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趁着孃親不注意就抓了一個包子往嘴裡塞,見老孃想要上前爭搶,就惱得大喊,“我的!我的!”
衆人都是笑了起來,古嬤嬤最近已是習慣同主子一起用飯,這會兒坐在對面就道,“姑娘,小主子這麼大了,就讓他吃個包子吧。左右也不過兩三口,他也吃不下太多。”
丁薇瞧瞧兒子手裡的包子不是麻辣餡兒的,也就鬆手了。
地上的小桌子上,雲影帶着幾個丫頭也正吃着飯。丁薇眼見雲丫總是偷偷看向自己桌子上的那一大碗蒜苗豬肉小餛飩,就笑給老嬤嬤盛了一碗,末了說道,“這餛飩吃不完,雲丫端過去幫忙吃了吧。剩下可惜了!”
“哎!謝姑娘賞!”雲丫樂得眉開眼笑,起身就端了餛飩回來。好在她還不是個貪心的,先讓過了當歸幾個,這才大口吃了起來。
雲影忍不住衝着丁薇抱怨,“姑娘,可不能再這麼寵雲丫了。平日數她吃的最多,再這樣下去,該嫁不出去了,誰家也養不起一個大肚婆娘啊!”
“纔沒有呢,鐵牛哥說…”雲丫吞下一隻小餛飩,順口就反駁了一句,卻猛然發現這話太羞人,趕緊住了嘴。但衆人都是人精,哪個聽不出其中的蹊蹺啊。
“哦,原來鐵牛不嫌棄咱們雲丫啊!”
“那咱們就別擔心了,人家未來夫君都不在意呢!”
“是啊,是啊!咱們只等着湊份子給雲丫準備嫁妝就好了。”
雲影幾個,你一句,我一句,打趣的雲丫臉色紅透,有心想跑又捨不得滿桌兒的好吃的,末了乾脆低頭猛吃,全當自己沒長耳朵了。
衆人見此,更是笑得厲害了。但好在也知道“嘴下留情”,沒有再繼續打趣,總算讓雲丫把腦袋從大碗裡擡起來了。當然不太擡起來也不成了,碗裡吃乾淨了…
飯後,撤了飯桌兒,丁薇在府裡各處轉悠了一圈兒,眼見沒什麼大事就帶着雲影做針線。當歸幾個忙着擦抹屋子,拾掇衣衫。古嬤嬤同程娘子則帶着安哥兒同二娃兒在院子裡踢球,皮球是方信不知道在哪裡淘換來的,牛皮縫製,裡面塞了棉花或者羽絨,柔軟又輕巧,極得安哥兒喜愛,加上湊熱鬧的二娃兒,兩人一起滿院子瘋跑,歡喜的尖叫聲被春風吹着飄過院牆,整個府邸的老老少少聽了都是忍不住笑眯了眼。
武侯府的春日來了呢,真是舒心又踏實啊…
丁薇偶爾擡眼瞧瞧瘋跑的兒子,忍不住也是笑得滿足,待得扭頭就同雲影囑咐道,“別虧待了二娃的吃食,若是有富餘就儘量同安哥兒吃一樣的。大娃兒那裡也是,多留些葷菜,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別虧了身子。”
雲影應了,末了還是說道,“姑娘就是心慈,別人家哪裡有主子同僕役同吃一鍋飯的道理。”
丁薇卻是搖頭,應道,“不說大娃二娃都是懂事的好孩子,就是程大友如今還在泉州風吹日曬呢,之後還要出海搏命,咱們待他的孩兒好是應有之意。”
“是,姑娘,我知道了。”雲影想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就
趕緊應了下來。
丁薇又想起雲丫,嘆氣道,“還有云丫,當初那件事讓她落了病根兒,將來子嗣有些艱難。不知道程家人如何,會不會不願娶雲丫進門?”
雲影是個心細的,前些日子偶爾發現雲丫同程鐵牛走得近,就去問過如今已經當了校尉的陳德。程鐵牛原本是家裡獨子,雲丫若是不能生育,這親事還真不好說。但年前戰事平穩的時候,程家來過一封信,說程鐵牛的娘老蚌懷珠,又給程鐵牛添了一對兒雙生弟弟,程家都歡喜瘋了。於是雲丫的婚事也就沒什麼太大問題了。
丁薇也是聽得歡喜,連連點頭,“這可真是太好了,程鐵牛是個實心眼兒的,同雲丫倒也般配。到時候多給雲丫準備嫁妝,給她撐撐腰。”
“好,到時候我們也湊一份兒。”
“你們的銀子就留着吧,難道只雲丫要嫁人,你們都當老姑娘啊。放心,你們只管睜大眼睛挑人,嫁妝這事還有我呢。”
雲影想起呆頭鵝一樣的山一,也是臉紅起來。
主僕兩個正說話的時候,卻見雲丫從院外跑進來,圓臉上滿滿都是驚慌,驚得衆人都是望向她。
丁薇也是驚疑,不等她進屋就在窗口喊道,“出什麼事了,慌慌張張的?”
“呀,姑娘,您在這啊!”雲丫跑的專心,突然聽得主子聲音還嚇了一跳,趕緊湊到窗前稟報道,“姑娘,方公子領了很多白鬍子老頭過來,也有很多年輕公子,都說要見您呢。方公子讓我回來稟報,說在外書房等着。”
這丫頭說的有些顛三倒四,但衆人還是聽懂了。
若說衆人在這京都除了自家將軍之外,最信重的人就是方信了。別看他平日“遊手好閒”,好似沒什麼正事,但實際丁薇母子的事無論大小,但凡他能幫忙的,從來都是不用說就辦妥了。
所以這會兒大夥兒一聽是方信帶人來,就都放了心。該忙碌的忙碌,該哄孩子的哄孩子。
倒是丁薇很有些心虛,但人家上門來了,不管原因爲何,總不能避而不見啊。
無奈,她只能換了一套衣裙,打扮的周正又端莊,這才帶着雲影和當歸往前院去了。
外書房裡,方信正同一衆書呆子閒話兒,可惜老老少少都是心不在焉,有些更是抻長了脖子望着門外,顯見是心急至極。
丁薇初一踏進書房門,繞過屏風,突然見到滿屋子的人頭,真是狠狠嚇了一跳。難道整個西京的讀書人都聚來找她算賬了嗎?
方信一見自家義妹神色不對,趕緊當先迎了上來,低聲提點道,“這些都是各大書院還有文苑的清流學士,昨晚聽了那些詩,今日上門來請教其中不明之處,別擔心。”
丁薇聽得這話,心裡勉強有了底,這才感激一笑,“謝大哥,他們不是來問罪的就成!”
“問罪?”方信聽得好笑,疑惑問道,“有天寶在,如今怕是都沒人敢大聲跟你說話,怎麼還要問罪?”
丁薇乾笑着含糊遮掩道,“哎呀,以後再說,不好讓
客人久等。”
這會兒,那些老少書呆子已是站起了身,盡皆彎腰行禮,“見過丁姑娘。”
“不敢當,老先生們太客套了,快請起。”丁薇趕緊擡手扶起最近的幾位老先生,人家鬍子都白了,身後還有家中子侄或者學生攙扶,她若是受了禮,可要折壽了。
衆人堅持行了禮,末了擡頭飛快打量丁薇幾眼,見她容貌嬌美卻不妖豔,神色平和端莊,倒是同先前暗自想象的“才女”有些符合,於是各個也都放鬆下來,紛紛重新落座。
丁薇開口吩咐雲影給衆人重新上了熱茶,昨日新烤的點心也端上來待客。
最靠近主位坐着的幾位老先生顯見很是心急,一等茶水點心上完就迫不及待開口問道,“丁姑娘昨日背誦的那一百首詩詞實在是太好了,老夫等人琢磨了一晚上,越讀越喜愛,也存了很多不明之處,今日冒然上門,還請姑娘撥冗解答一二。”
丁薇苦笑,昨日那位孫滄海問起的時候,她含糊帶過,就是因爲解釋起來太麻煩了。畢竟是不同的時空,不同的歷史傳承,實在有太多不一樣的東西,怕是夠她說上多少日夜了。
但今日這麼多老人家堵到門上,她不說也不成了。好在昨日才背誦了一百首,還剩了二百首,總算還有些緩和餘地。
這般想着,她就硬着頭皮笑道,“老先生折煞小女子了,這些詩詞是我無意聽來的,所知也是不多。但老先生垂詢,小女子必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一衆老先生原本還以爲她要推脫,但是聽得這話都是歡喜的點頭,末了一招手,旁邊七八個書生就齊刷刷掏出了文房四寶,麻利的撤了茶水點心,直接鋪上去,就等着隨時記錄了。
丁薇頓覺亞歷山大啊,暗暗警告自己一定要出言謹慎再謹慎。
可惜,幾位老先生都是鑽研了一輩子詩詞文章的,怎麼可能讓她矇混過去。
好不容易解釋完了玄宗,又開始說紅豆生在哪個南國。
丁薇說的是口乾舌燥,被問的是頭昏腦漲,一個不小心又帶出兩句成句,然後就開起了故事會。故事會又引出了四大名著…
雲影在一旁看得心疼,想要示意方信幫忙攔一攔,結果發現他也是聽得津津有味。只好親自出馬,給衆人又換了新茶,末了“小聲”稟告道,“姑娘,小主子不知爲何哭得厲害。您還是去看一眼吧?”
一衆老少書生聽得這話,擡頭一瞧外邊的天色,不知不覺中,太陽已經要走到頭頂了。於是一位年歲最大的老先生,也是昨日那位名叫孫公子的祖父,當先尷尬輕咳兩聲,開口告辭道,“勞煩了姑娘這麼大半晌午,真是老朽們失禮了。還望姑娘海涵,待得明日,不,下午姑娘不忙的時候,老朽們再來請教。”
“老先生們客套了,”丁薇也是起身,剛說了一句話就聽得孫老先生肚腹之中傳出清晰的嗡鳴之聲,顯見是飢餓難忍。
許是飢餓也能傳染,不等孫老先生臉紅,旁邊衆人的肚子也是接二連三響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