,人和,這三方面,有兩樣,並不是人可以完全掌握的,但是能掌握到其中一兩樣,也是非常強悍了。
赫連安素的出身不高,在西戎王衆多的皇子中,不算是最出類拔萃的。
但是雲卿曾經聽耿佑臣說過,西戎王對其中一個皇子非常喜歡,也就是赫連安素,那時候太子已經下臺,若是不出意外的話,繼位的就會是這位默默無聞的安素王。
上一世的耿佑臣是四皇子的左膀右臂,知道的東西不少,雖然對雲卿這個妻子不是十分滿意,但是期間做出的濃情蜜意,讓他還是說了不少的事情,然,那時候就算他說的再多,雲卿對這種國與國之間的局勢也不感興趣的。好在當時因爲對耿佑臣情有獨鍾,他說過的每句話總是格外留心,現在看來,也不算是件壞事。
根據現在來看,赫連安素一直扮演着赫連安元的跟班王子的角色,只怕現在西戎王還沒有對這個兒子特別的喜愛,如此分析,赫連安素這個人還是扮豬吃老虎的類型。因爲出生地位不高,所以只能依附於赫連安元身邊,將可以收復的力量慢慢的收爲己用,待到有一天機會合適,足夠強大的時候,再將猛虎扳倒,從而一躍成王。
對對手的分析準確,才能讓自己處於主動的局面。
雲卿緩緩的一笑,“怕,自然是的。”她口中說着害怕,卻讓赫連安素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來,不知道面前的少女接下來會不會再接上一句來,果然,頓了一頓,雲卿道:“可是安素王,你並不會去對太子殿下說的,對嗎?”
這一句,又超出了赫連安素的計劃之外,他手指不由的握了握,微微一垂頭遮掩住眸中驚訝的神色,接二連三的爲一個少女所說的話而驚訝,有些超出了他的意外,不過這也只是短短的一瞬,擡起頭時,赫連安素還是那個滿身平和的皇子,“你就這麼肯定?”
“當然,若是安素王你要提醒太子的話,早就說了,又何必等到陛下賜婚了以後,再跟我說呢。想來安素王到大雍之前已經調查了很久了吧,我在這京城什麼地位,你實在是清楚得不得了,雖然是封了一個郡主,可怎麼比得上那個由陛下親自帶到宮中撫養長大的貴順郡主呢?於兩國的友好寧靜來說,一個沒有實權的郡主和一個身受大雍陛下和西太后寵愛的郡主,安素王當然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娶一個真正保持兩國平衡的郡主吧!”
雲卿一口氣說完,端起手中的白玉被抿了一口茶水,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幾乎要蓋到了白而透淨的玉杯上。
赫連安素不過是淡淡一笑,對她這番話似乎是有些興趣一般,“郡主這個理由也算是說得通,可代表了兩國和親的人,無論如何,西戎都會好好對待她的,不管她之前是什麼身份,嫁到西戎後,就是西戎的太子妃,這一點不會有任何區別。我不需要爲這點而去隱瞞皇兄,剛纔我沒說,只不過我還沒有確定。”
他也沒有否認雲卿所說的觀點,對於和親的對象,身份高貴一些當然是有利的。但是更因爲這句話,雲卿篤定了一點,“安素王,你若是真正的確定了這點,是我設計而導致了最後讓太子改選了貴順郡主,你就應該更不會想要我嫁給太子殿下了。”
她淺笑盈盈的眸子裡,赫連安素看到了自己再次一凝的目光,心底的那一瞬幾乎有種被人看透的感覺,出口道:“你爲何會這麼想?”
他的眸子這一霎那射出一種極爲銳利的光芒,大概自己還沒意識到的時候,就消失在一汪平靜之下。雲卿不以爲意道:“安素王並非池中物,看你這次出使大雍,一切都以太子殿下爲主,所有的一切都是聽從他的安排,同樣作爲皇子,你因爲出生不高而被淹沒在衆人之中。同樣是西戎王的兒子,爲什麼你就因爲從另一個人的肚子裡出來,而受到忽視,沒有人在乎你,沒有人將你真正當作皇子來對待,這高貴的出生並沒有給你帶來高貴的生活,你在困苦中迷惑,甚至掙扎,最後發現,只有藉助別人,才能讓西戎王發現你,最後你選擇了地位很高,但是頭腦卻不見得最聰明的太子,你接近他,爲他出謀劃策,消除他的疑心,成爲他最信任的人,所以這次出使,他也帶着你一路同行,因爲他很信任你,一點兒也不擔心你會在路途中找了理由將他除掉。就連剛纔琉璃風鈴碎了的時候,你不是還伸手拉了他一把嗎?”
赫連安素聽着雲卿的話,手指慢慢的握緊,喉嚨上下移動,像是拼命吞嚥下所有的情緒。
“其實不是這樣的,你當然很想那個風鈴就這樣砸下來,砸到太子的頭上,讓他頭破血流,最好是從此以後再也不能醒來。可你不能這麼做,因爲若是他出了事,你這個陪伴着一起來的皇子一定也會受罪,王后一定不會放過你,所以你心底猶疑了瞬間,最後選擇了還是將太子拉了出來。這樣一來,他更加信任你,你卻覺得更加不甘。你這麼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那個最高的位置,但是爲什麼太子那般不如你,卻一出生什麼都有了,就算帶兵大敗大雍,也照樣坐穩在這個位置。你不會再讓他娶一個聰明的妻子,一個真正會幫助到他的妻子,你寧願他娶一個地位高,但是事實上不會有任何幫助的妻子。因爲你早就知道貴順郡主對御鳳檀一片癡情,性格又狠厲霸道,這樣的女子娶回去,對於男人來說,是一匹難以駕馭的野馬,稍有不順,便會將火惹上身。”
赫連安素目光裡透出一股隱隱的憤恨,指節青到發白,透出了死亡一般的色彩,聲音如同嗚咽的獸,低沉的可怕,“韻寧郡主可真會編故事。”
雲卿聞言,低頭輕緩的一笑,面容白潔的好似最美的玉蘭花,“安素王覺得這故事也不錯吧。你知道嗎?若是我被送去做了太子妃,既然人到異鄉,而我身後又沒有足夠的盾力來保護我的話,也許會一心一意的幫助太子殿下,讓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越來越重,等着他有一天坐上至高無上的皇位,我也能有一席之地呢。”
她纔不相信赫連安素真的當這是一個故事,皇權傾軋,在哪一個國家的皇室都是不可能避免得了的。赫連安素身在其中,就不能安然避過,他就算再溫順,也掩飾不了本性。何況在泓月水榭時,雲卿將他的舉動已經看的清清楚楚。
赫連安素的面容不再沉靜,此時的他眉眼聳起,透出幾分戾氣,乍看之下,和赫連安元終於有一分相似,那被掩藏在伸出的不甘不願,在少女充滿了輕柔誘導的嗓音中終於浮出了兩分在臉上,他緊咬牙根,盯着雲卿好一陣子,半晌後,方開口道:“你果然很聰明,但是你不知道,太聰明的人往往死的很早嗎?”
“安素王,你這是威脅我嗎?”雲卿臉色忽然也變了,從剛纔的微笑變得帶上一抹愁,雙眸露出了驚訝的神色,說話時,脣瓣微微的動着,但是一字一句依然很清晰,“你今日和我在這裡說話,已經超過了一刻鐘,大殿上的人看到的不少。如安素王所說,瑾王世子真正在乎的人是我,你說,若是在此之後,我接着就出了事,第一時間,所有人會想到誰,一定是安素王你的。”
“那不一定……”赫連安素出口反駁。
雲卿不理會他,繼續道:“大雍有一句話,叫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一個出使的皇子在我國內殺害了一名郡主,就算是爲了天子的顏面,到時候我國陛下也不會輕易了了的……”
赫連安素聽着雲卿的話,她說的沒錯。此時他已經明白爲什麼沈雲卿的臉色要變得似乎愁和爲難了,因爲在場已經有幾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來,其中一道非常明顯的,便是那狹長的雙眸裡漫出來的冷意,在衆人之間穿梭過來,絲毫沒有減少其中嗜血的殺意,甚至還有幾名華衣公子,目光也在這處停留,目光裡的關注並不比瑾王世子要少。
看來這名韻寧郡主並不如表面上所看的那般簡單而慘無勢力。她的死不會就單單被判定爲簡單的一起兇殺案。
然赫連安素雖然是一名出身不高的皇子,但骨子裡還是留着皇室的血液,至少在平民中,他依舊是帶着一層金黃的光芒的,此時被雲卿這般威脅,心內分明很不是滋味,面色露出冷意,“據我所知,大雍和西戎結盟,不僅僅是爲了和平,你們的糧草能跟的上嗎?就算你的死陛下知道不是意外,但是他爲了一國的平靜,會做這樣財力不接之事嗎?”剛纔赫連安元求娶貴順郡主時,赫連安素看得出明帝的不捨,但是到最後還是選擇了將貴順郡主選爲和親對象,家國天下,對於一名皇帝來說,天下肯定比一個女人來的重要。
不得不說,赫連安素在來大雍之前,的確做了很多準備,對兩國的大局勢和簽訂盟約的主要原因都進行了一番研究,但是,很顯然,他了解的太少。
雲卿在收到想要的效果後,接着就笑了起來,笑聲如同頑童在捉弄了人後,那種得意,配合她銀鈴般的聲音,卻讓人心頭有一種酥麻的難言韻味。
“安素王,你既然知道我出身不高,如何不知道我父親是誰?!如今大雍全國最大的布商就是沈家,店鋪遍佈全國上下,就連皇宮裡御用的布料,都出自沈家。雖不說富可敵國,可你如果知道我是沈家唯一的女兒,你就明白,當我父親知道他女兒死在何人手中,又因爲什麼原因而死。他也許可以傾盡一切,資助軍資呢?那時候,不知道西戎王和太子會怎麼想你這位兒子和弟弟呢,明明是選爲去和親的人,最後卻殺了對方國家的一位郡主,這樣的舉動究竟是求和,還是引敵呢?我想安素王應該清楚這其中的利弊,不用我說的再清楚一點了吧。”
西戎的兵馬在每年的戰役中消耗不少,加上御鳳檀那種絕滅似的追擊,幾乎損失了一大半的精兵。西戎雖然沒有國庫空虛,但是地廣人稀,人員纔是他們最大的財富,沒有足夠的精兵,再多的錢也堆不出活人去參與戰役。正因爲如此,西戎和大雍纔會兩國各退一步,現在簽訂盟約的情況出現。
一旦大雍有了錢財資助,西戎面臨的便是危險的局面。兵臨城下,雄兵攻城。那時,西戎王和太子還會將他當作自己的兒子,親愛的兄弟看嗎?只怕不會,他們會想到交出這個破壞合約的人,也許能換來一時的平靜。不,也許不用交出來,他只要一回去就會被父王責怪,到時候,會變成什麼樣子……他這半生的努力,也許就瞬間毀滅。
赫連安素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此時的臉色一定很難看,他是不知道,也未曾想到這一點。在他看來,西戎的女子多柔弱,再多的才學也不過是吟詩作畫,看起來美麗,實則如同瓷器花瓶一般,碰觸即碎。若不是今日看出賜婚的端倪,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沈雲卿竟然是這樣一個人。
她根本就是看透了他,他來威脅她,甚至帶上了一種自取其辱的意味。他望着她翹起的脣角,那裡彷彿是有着無盡聰慧的話語,望着她絕美的面容,他不會再想到花瓶二字,而是國色芳華,表裡如一。
這一刻,他的心情很複雜,他很想將面前這個笑容裡帶着嘲笑的少女就這樣掐死在面前,又覺得很慶幸,太好了,太子不需要這樣的太子妃,若是有了這樣的女子在身邊,再想要扳倒赫連安元,必定要費上更多的心力和時間。
他的計劃已經籌謀了一半,不能因爲任何不穩定的因素,而讓之前的部署功虧一簣。
想到這裡,赫連安素心頭的怒意,和臉色都強壓了下去,換成了一種非常和氣的神色,手指鬆了鬆,努力將剛纔因爲過分用力剋制情緒的手指變得不那麼僵硬,在幾瞬間,就已經將取捨判定。然後舉杯含笑道:“郡主風趣幽默,和你聊天感覺很輕鬆,希望以後還能和郡主多聊聊。”
雲卿今日和赫連安素說這些話,也不是爲了樹立一個新的敵人,她只是告訴赫連安素,怎樣做對大家都好,不會橫生麻煩,然,麻煩來了,她也不會害怕麻煩。她舉起手中的果汁杯,同樣微笑道:“歡迎來到大雍。”
赫連安素與她虛敬一下,然後一飲而盡,他平日裡甚少如此大口喝酒,今日卻恨不得酒能將心口那火撲滅。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來威脅人,反而被一個女子步步緊逼,不得不落到和她說和的地步,縱觀西戎,只怕沒有一個女子能做到如此地步。
在剛纔的談話裡,她幾乎調動了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一寸一分,每一個可能她都說了出來,看起來在朝中如此不起眼的一個人,竟然有這樣大的力量,不得不讓赫連安素反思,以往他在國中的時候,是不是因爲有他沒有注意到的地方……
雲卿見赫連安素眼神微閃,沉思不定,暗中冷笑,和聰明人說話倒也不乏一個好處,雖然她有其他辦法,無論如何,赫連安元也是不可能娶到她的,但是如此一來,倒是能讓赫連安素安分不少,比起那個西戎太子來,這位皇子的心機明顯要深沉的多。若是她沒猜錯的話,用智趣題來選擇太子妃的方法,一定是赫連安素想出來的。
宴會終有散時,宮中馬車上百,依次按照順序出去,雲卿走到了馬車旁,謝氏正要上車,卻被雲卿喊住:“娘,等等。”
謝氏不知女兒爲何開口喊住她,卻停下了動作,問道:“怎麼了?”
雲卿想到今日殿上貴順郡主那惡鬼一般的眼神,心裡便更謹慎一些,畢竟她不是個按常理的走的人,每一次出手都是相當的惡毒,不讓人死,卻要將別人最爲驕傲的東西損害。毽子踢的好就要斷腿,容顏美的便要抓爛,誰知道會不會在馬車上動手腳。
“你們先將馬車車盤檢查一番。”雲卿抱着慎重的心理,開口吩咐道。
“大小姐,馬車出門之前,奴才都在府中檢查過了。”車伕有些疑惑的說道。
“你們剛纔一直在馬車旁嗎?”雲卿沒有再說,而是轉而問兩名車伕,眼底露出的光芒讓車伕不敢亂答。
“回大小姐的話,奴才兩人中間曾經離開過一段時間。”畢竟參加宮宴的時間很長,車伕不可能一直站在馬車旁邊,也會溜到牆角一起聊下天,偷下懶,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罪,不過此時雲卿問出來,車伕心裡倒有點忐忑。
雲卿也不是來追究這些的,但她也不會跟車伕去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既然如此,就檢查一下,以免出了什麼問題。”
車伕雖然不知道爲何如此,但是秉着負責的態度,也躬身道:“是,小姐。”畢竟到時候若是出了什麼事情,他們兩人也逃不開關係,而且大小姐在府中下人裡口碑一直都好,不會無緣無故的出這種責難。
雖然有些麻煩,兩名車伕還是就這樣裡裡外外,將車子的每一個細節都檢查,見雲卿態度很嚴肅,他們將馬兒的的腳掌也細細的檢查了一次。
謝氏在一旁望着,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又覺得這麼做是必要的,今日在殿中的事情,實在是讓她害怕。
就這樣,旁邊的馬車一輛輛的離開了,而這時,車伕終於檢查了最後一個接合處,起身拍掉身上的浮土,“夫人,大小姐,已經檢查好了,沒有不妥當的地方。”
雲卿在一旁望着兩人的動作,見沒有異常,這才點頭扶着謝氏上了馬車,然後自己纔跟着坐了進去。
謝氏進了馬車後,方問道:“你在殿中和那西戎的安素王在說什麼?”當時她不是沒看到安素王和雲卿說話,但是看兩人表情都沒什麼異常,也沒有走過去了。女兒馬上就要及笄,起碼的交際是要懂得的。但是並不代表謝氏不擔心,在做孃的心裡,時時刻刻都爲着兒女在操心。
“他說恭喜我不用去和親。”雲卿看了一眼馬車外的霞光,收回眼,對着謝氏道。
謝氏明顯不相信,“他是西戎的王爺,爲何要這麼說,難道他也覺得自己國家不好嗎?”
“他的原話是——女兒不用去和親,他覺得很遺憾,但是在我看來,不就是恭喜了嗎?”雲卿一把保住謝氏的胳膊,擡起臉,兩隻眼睛閃亮亮的望着謝氏。
“你啊,真是鬼機靈的,看來娘是白擔心你了。”謝氏將女兒散了的頭髮往髮髻上攏了攏,輕柔的指腹從頭髮上掠過,像撓癢一般的愜意,雲卿舒服的閉上了眼睛,往謝氏身上又蹭了蹭,“你爹可真是過的驚心動魄了,剛出海回來,接着今兒個參加宮宴的時候,聽到你要去和親,那臉都嚇白了,等下回去,肯定少不了要發下牢騷。”
說起丈夫來,謝氏也笑的軟和恬謐,方纔丈夫爲了不讓女兒去和親,臉色都急的發白了,心裡一定和她一樣着急的。
雲卿嘴角笑了笑,說起父親,她就想到威脅赫連安素說的話,若是她出了事,父親會爲她傾盡家產復仇的,當時赫連安素大概也是因爲在殿上的時候,看到沈茂不畏明帝說出拒絕的話來,纔會那樣相信的吧。
有家人在身邊的感覺真的很好,靠着謝氏軟軟的胳膊,雲卿嘴角浮出幸福的微笑。
從紫禁城到撫安伯府,大概半個時辰就到了,雲卿扶着謝氏下了馬車,剛走到垂花門前,便看到硃砂在門口,臉上帶着不好的神色,“夫人,大小姐,老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