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走在路上,忽而不放心的扶了扶髮髻,問道:“流翠,我今兒個的樣子,瞧着可還精神?”
流翠仔細的看了看,“若是細看,還是有點憔悴,不過一般是看不出來的,小姐無需要擔心。”
雲卿笑了笑,她昨晚睡得不大好,等會見了謝氏,只怕她看到了又憑白的擔心,倒是採青看着雲卿,好似有話要說,又囁嚅了半天,到底沒開口。
“有什麼話就說,要麼就別說。”雲卿睨了她一眼,淡淡的開口道。
採青頓時有些尷尬,低着頭道:“奴婢是想說,小姐還是莫要每天出去拋頭露面的好。”
“噢?怎麼了?”雲卿這時才側過頭來,語調輕緩,不動聲色卻帶着威嚴。
既然已經開了個頭,採青也大了膽子,咬了咬嘴脣裡邊的皮,垂頭道:“小姐是大家千金,每日裡拋頭露面的,如今外頭對小姐的議論頗多,奴婢覺得外頭的事小姐還是莫要插手的好,李管事他自然會處理好的。”
雲卿沒有說她說的是對還是錯,反問道:“她們說我什麼?”
採青壯起膽子,“說,說小姐貪戀沈家富貴,又不守婦道,出去招蜂引蝶,還要招婿入贅,不肯給老爺辦喪事,是大逆女,不知……”
流翠聽的臉都氣紅了,對着採青背就是一下子,“你胡亂嚼些什麼,那些人說的,你也信嗎?”
採青被她捶了一下,不服道:“我哪裡胡亂說了什麼,本來外頭人就這麼傳的,我是爲了小姐好,這整日裡出去拋頭露面的,給人說閒話,女子整日裡出去本來就是不對的。”
雲卿看着採青滿臉的鬱色,淡淡的蹙起了眉頭,這些日子她忙於外頭,顯然沒有分太多精力在身邊人身上,而採青大概在這個變故里,生出了其他的心思了。
她也沒有將話點破,緩緩的說道:“如今府中出現變故,我是沈府的長女,不撐起這一片天來,是不可能的,若是隻要名聲,不要管其他,這一點,我做不到,這些時日,你們陪着我在外頭東走西蕩的,整日裡拋頭露面也的確不太好,若是不願意的,可以留在府中,我絕對不會見怪。”
採青聞言,臉紅了起來,卻沒有吭聲,而流翠狠狠的瞪了採青一眼,咬牙道:“小姐在哪,我就在哪。”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並不是一時半會就出來的,流翠之所以和雲卿有如此深厚的情分,也是因爲從小一起長大,這種主僕感情中夾雜了類似少女之間的友情,所以流翠可以毫不猶豫的跟着雲卿在外面跑。
但是採青不同,她雖然對雲卿忠心,但是這種忠心,是建立是一切都平和的時候,像如今府中發生了變故,雲卿在外面處理事務,作爲貼身丫鬟的她們,肯定要隨身跟隨,那麼她們的名聲也會和雲卿一起被損壞。
採青不願意,雲卿也不勉強,人心這個東西,本來就最是善變,也是最不能強求的。
“剛好這些時日我不在院子裡,院子也顯得有些亂,採青就留下來管理吧。”雲卿淡淡的一笑,轉身便往外頭走去。
這個時候,也是最好見證人心的時刻,患難和富貴,不是人人都能同享的。
採青望着前面那個窈窕的背影,咬着下脣不說話,她知道,今日這一番話說出來,以後小姐對她也只是一般的情分了,可是她雖然是個奴婢,也同樣是個女子,每日裡在市井,染坊這些男人堆穿來穿去的,底下的人說的難聽的要命,小姐當然好,她在怎麼也有錢在後頭撐着,沒了名聲也會有好男人來娶的,可是她呢,本來就卑賤了,要是再被傳的稀爛,只怕嫁個小管事都不行了。
流翠憤憤道:“小姐,採青她太過分了,就爲了幾句話就大着膽子跟你說這個,她也不想想,她進府這一年裡,你對她如何!”在她心裡,採青在這個時候說出剛纔那樣的話,豈不是火上澆油,連小姐身邊的人都被那些個流言嚇退了,那其他人不是更加來勁的詆譭小姐。
雲卿一臉不認同的望着她,望着流翠那氣的圓鼓鼓的臉又有着三分感動,上一世流翠便是這麼不離不棄的守在她身邊,如今這一世,雲卿對她並沒有太特殊,流翠卻還是如此,“不要用自己的要求,去要求別人,她有她的追求,到時候我給她安排個人嫁了便是。”
流翠一聽便明白了,大雍朝的女子十五歲及笄,十六歲出嫁是正常的,像採青流翠這種一等丫鬟,一般主子都要多留幾年,十**歲的時候纔會配出去,主子喜歡的就會配個得力的管事,留在身邊再做管事媳婦,採青今年才十五,雲卿說要嫁出去,採青在雲卿心底的地位可見一斑,嫁了人的丫鬟是不可以再伺候小姐的,待遇肯定不同如今。
這也是她該,流翠心道,若是這個時候能頂住壓力陪着小姐撐過去,到時候小姐肯定是在心中給記上一功的,只怪採青太急躁了。
轉眼又過了兩天。
“小姐,李管事說,薛大戶今天又出來了。”流翠將外頭小廝的話傳來,雲卿淡淡的一笑,魚兒總算是要上鉤了。
陽光灼熱的灑在地上,在等待了兩天之後,薛有財換好了衣裳,準備出門之時,被一個嚴厲的聲音喚住:“你個殺千刀的,又要死去哪風流啊?”
薛有財頓時腳下一頓,轉頭看到一個滿臉殺氣,長得非常福氣的婦人正叉腰站在那裡,怒目望着他。
他心內一驚,轉過來卻是滿臉巴巴的笑容,狗腿道:“夫人,你今兒個怎麼沒睡午覺就起來了,不睡午覺可對皮膚不好的。”
“我不起來,你就要偷偷溜出去是吧!”薛夫人兇狠的問道。
對於薛有財,她是一百個不放心,總覺得他每天出去都不是做什麼壞事,可是派人跟着,又沒看出來他有什麼不同。
“沒,沒,我這不是和裘掌櫃約好了的去談生意嗎?哪裡是偷偷的,昨天都和你說過了,你不是都知道的嗎?”薛有財義正言辭的說道,那一番樣子正兒八百的,做不得半點假。
薛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幾遍,看他沒有什麼異常,這才哼了聲,“去吧。”想要找女人,也得有銀子才成,薛家鋪子的掌櫃,可是一分銀錢都要經過薛夫人才會給薛有財的。
終於得了這放行令,薛有財擦了擦腦門的汗,暗罵死胖子,每次出門都要問三問四的,真煩死人了!他走出了薛家的大院,往着東邊走去,待行了一刻鐘的樣子,便讓車伕將馬車停了下來,到珠寶店溜達了一圈,從後門出去,拐進了一條窄巷衚衕裡。
在門上有節奏的敲了五下後,裡面便有人過來開門,只見一個穿着桂花花紋水紅抹胸的女子,露出大半個白膩的胸脯,外頭罩着一件鬆散的半透明紗衣,頭上梳着桃花髻,插着一直碧綠色鬆珠流蘇的釵子,長長的流蘇落在側邊,將她的顏色帶出一股妖媚來,只這股妖媚裡,卻帶着一股濃濃的風塵味。
她一瞧見薛有財,斜睨的眼便媚態橫生,一手執着扇子,拉着薛有財的腰帶就往裡拖,口中嗔道:“死鬼,你還捨得來了,這都快五天了,你沒死在那胖婆娘的身上嗎!”
“心肝啊,你這話可冤枉我了,在那個婆娘身上,我怎麼也不會死的啊!”薛有財十幾天月前在路上遇見這美貌的小婦人,一下就被迷得五六不分的,一把拖了那女子在懷中,淫邪的笑道,“要死,也得死在你這朵石榴花下,我纔會甘心啊!”
“你真討厭……”女子在他胸口畫着圈圈,口中道:“你什麼時候才把我娶回家啊,你不是說,這次賴了沈家的銀子,夠你另外起家了嗎!”
薛有財一聽另外起家,暗道,這怎麼可能,他本是一個小農民,靠着娶了薛夫人這個財主的女兒,纔有了今日的家底,若是自己另外再開店,先不說薛夫人會不會直接打死他,就是那種從頭開始的滋味,他也不想再來一次。
人,從窮變富適應的非常容易,可是要倒回去,那就難羅。
可是眼前這朵嬌嫩的花兒,他也捨不得放棄,在她身上,他才體會了做男人的滋味,享受到那種被人嬌嗔崇拜的感受,這是在他家那個胖婆娘身上絕對感受不到的東西,所以他才豁出來了,在薛夫人嚴密的監視下,也要和這朵新得手的花兒翻雲覆雨。
他哄道:“沈家那的銀子雖然我是弄了一部分,可是那胖婆娘心底還是有數的,如今就拿着這一兩千兩銀子,能做什麼,還不夠給你買兩套頭面呢,等弄多點再說吧。”他一面說着,一面從衣兜裡掏出一隻赤金的寶石簪子,“心肝,來,你看,我給你帶了支簪子,花了一百兩呢,掌櫃的說是如今京城最流行的款式,來,心肝,我給你戴上,看看美不美啊……”
見有了首飾,女子咯咯的笑了起來,嬌笑道:“你真是討厭……就取笑人家……”
“哪裡,在我心中你就是最美的……來給我親下……”
給了銀子就好辦事,**一點就燃,裡面傳出了木牀嘎吱嘎吱的響聲。
只聽那女子大聲喊道:“哎喲,死鬼…輕點……要死……了……”
就在他們兩人酣戰最盛,投入的最忘情的時候,房間的門突然被撞開了,三個人影從外面走了進來,望着牀上的兩個連體人嘴角陰笑。
女子嚇得一把扯過被子蓋在胸上,薛有財也忙扯了一個角擋出自己的下半身,目光流連在三個進來的男人臉上,卻發現一個都不認識。
“你們……你們幹什麼?”薛有財這個時候還不忘把女人擋在自己的身後,雖然害怕,仍然壯着膽子問道。
“不幹什麼!剛纔路過這裡,聽到院子裡有莫名歡快的聲音,我們兄弟就進來看看。”爲首的一個男人邪邪的一笑,眼底滿是不懷好意的光芒。
“這青天白日的,你們擅闖民宅,算什麼!”聽到是不小心進來的,薛有財略鬆了口氣,只要不是那胖婆娘派來的人就好。
誰知那三個男子聽到這話,卻是哈哈大笑,道:“這裡好像不是你家吧,我記得原來住這裡的可是我兄弟啊,怎麼今兒個進來是你睡在牀上啊,難道我兄弟變了樣子了?!嫂子,你說是不是啊?”
後一句話明顯是問那女人的。
薛有財轉頭往那女人看了一眼,眼底都是詫異。他倒是知道這女人是個婦人,可他被迷得顛三倒四的,又看這麼久屋中都沒男人,以爲是個寡婦,看眼下這情形,這婦人還是有男人的。
女子扯着被子,滿臉通紅的解釋道:“我男人長期在外做生意,我……他們是他兄弟……”
薛有財聽了這麼一番話,本來剛纔鬆了的一口氣,又全部吸了上來,這……寡婦和有夫之婦之間的區別太大了,若是給人看到了,那就是通姦啊。
他那善於做生意的口才,立即變得有些結巴,“那……那你們想怎樣?”
“嘿嘿,我認得你,你就是薛大戶吧,我可記得,你老婆是個母老虎的吧,若是今日這事給她知道了,你說會怎樣?”一個人笑得十分奸詐的問道。
會怎樣?會被打死的!
薛有財想到薛夫人手持菜刀,追到他面前,將他剁成十塊八塊的模樣,就渾身發顫,他平日裡在府中多看美貌丫鬟兩眼,就會被擀麪杖伺候,如今都養成了目不斜視的習慣了,不管是美人,醜人,在薛夫人面前,他是絕對不會看的。若不是一直荒了這麼久,他也不會一下被後面裹着被子的女人迷住。
能將生意做大的人,都不是蠢人,薛有財明白這三人今日肯定不會是要來觀摩實戰的,便忍着肉痛道:“你們要多少銀子?”
“喲,不愧是薛大戶,生意大口氣就是大,你給的了多少啊?”爲首的男人笑着問道。
“一百兩!怎樣,夠了吧,可以夠你們花天酒地一個月了!”薛大戶其實還是很肉痛,他好不容易在沈家的賬目上摳出了一千多兩私房錢,今日給這女人買個釵子就花了一百兩,再這麼下去,他哪裡還有私房錢啊。
“一百兩?你當打發我們嗎?哼!”男人狠狠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擺在薛大戶的面前,薛大戶伸長了脖子一看,汗水嘩啦啦的往下掉,忍不住用手抹了下額頭,七月的天氣實在是太熱了,這薄薄的被子簡直要捂出他一身痱子來,“這,這個不可以啊!”
“不可以是吧?行,兄弟,將這兩個姦夫淫婦綁了,送官府……不,還是直接送到薛夫人那去吧……”男人立即揮手,後面的兩個男人就要衝上來綁薛有財。
“別,別,別……我籤,我籤……”薛大戶抹了抹汗,後面的男人早就拿了一支筆和印章過來給他,站在一旁瞪着他,虎着臉道:“你快點!我可沒那時間跟你耗!”
薛有財臉如死灰,顫顫抖抖的將自己的名字簽了上去,又按了手印,目光如同看着自己的命一般看着紙張被男子吹乾後,摺好放在衣襟裡。
“好了,你們兩個把衣服穿好了,我主子等會進來要有話跟你說。”男子笑了一下,帶着另外兩個男子走了出去。
薛有財好像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後面的女子拍了一下他的後背,“你還不去嗎?等會他們又要來催了!”
薛有財轉頭望着女子妖媚的容顏,心頭頓時涌上了一股不好的感覺,“剛纔那紙上所寫你知道是什麼嗎?”
“我又不認識字,怎麼知道,難道他們打算長期敲詐你嗎?那可就不好了,老爺,你趕緊起來,換上衣服去,別被薛夫人知道了,那可就麻煩了。”女子一臉體貼的翻出凌亂散在地上和牀上的衣裳,給薛有財穿上。
薛有財一邊享受着女子的體貼溫柔,想到薛夫人的暴力和兇猛,心裡打了個顫,乾脆自己將衣服胡亂的繫好,就匆匆的走了出來。
外面一輛青色的馬車正在候着,三個男子站在院子門前,正等着薛有財。
這條巷子住的人很少,靜悄悄的好似無人所在,這也是薛有財敢來這裡私會情人得原因,他不害怕人看見。
可是如今……
馬車裡一隻纖纖素手掀開了厚重的簾子,露出了端坐在裡面女子白玉似的面容,嘴角展開一朵笑容,溫柔的開口道:“薛大戶,好久不見。”
薛有財看到裡面那個鳳眸含笑,生如牡丹的女子,頓時明白了剛纔所發生的一切,他和那裡面女子的‘偶然’相遇,今日時間剛剛好的‘抓姦’,這一切,都只是裡面這個不足十五少女的安排,他抖着脣道:“你……你竟然用這樣下三流的手段!”
“你說什麼呢!”剛纔負責抓姦的爲首男子,正是流翠的表哥六子,他如今已經提升成了府中的小管事,氣勢十足的訓斥薛有財。
薛有財一看到他,就想起剛纔所簽下的那張紙,頓時焉了般的搭下頭,“你到底想怎麼樣!”
對於下三流這句話,雲卿不置可否的笑笑,手段這東西,對於先犯惡的人來說,只要有效,她都不會避諱的使用。
“薛大戶不要氣憤,雲卿不過是想和你聊聊關於上個季度欠款的事情,畢竟這事都過去了一個月了,我想,你週轉,也該週轉過來了吧。”
薛有財自看到雲卿起,就知道大概是爲了這事而來,這一個月來,整個揚州城最火的人物就是沈家的這個大小姐,在沈茂出事之後,將沈家的生意接了過來,漂亮的將接二連三挑事的人打下去,又殺雞儆猴的讓沈家的工人對她存了畏懼,沈家的生意在這樣的變故之中,也只比平時掉了兩層不到,如此成績,實在出色之極。
這一個月,關於賬務的事情,她好像沒有正面與商戶衝突過,他以爲沈家小姐是準備將這筆損失默默的吞下,誰知道,她的後手在這裡。
如今自己有把柄在人家的手裡,他就算不甘心,那肥肉也得吐出來,態度便變得油滑了起來,“是的,是的,前段時間是銷路不好,所以壓了錢,等會我回去,就讓帳房將錢給準備好,明日你就派人來拿吧,我們兩家合作了這麼久,當然是不會少了銀子的。”
睜眼說瞎話,當人是聾子呢。
雲卿也不揭穿,點點頭道:“薛大戶在揚州也是有名望的人了,自然是不會如此,可是眼下,你的賬目清了,可還有一些人週轉的也不太好,薛大戶認爲,有沒有辦法可以解決這些事情呢?”
“這,這他們各家有各家的問題,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嘛。”薛有財開始打起了太極,當初是他首先開了頭不給賬的,那些人才跟在他後頭學樣,也有不少是他在後面說了話,之前他打的打算就是法不及衆,大家都不給,沈家就難辦了。
“哦,這樣啊,素聞薛夫人對你感情頗深,全城皆知,這樣的女子,雲卿也想要結識一番,不如我哪天登門去拜訪,不知可好呢?”雲卿輕輕柔柔的一笑,宛若一支梔子花般的美好單純,眼底透出的光一點點的似鑽石閃爍。
她坐在車廂中,光線從窗戶的棉白紗透進來,過濾得相當純淨,好似一片明亮的月光落在白皙的臉頰,整個人仿若玉雕的一般,美,也冷。
薛大戶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到馬車垂下來的穗子上,他覺得那樣的美人,似乎雍容到他不敢再看的地步。
他知道雲卿這話意味着什麼,目光不由的透出幾分陰狠,“你這是威脅我?”
仿若沒有看到他的眼神,雲卿依舊笑的端莊典雅,軟糯的嗓音涼薄的吐出幾個字。
“很明顯,就是。”
美人如罌粟,毒而不自知。
薛大戶頭上忽然就冒了冷汗,他覺得那鳳眸裡噙着的光亮再不是鑽石的光亮,而是刀鋒的折射,一下將他方纔集起的狠意就這麼砍掉。
“要說服他們,沒那麼容易……總要點時間的。”
“無妨,我給你七天,相信以薛大戶商行副會長的能力,一定能解決這個問題的。”雲卿非常體貼的一笑,視線落到薛大戶合了又鬆,鬆了又緊的胖手上,垂眸一笑,“我們沈家的錢到了,這張紙我自然也會還給你。”
“你不準去找我夫人!”薛大戶立即道,他還記得之前雲卿說要去和薛夫人聊一聊,喝喝茶的話。
“這七天,我當然不會去的,七天後,就由你決定了!”雲卿彎了脣角,清雅的笑容裡藏着的陰冷深部可見,絲毫看不出她是在威脅人。
薛有財滿肚子的腹誹,這下可好了,他都已經私下挪動了沈家賬務裡的幾百兩銀子了,還要想辦法用自己的私房錢填進去,這七天還得爲了沈家的賬目跑斷了腿,真是吃力不討好,一分銀子的好處都沒賺到,賠得更狠了!
爲了七天這個時間,薛有財是不再多留,趕緊轉出了巷子,去爲賬目而忙活了。
過了一會,院子裡的女子走了出來,朝着巷子口諷刺的勾起殘留硃紅口脂的紅脣,斜挑了眼角道:“戲還要演下去嗎?”
雲卿坐在馬車裡,沒有開口,流翠道:“七天後,他給賬目,你走人,五百兩銀子和你的賣身契,自會有人來交給你的。”
“那就好。”女子沒有絲毫禮儀的打了個哈欠,撩了一下長髮,帶着情事剛完的倦意,“好睏,我去睡覺了。”
半個月前,有人來青樓找了她,讓她去勾引一個人,配合着出演一副“仙人跳”,代價是替她贖身和五百兩銀子,她能有什麼不肯的,五百兩銀子,足夠她到鎮裡買個小院子,開家小店衣食無憂的渡過下半生了。
七天內,不斷的有商戶主動過來跟沈家結了上半年的賬目,而這些商戶,雲卿都一一記下了,以後和他們的賬,都改爲半月一結。
她不是聖人,既然這些人會爲了貪小便宜而拋棄了商人誠信的原則,她也不必要太顧情面,當然,也不能全然不顧,生意總還是做的,不能將他們全部趕走。
七天後,雲卿如約到了相約的茶樓裡,她早就定下了一間環境優雅的包間,坐在裡頭等待着人的到來。
“薛大戶果然守信用,這東西,我也不會再保存了。”當着薛大戶的面,雲卿將紙一點點的撕碎,然後站起來,將手放在窗上,任風將碎紙吹走,茶樓的後面是一個人工湖,紙屑落下去,絕不可能還存了字跡。
薛大戶終於長長的嘆了口氣,點頭道:“沈小姐果然是好手段,在下佩服。”
兩人相談甚歡,簡直是看不出之前雲卿有設計過他的痕跡,“只要薛大戶你誠心合作,以後一切好說。”
“當然,當然……”薛大戶莫名的覺得這話中有話,表面上依舊客氣的說道。
待出了茶樓,流翠不放心的問道:“小姐,這薛大戶不像個好人,他要是將那日的事說出來,可怎麼辦?”
“他也得有那個膽子,說出去了,薛夫人也會知道的,他只會瞞着藏着,一丁點兒都不透露。”雲卿自信的笑了笑,絲毫都不在意。
要回了這些賬目,又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她覺得渾身都透着一種輕鬆的感覺。
“那他要是背地裡又故意造謠呢?”流翠打開馬車內的儲物盒,拿出水和點心來擺在几上。
“那他就是不想活了。”雲卿奸詐的一笑,從腰間抽出一張紙放在几上。
“這,剛纔小姐你不是撕了嗎?”流翠驚訝的望着面前的紙,這就是那天讓薛有財簽下的紙啊,怎麼又有。
“你如果要,小姐我可以拿出十張八張的給你撕!”她早就說過了,手段和方法不是她在乎的,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她也不會任意有。
薛有財那日露出的陰冷眼神讓她在事後留了這麼一手,她模仿了數張一樣的紙,剛纔當面薛有財面撕掉的不過是張廢的。
“那就好,就憑着這個,那個薛大戶以後也得老老實實的,再不敢興風作浪了。”流翠高興的將紙摺好,收在了隨身的荷包裡。
這邊雲卿在支撐沈府,而御鳳檀尋找沈茂的事,也沒有耽誤下來,除了官府還在出微量的力尋找外,沈家也一直派人在打撈,就算找個殘肢斷臂的,也要找出來。
一個月過去了,殘肢斷臂沒有打撈到,屍體也沒有到。
這對於謝氏和雲卿來說,是個壞消息,也是個好消息,一旦打撈到了屍體,那就等於沒了希望,現在這種情況,好歹也有個盼頭。
易勁蒼的能力也展現了出來,經過他嚴密的分析和判斷,他認爲當初泥石流將人往山下衝,可能會被衝入了下游的淺灘上,也有可能被兩岸的漁民救了下來。
這個判斷,御鳳檀也贊成,便將主要的力量調集在周邊的大小村落裡尋找,終於在一天,獲得了消息,下游的一戶漁民家,在二十多天前,的確救上了一名男子。
得到這個消息的御鳳檀都狹眸一亮,問道:“那人你帶回來了嗎?”
“帶回來了。”易勁蒼面上露出一絲爲難的神色,“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