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說,反而顯得是雲卿先和赫連安元來此約會,卻藉此想要倒打一耙,將赫連安元的名聲毀壞。
御鳳檀臉色都未曾變化,依舊是那一臉冰雪沁入的感覺,眸中那層寒意絲毫不退,就連此時的聲音中也帶上了一抹極度的冰冷,他目光看着一臉溫肅的赫連安素,嘴角似笑非笑道:“我想安素王可能對一些細節不清楚而誤會了。衆所周知,你們西戎出使到我大雍,陛下安排了我作爲招待,今日我看雪景無疆,便去尋太子殿下一起出來邀雪賞景,當到了皇宮驛館的時候,卻聽人說太子已經出來了。”
御鳳檀說話的時候,狹眸微微眯起,越發顯得瞳仁晶燦流轉,雖然他的神情很專注,雲卿也能感覺到說話的時候,有意的將視線望向她,這是一種很細微的小動作,只有心有靈犀的人才能看到這一點。
只聽御鳳檀說到這裡,赫連安元飛快的接道:“你會好心的找我?”
御鳳檀嘴角一挑,不疾不徐道:“畢竟你的太子妃剛剛新喪,雖然她是我國的郡主,但是太子也是我國的貴客。我不忍太子在屋中傷心,便想讓你轉移注意力,不再兀自傷心,這是我的職責,也是大雍的禮貌,太子你不懂不代表我不懂。”
他言語裡極盡奚落,將赫連安元氣得雙眸裡噴得出火來,若不是他受傷真氣沒有辦法凝聚,又加上侍衛再三提醒不要亂動,以免留下後遺症,估計赫連安元還想要再和御鳳檀打上一架。
赫連安素知道自己這位兄長只要遇見御鳳檀,就不能完全的冷靜下來,雙眸裡透出一抹無奈的勸阻,但又不能在明帝和御鳳檀面前露出對本國太子的不尊,只得打斷御鳳檀那話裡話外,一語雙關的諷刺,語氣微促道:“世子,雖然你去找了太子,難道沒有看到太子,你就讓人四下尋找?然後找到了此處?敢問你是不是對我國太子的行蹤太過於關心了?”
御鳳檀笑了笑,他本來就是很喜歡笑的人,方纔因爲和赫連安元動手而繃緊的臉,就像是冰川下開出了三月的春桃,雖然滿室的人都見多了他平日裡的樣子,此時竟然也覺得滿眼繁燦。明帝在看到他這樣的笑容時,眼眸中裡先是一怔,然後在瞳仁深處涌上了一股十分奇特的神色,定定的看着御鳳檀,竟然帶了幾分失神的模樣。
由於明帝向來是持重穩成,他此時的情緒也不過是在眼眸裡有着盡情的表現,然而云卿站在斜左側的角度,將他的表情收在了眼底,那目光中帶着一絲震驚,對,就是震驚,像是突然看到了什麼,恍然一下失去了自持一般。
御鳳檀不說每日在明帝面前晃悠,然則起碼也隔個三兩天必然出現一次,明帝對他的笑容有什麼震驚的地方?雲卿凝了眉思考,卻看明帝收回落在御鳳檀臉上的視線,就這麼毫無轉折的停到了她的面上,驚得她立即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畢竟讓人發現窺視帝顏不是什麼好事,然明帝似乎還在忪怔之中,在看了雲卿之後,慢慢的收回了目光,臉上的表情再次回到了萬年松柏,巍峨不動的樣子。
御鳳檀這麼一笑,便讓赫連安素也不禁的皺了眉,他知道御鳳檀不是個好對付的對手,眼下顯然御鳳檀還會有話要說。
果然,就聽那絕麗男子嗓音散漫,“安素王多慮了,我雖然要去找太子賞雪,然他不在,我在京中也混跡多年,不至於無人賞玩,你且聽我說完便知事情如何,何苦那般的着急呢。”他輕輕的笑出了聲音,像是嘲笑赫連安素那急不待人的性子,再繼續道:“我從皇宮驛館出來之後,便驅馬前去尋找好友,然路上遇見了一位好友,他聲稱從榮華苑歸來的路上,偶然瞥見了太子的身影,而與太子一起的,還有撫安伯府韻寧郡主的馬車。我便暗自猜測,太子也許是見韻寧郡主孤身一車不安全,護送了郡主回府,於是便去了撫安伯府。”
他說到這裡,轉眸看了一眼雲卿,面色露出帶着柔意和禮貌的神情,無限情意的道:“韻寧郡主是我的未婚妻,我去看看便也合理,誰知到了撫安伯府後,卻聽門房說韻寧郡主沒有回來,他們也在等着郡主的消息。我一聽之下,便心浮不安,大雍雖然國泰民安,但是也不能避免一些小人想要惹是生非,便使了人到當初看到郡主和太子周圍去尋,以免太子殿下發生了什麼意外,很快就有人回話,說看到形似太子殿下和韻寧郡主的人被高頭大馬押到了這邊。因爲事關重大,牽涉到兩國的太子和郡主,我立即讓人通知了陛下,而陛下也非常重視這件事情,才隨了鳳檀到了此處。”
將事情的前後緣由說了之後,御鳳檀接着長長的嘆了口氣,語氣裡有着憤怒,又有着唏噓,在嘆氣之後,忽然擡起頭,兩眼怒瞪赫連安元,“豈料,本世子和陛下這般擔憂太子的安危,調了大批侍衛前來,進門之時,看到的卻是太子脅迫郡主留在此處!這實在是讓人無法接受,太子殿下做出這等行爲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想要脅迫本世子的未婚妻做什麼!”
一開始御鳳檀還自稱我,到了最後一句話時,便成爲了‘本世子’,這是在告訴屋中的人,他的身份和地位。
赫連安素聽完這段話,就知道御鳳檀是有備而來,這套說辭毫無漏洞,前前後後銜接無一不好,且話語中御鳳檀一直將自己所做的事情都擺在爲了兩國的邦交,擔憂西戎太子的安危,直到最後一句,才說出赫連安元的所爲。
而赫連安元也的確是讓人進來看到了屋中的一幕,雖然他並沒有綁住沈雲卿,但是侍衛站在身後,那架勢誰不明白,皇室裡的人若不是真心要毀了顏面,誰又會將郡主綁起來,自然是表面和氣,實則兇狠的將人‘請’過來,這樣的招數西戎太子會做,人家大雍也明白。
他轉頭望了一眼赫連安元,赫連安元牙根緊咬,雙眸裡的光芒透着濃重的陰森戾氣,死死的看着御鳳檀,然而卻一直沒有否認,因爲沒有什麼好否認的,而赫連安元也不打算否認,一把掀開侍衛給他包紮的手,拉起衣襟,惡狠狠的看着御鳳檀,道:“本太子就是綁架了你的未婚妻,那又如何?你們任我的太子妃被薛東谷殘害,我綁架你們的世子妃什麼豈容你任意指責!”
赫連安素聽完這話,眼眸中掠過一道疾快的光芒,暗暗皺眉,不該讓赫連安元開口的,他一直都極力避免將事情說到有關於貴順郡主的死因上去,本來赫連安元就算綁架了沈雲卿,然而又沒留下傷痕,也沒有暴力證據,就算說是強硬的請來做客,死攪蠻纏也能說的上。但是赫連安元顯然是爲一時之氣,被御鳳檀說的火冒三丈,直接承認了自己的所爲,並且拿出了貴順郡主的事情以增強自己的底氣。
這絕對是一個失策的行爲。
果然,御鳳檀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狡猾的笑意,玉面上露出一點微微的莫測笑意,卻是轉身對着明帝,肅聲道:“陛下,西戎太子已經承認了他的所爲,綁架了臣的未婚妻,雖然因爲發現及時,沒有造成任何不良的傷害,然,這種行爲極大的侮辱了臣的尊嚴,而西戎太子他綁架郡主的原因是因爲貴順郡主的死因,此事還未定論便做出這樣的行爲,簡直是蓄意報復。”
明帝背手站在一旁,他一直都很少說話,但是對於場中的情況卻一直都在留心。御鳳檀開始請他過來的時候,是稱西戎太子和韻寧郡主可能被歹人綁架,出了好歹,本着兩國立場而來的,而進門之後看到的情形卻不是這樣。
接着西戎太子做出這樣的事情,當然,他很不喜歡,但是一方面,這件事情給了明帝一個很好的想法。這些天,因爲西戎提供了有力的人證和物證,證明是薛東谷這邊的人殺害了貴順郡主,在要求明帝嚴懲薛東谷的同時,西戎那邊還得寸進尺的提出其他不合理的要求,話中明裡暗裡都在說薛東谷有此行爲,也許幕後還有人主使。
因爲理虧,所以明帝和跟蹤處理此事的官員都顯得很被動,而在薛東谷沒有回來之前,明帝讓下面的官員都忍氣吞聲的好好招待,包括明帝自己也不得不以比較軟的態度來處理。
如今眼下的事情,赫連安元無故綁架大雍郡主,簡直就是瞌睡有人送來了枕頭,明帝如何不會利用,他眯了眯眼,眼角的皺紋顯出一份歷經世事的睿智,“鳳檀說的沒錯,貴順郡主遇害一事,朕已經吩咐了官員處理,也宣召薛將軍回京,太子卻因此綁架我朝的郡主,似乎是有些太過了。兩國既然說好是友好結盟,朕也願意嚴肅處理貴順郡主的事情,你這樣的行爲,簡直是沒有將朕和大雍放在眼底!”
明帝的聲音並不高揚,但是卻讓人能在低沉緩緩的嗓音中聽出一股壓迫之意,讓人不禁的心頭髮顫,屏息凝氣的聽着這位帝王的話語。
赫連安素聽到這裡,就知道之前做的努力白費了,本來就着貴順郡主的事,能替西戎爭取一些友好結盟的利益,如今出現這件事,大雍和西戎之間又是一種平衡的狀態。
屋子裡出現了一瞬間的安靜,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了急報聲,要求見明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