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治明隨手從鎮了碎冰的盆子裡拿了一顆荔枝,剝給丁薇吃肉,也是笑道,“船隊是越來越快了,上次用了倆個月,如今不過一月多又到了。”
方信掏出一份海圖,平鋪伸展放到桌上,伸手點着南邊的一個小黑圈兒,興奮道,“妹子,如今海南島已是找到了。下一步去哪裡纔好,楚家舅兄逼着我來問消息呢?海南島他們已是跑得太熟了!”
丁薇取了帕子擦手,末了上前一邊琢磨海圖一邊問道,“泉州那邊又有新船下水嗎?”
“有啊,前些日子來信說,又有十條船下水。”
“那就好,十條船分前後兩隊從海南往回運貨,這樣保證每半個月都有新鮮水果,但記得‘物以稀爲貴’,不要一次運太多,最好保持一兩種缺貨。這樣才能引得客人時時惦記上門!”
方信雖然不經商,但方家的產業也不少,如今他成親之後已是慢慢接手,耳聞目染對做生意也有些瞭解。如今聽得這話忍不住就是點頭,“這話有道理,只要拿着銀子到鋪子裡就能買到,自然也就不金貴了。一求不得,二求,甚至三求才得,最好不過了。”
兩人聽兩人說的熱鬧也湊了過來,見那海圖簡單就有些興趣缺缺,剛要轉身的時候,卻聽丁薇說,“在航行可以走遠一些了,泉州一直往東五六日行程的地方,也有個大島,物產同海南一般豐富,倒也是個好地方。”
公治明同方信瞧着她白淨的手指執筆在泉州以東大片的空白上,小小畫了一個圈兒,很是篤定的模樣。兩人對視一眼,心裡的驚疑再次翻涌起來,就同先前的海南大島一般,她肯定沒有去過,卻對那個島嶼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今船隊運回的各色特產就是明證!而這次依舊是這樣,小手一點就定了位置,半點沒有遲疑。
丁薇擡頭見得兩人面色古怪,猜得原因就有些心慌,倒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夫君同義兄,但這裡畢竟是個神鬼論盛行的封建社會,萬一兩人接受不了,或者說勉強接受了,以後卻心裡添了隔閡,豈不是得不償失。
也許活着,有些秘密只能自己獨自品藏了。至於隱藏不住的時候,那就到時候再說吧。
丁薇難得裝了一次鴕鳥,輕咳兩聲穩了穩心神,又提筆在小圈更遠處畫了一個更大的圈兒。
“這還有一個島國,地方大約有咱們一個省府那麼大吧。而且島上多火山,時常噴發。但島上盛產銀礦和金礦,礦石含量很高,可以就地開採提煉。聽說島民很狡猾狠毒,善於隱藏仇恨和示弱。若是要上島,必須多帶人手,一次把島民降服,或者乾脆把他們殺光算了。”
“殺光?”
丁薇平日可是連丫鬟都不捨得責罵兩句的,如今居然開口就要把一個島上的原住民都殺光,這實在是有些詭異。公治明沒開口,方信卻是忍不住,“妹子,留着這些人哪怕幫忙提煉銀礦也成,殺戮太過,有傷天和。”
丁薇也覺自己有些武
斷了,這個世界頂多是前世的平行空間,到底有沒有這個島國還不一定呢。再說了,即便這個島國存在,島民也不見得就是一個脾性。
“是我冒失了,總之到時候若是登島,讓楚家兄弟多帶人手,一定不要相信島民。”
“好,我一定會多說兩句的。”方信應了下來,末了轉向望着海圖沉思的公治明笑道,“天寶,這開礦可是個大事,只靠我們的人手不成。更何況妹子也說了,島民還要防備。不如這生意你佔一半的分子,撥給我們一千精兵如何?”
公治明擡頭,會心一笑,臉上清冷的線條,立時就軟了下來。
“我出兩萬銀子多造大船,佔股兩成,朝廷出精兵三千,佔股三成。方家丁家共同佔股五成,如何?”
方信假裝惱了,瞪眼睛反駁道,“你只出兩萬銀子,就要佔三成股,實在太貪心了。”
公治明卻是不以爲然,聳肩道,“你要知道,我可是最好的背黑鍋人選。若是沒有我佔股,金銀礦這樣的東西,朝廷上那些老狐狸,哪個肯讓你們插手?”
丁薇畢竟沒做過官,想法也簡單。原本以爲國庫空虛,若是從島國尋到金銀礦,也算幫了公治明一把,但哪裡知道涉及到利益分配會如此麻煩。
倒是方信畢竟是丞相之子,顯見更明白一些,先開口扯了朝廷進來。公治明半開玩笑一樣又添上了幾句,就完滿很多。
但她一點兒力氣都不必出就佔兩成顧,這會兒倒是顯得有些突兀,於是想了想就道,“不如我佔一成股好了,留出一股給楚家,整日裡出入大海,很是辛苦危險,不好讓楚家擔風險卻不得益。”
公治明同方信聞言都是望向她,神色都有些古怪。要知道,丁薇第一愛好是美食,第二就是銀子了。平日鋪子的賬冊,她閒來無事就要拿出來覈對一次的,收着銀票的小匣子也是心愛至極。如今居然居然讓出大筆利潤,只因爲楚家人海上爭鋒危險又辛苦。
如此說來,在她心裡,情義比金銀還要重。
這般想着,公治明神色就添了幾分得意,惹得方信偷偷賞了他一記白眼。
末了說道,“那我方家也佔一成顧吧,剩下兩成拿出來分幾個世家,省得那些老狐狸拖後腿。”
公治明點頭,如此分配,內庫和國庫充盈,好友同心愛的女子佔的分子正好不顯眼又實惠,忠心屬下得了辛苦銀子,世家平白得了好處也不會多事,倒是利益均沾。
“明日我讓金一去尋你,銀錢和人手他會安排。”公治明指了海圖上,先前丁薇畫的那個小圈兒又道,“馬上就要同鐵勒開戰了,這裡暫放,先去探尋金銀礦。國庫空虛,最好趕得上戰後封賞和撫卹。”
方信趕緊應道,“我回去就同楚家舅兄說說,明晚就請他們回返。”
丁薇聽得兩人如此商量妥當,又有些心虛,免不得添一句,“大雁還沒射下來,咱們就商量是燒烤還是蒸煮,是不是太早了
?”
公治明忍不住一笑,“放心,即便尋不到這個島國也無妨。東昊還不至於缺了這筆銀子就垮塌了!”
方信也是笑道,“先讓楚家出海去探尋,尋到之後纔會知會朝廷那些老狐狸。萬一儲量少,興許都不分潤給他們了。”
丁薇這才放下心來,笑道,“那就好,我先前在街上買了兩件小玩意兒,很是有趣,一會兒大哥拿回去給七喜解悶。她性子活泛,如今不能跑動,怕是心煩呢。”
“明日讓她進宮來尋你吧,家裡真是要關不住了,今晚必定要纏磨我說去南邊看海。”
方信嘴上如此說,神色裡卻是甜蜜滿滿,惹得丁薇學着安哥兒颳了刮臉頰。
“哈哈,”方信也不羞惱,直接捲了海圖塞回袖子裡,笑道,“既然定了下一個出海地,我就回去了,家裡舅兄方纔鬧着要喝酒!”
丁薇趕緊喊了當歸上前,讓她去把東西,連同幾樣早起新烤的點心一同包好,讓方信提回去了。
一時間,大殿裡又恢復了安靜。公治明見丁薇小鼠一般悄悄望過來,忍不住覺得好笑。上前攬了她的腰坐到窗前軟榻上,低聲道,“放心,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你,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
丁薇心裡酸澀,軟了身子在他懷裡蹭了蹭,小聲應道,“我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怎麼說。等我想想,以後一定告訴你。”
“好。”公治明低頭在她五黑的髮髻上親了一記,手下攬的越發緊了,“鐵勒始終是的東昊大敵,幾百年來戰事不斷。先前武侯府爲了自保,一直留着鐵勒牽制司馬家,如今我做了東昊之主,這顆毒瘤也到了徹底切掉的時候了。更何況先前…”
他說了一半,卻被丁薇小小軟軟的手掌堵了嘴,“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個將軍滿地走。既然當初選擇跟從你,我就早就想到這樣的時候了。你若是想瑜伽親征就只管去,照管老人,教導孩子,我也不會疏忽半點兒。”
公治明原本以爲多勸幾句,都不見得會讓她同意親征,沒想到居然如此容易,於是怔愣一瞬就道,“你不擔心…”
“擔心什麼?”丁薇橫了他一眼,嗔怪道,“我家男人可是堂堂無敵大將軍,先前鐵勒多厲害,不是也被打殘了嗎,更何況如今不過是苟延殘喘?前邊‘大爆竹’開路,後邊鐵騎推進,興許我不等穿上夾襖,就聽到班師還朝的好消息了!”
“哈哈!”公治明怎麼會不知道她這話有哄自己歡喜的成分,但依舊聽得心花怒放。哪個男人不喜歡自己的女人這般對自己信心滿滿?
“好,我一定趕在你穿上夾襖之前回來!”
公治明扶着丁薇做好,正色道,“到時候平定了鐵勒,就是你封后之時。這天下所有榮耀,若有富貴榮華,我們共享!”
“還有兒子!”丁薇笑着添了一句,末了到底又撲進他懷裡,低聲囑咐着,“什麼都不重要,你一定要平安回來。否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