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黃婆子看到劉玉珠進門插話,神情加不悅,訓斥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這屋裡說話,奶奶縱着你,倒把你縱上天了,我這就傳來管事媳婦好好給你點教訓。”

劉玉珠很恭瑾,就差跪下來舔宋氏腳了,宋氏也覺得劉玉珠還不錯。黃婆子則是打心裡覺得宋氏高貴,葉景霰就不該納妾,一直覺得宋氏虧了,就覺得像劉玉珠這種妾室就是該死。再加上劉玉珠越是表現卑微,黃婆子越是想踩她,好欺負,也好耍威風。

劉玉珠立即跪下了來,幾乎都要去抱宋氏大腿了,聲音好像因爲害怕也有些微抖,道:“奴婢是覺得子嗣事大,不管託誰肚子裡,總是長公主孫兒。算算日子,若是楚姨娘現就顯懷未必是孝期懷上。再者說了,日子挨這麼近,是不是孝期懷上,這也不好分辯。”

要是葉三老爺死了整一年後,葉景祀房裡弄出個孩子來,還可以說是孝期懷孕。現幾乎是緊挨着懷上,孕婦生產,早一個月,晚一個月都是正常生產,除非有御史言官就家裡坐着,帶上御醫過來算日子,不然這官司真難扯清。

其實別說孝期懷孕了,看看葉蕎身世,她實際年齡比戶籍本上小一歲多,悄悄生了瞞下來問題並不大。黃婆子開口說是孝期懷孕,也是想鑽這個空子,多一個月身孕,少一個月身孕,很扯皮。

黃婆子聽到劉玉珠反駁她,臉色是難看,擡手給了劉玉珠兩個耳光,罵道:“說什麼託生誰肚子都一樣,難道你還有越過奶奶之心,奶奶把你縱連嫡庶尊卑都忘了嗎。就算不是孝期懷孕,四爺都沒成親,正室沒有先弄出個嫡出來,難道公主臉上就有光彩,就是以後奶奶出門肯定也會被說三道四。奶奶做爲主母,過問處理本就是份內事,哪裡輪到你這個賤、人插嘴多舌。”

不娶妻先納妾這本就是四爺大錯,不管是不是孝期懷孕,妾室先有子,這都是不對。就是公主偏心小兒子,但事情就是這樣,說破天去也是葉景祀辦錯了。

劉玉珠捱了兩個耳光,頓時眼淚汪汪,想委屈又不敢委屈,看向宋氏道:“我是真心爲奶奶着想,公主進宮去了,三爺也不家,四爺脾氣……若是料理不好,再生嫌隙,奶奶前頭花心思可就要白費了。”

妾室是下人,常接觸也是下人,劉玉珠進門這麼久,對公主府下人羣體算是摸清了。囂張誰都不敢惹奴才出自葉景祀房中,連府中長史官都不敢惹。

打狗還得看主人,下人臉面是主子給,葉景祀府裡必須是說一不二,下人才敢如此囂張。黃婆子之所以這麼恨葉景祀,根本原因也就是被葉景祀身邊大太監打過,又覺得葉景祀這樣不對那樣不妥,自覺得是自己是公理正義,管太寬。

“唉……”宋氏聽到這裡不禁長嘆口氣,黃婆子說時候她就覺得很煩,以她本意,她並不想管葉景祀事,安寧長公主偏心,葉景霰也看中這個弟弟,她跟葉景霰關係剛剛有點緩和,確實不想跟葉景祀發生衝突。道:“我何曾想管,但這事出來了,不管是不是孝期,楚姨娘懷孕了,這事要怎麼辦纔好?”

不等黃婆子開口,劉玉珠就搶着道:“先請了大夫給楚姨娘診脈,要是確診了,奶奶只管派人送信到宮中,自有公主定奪。”

先確診再報信,孩子是去是留,都是安寧長公主事。這樣至少不得罪安寧長公主,就是葉景祀那裡也好說話。

黃婆子看劉玉珠搶着插話獻計,心中怒,擡手又要打她。劉玉珠膽子是越來越大,仗着宋氏喜歡她,還敢搶她頭裡說話。

宋氏嘆氣道:“媽媽別生氣,劉姨娘這話也是爲我好,這事還是讓公主定奪好。”

“公主正因爲駙馬爺去世傷心難過,已經進宮小住散心了,現是奶奶管家理事。若是再爲這等小事去打擾公主,豈不是顯得奶奶太無能。若是奶奶這個時候把此事處理妥妥當當,再告報與公主,三爺回來之後曉了,豈不是要奶奶能耐。”黃婆子說着。

宋氐眉頭皺緊,道:“我實覺得很棘手,如何能料理妥當?”

進宮彙報是不太好,是顯得無能了些。但這事怎麼算妥當,她心裡實沒有主意。留或者不留,都有可能被責怪,還不如推給安寧長公主,彙報了就是無功無過,不彙報則是功是則要賭一把。

黃婆子道:“這事就是說破天去,四爺也不佔理,奶奶要是不想跟四爺衝突。趁着四爺不家,吩咐廚房悄悄弄碗藥給楚姨娘端過去,神不知鬼不覺事情就完了。就是事後翻出來,孩子已經沒了,四爺再鬧能怎麼樣,就是長公主,難道爲因爲這麼一個本不該出生庶出與奶奶過不去嗎。說一千道一萬,太后是長公主嫡母。”

“這……總是不大妥當。”宋氏說着,不管是安寧長公主還是葉景霰肯定不會因此休了她,但可以冷着她。就像前頭那樣,葉景霰對她客客氣氣,相敬如賓,轉頭鑽妾室屋裡了。她想要夫妻生活,並不是這樣,她希望能跟葉景霰關係近一步。

劉玉珠也跟着道:“家和萬事興,總是公主孫兒,葉家子孫,奶奶若是私自做主,公主責問起來,如何交代啊。”

“公主孫兒?拿這話來壓奶奶,肯定你這個小賤、人想着自己。想着奶奶若是這樣處置了四爺庶出,將來也會輪到自己頭上。”黃婆子突然醒過神來,怒瞪着劉玉珠。

劉玉珠確實有這點私心其中,她如此討好宋氏,就是爲了將來能生下一男半女。要是宋氏連小叔子妾室都隨意處置,她孩子只怕難生出來,卻是一邊磕頭一邊對宋氏道:“我是一心一意爲奶奶着想,希望三爺和奶奶夫妻恩愛,家和才能事興旺。”

“你就是有私心也是平常事。”宋氏說着,要是跟她一起長大丫頭,這樣心力可以說是從小情份。劉玉珠俯她腳下,要說沒有私心誰信啊。道:“你起來吧,只要你好好侍候,我也不會虧待你。”

劉玉珠這纔敢站起身來,聽宋氏口氣不太對,也不敢作聲,只站到一邊。

黃婆子看宋氏似乎猶豫不決,又道:“倒不是因爲我看不上那楚姨娘,奶奶想想,四爺那樣囂張,全然壓了三爺一頭。現四爺還未娶親,看起來好像與奶奶無涉,但等到四奶奶進門,到時候妯娌爭執磨擦,奶奶只怕要被小嬸子壓一頭了。還不如趁着現,先給四房一點顏色看看,也讓四爺曉,您這個嫂子是有孃家撐腰,不會任人欺負。”

宋氏眉頭頓時擰緊,葉景祀妾室好歹確實與她無關,但葉景祀是太囂張了一點。先不說葉景霰護不護着他,就這府裡葉景祀是比葉景霰有存感,將來若是四奶奶壓她一頭……

“算了,楚姨娘到底有沒有身孕,身孕是什麼時候懷上,都只是猜測,等大夫確診之後再說也不遲。”宋氏說着,她此時也是心煩意亂,萬一想了一大堆,結果楚姨娘沒懷,豈不是要鬧笑話了。先確診了再說,孝期之前懷上還好,要是孝期裡懷上,孩子就是能生下來,這個把柄也夠大了。

黃婆子馬上道:“我這就去叫管事請。”

黃婆子去請大夫之時,葉景祀正守楚靜言牀邊,楚靜言肚子裡小傢伙已經三個多月,正常情況下胎相應該很穩固,楚靜言卻是開始孕吐了。懷孕之初沒啥反應,就是葉三老爺大喪,全府忙成一團,葉景祀只怕她累到,反正只是妾室也沒人管,只讓她換個孝服房裡安胎。

“這個小東西,等他出世了,肯定得好好收拾他一頓。”葉景祀恨恨說着,三個月後正是孕婦需要進補時候,結果楚靜言是吃什麼吐什麼,葉景祀看都心疼。

楚靜言聽得只是笑笑,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肚子,道:“悄悄地送我去景陽吧。”

除了孕吐之外,其他反應並不大,大夫也診過脈,可以上路走。府裡事太多了,葉蕎身世,葉三老爺過世,安寧長公主打擊太大都進宮了。若是這個時候府裡再出事,實太折騰了。

“你這樣怎麼能走。”葉景祀說着,道:“我不可能放你一個人去景陽生產,這是我們頭一個孩子,我肯定得你身邊。”

原本說去景陽是他陪着楚靜言一起去,現他要守孝就不太好走。何況楚靜言情況還不太好,他無論如何也得守着她。

楚靜言剛想開口,就有大太監進屋回話道:“有管事尋四爺。”

“我去去就來。”葉景祀笑着說,帶着大太監轉身去了屋外,他早就叮囑過,讓楚靜言專心養胎,有事尋藉口出去說。

直到走出院外了,大太監才小聲道:“有婆子多嘴把話透給了黃婆子,黃婆子跟三奶奶屋裡說了許久,還說要悄悄下藥。三奶奶沒說什麼,已經派人去請李大夫。小打發人跟着去了,就怕三奶奶……”

請李大夫過來無所謂,楚靜言現情況,三前兩頭上門來診脈。就是怕宋氏要鬧事,得提前準備上。

“找死呢。”葉景祀說着,臉上溫柔一掃而空,帶着一股說不出陰冷。

大太監又道:“那多嘴婆子已經抓了,過一會就角門外行刑,小想着先打出個樣來,也就省些事。但是那黃婆子……她是宋家人,又是三奶奶奶媽,上回因爲她,宋老太太還上門過,小不敢做主。”

葉景祀無所謂笑笑,大太監耳邊說了一句句,大太監表情閃了一下,卻不敢違命,道:“小馬上去辦。”

“一定要。”

“是,小明白。”大太監答應着,趕緊走了。

葉景祀回屋沒一會,婆子引着李大夫來了。李大夫是常上門,楚靜言雖然害喜嚴重些,其他倒是沒什麼,讓婆子小心侍候就行了,其實沒必要這樣頻繁診脈,不過葉景祀看中,出手十分十分大方,李大夫也樂意過來。

因爲是常來,楚靜言並不疑心,只以爲是例行診脈。李大夫連方子都沒開,只是大概叮囑幾句,出門時葉景祀卻是跟着出來了。

李大夫十分上道,小聲道:“這趟過來是貴府三奶奶請,說等我診完之後還要叫我過去問話。”

“實話實說就好。”葉景祀說着,宋氏打定主意要找事,也就沒必要瞞着。

宋家人天生就有多管閒事基因分子,一個兩個都是吃撐了。

李大夫聽得鬆口氣,他只是一個大夫,後宅之事實不想摻和,他並不想得罪宋氏。

李大夫出了院門,黃婆子就帶着婆子門口等着,看到李大夫出來,就道:“先生莫怕,見了三奶奶只要實話實說就好。”

李大夫低頭道:“我定知無不言。”

黃婆子前頭引路,直到宋氏正房,宋氏裡間坐着,放下碧紗櫥帳幔問話。劉玉珠站宋氏身邊侍候,黃婆子卻是外間看着李大夫。

“楚姨奶奶已經有三個多月身孕。”李大夫低頭說着。

黃婆子臉色馬上變了,道:“是不是你診錯了,真有三個月了嗎?”

李大夫聽得奇怪,想了想道:“我行醫這些年,雖然不敢說從來沒錯過,但幾個月孕期應該還能拿準,若是三奶奶不信,府裡自有嬤嬤,一看即知。”

原本他以爲宋氏叫他去給楚靜言診脈,是擔心葉景祀未娶妻先有子。當嫂子可以關心一些,但非說沒這個月份,這難道要栽葉景祀孝期有孕?葉景霰和葉景祀兄弟感情挺好呀,這宋氏是打算挑撥他們兄弟感情?

宋氏心中隱隱有幾分失落,只是未婚先孕話,名聲不大好,本質上不能說是大事。要是孝期有孕,不管哪方面說,這都是個大錯。道:“我如何不相信先生醫術,麻煩先生走一趟。”

“三奶奶客氣。”李大夫低頭說着,頓了一下道:“奶奶要是沒有其他吩咐,我先告辭了。”

都說宋氏出身名門,賢良淑德,看來是不止是多事,根本就是不安好心,沒事去坑小叔子孝期有孕,真不知道圖什麼。

“送送先生。”宋氏說着。

婆子送李大夫出門,劉玉珠看宋氏沉默不語,就道:“大夫已經確診,就看奶奶主意了。以奴婢淺見,家和萬事興,凡事請公主做主好。而且已以三個月身孕,若是落胎不好,那可是兩條人命,奶奶三思啊。”

“你個小賤、人,總中挑唆着奶奶行你聽事,這樣大事豈有你插嘴份。”黃婆子衝進來指着劉玉珠怒罵着。

“媽媽莫不要說了。”宋氏打斷黃婆子話,道:“劉姨娘說沒錯,總是公主孫兒,四爺頭一個孩子哪裡是我能決斷。既然大夫已經確診,傳話給大總管,讓他進宮傳話,等公主定奪。”

劉玉珠見宋氏聽了她建議,心中有幾分得意,又擔心黃婆子發作她,連忙道:“我去傳。”

說着趕緊去了。

黃婆子臉上有幾分怨,也有幾分怒,末了卻是宋氏對面坐下,直哭了起來,道:“我把姑娘從小奶到大,從小侍候不敢有一絲怠慢,姑娘長大了,竟然聽這樣狐媚子姨娘話,也不聽我。”

宋氏被黃婆子哭有些無奈,黃婆子是她奶媽,自小疼她,她豈能不知,若不是如此,她也不會讓她一直留自己身邊。道:“媽媽別這麼說,媽媽把我從小帶到大,我豈能不知道,但這事劉姨娘說得對,我不能私自料理,我也沒有立場,只能等公主定奪。”

黃婆子絮絮叨叨又說一會,宋氏只是耐心聽着。命婦進宮要遞牌子各種手續,公主府管事大太監進宮找主子倒是能省許多事,尤其是安寧長公主這種得寵公主。

不等晚飯時節大總管就回來了,先去葉景祀屋裡回了話,這才轉身去宋氏屋裡。宋氏傳話給他之前,葉景祀已經叮囑了大管事,楚靜言是孝前有孕,孝中事多沒顧上,察覺時已經三個月,葉景祀要守孝三年不能成親,三年後葉景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