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祥把電話打到了劉天天的廠裡，劉天天正好出去談生意了，一向老實本分，沒什麼主意的程招娣聽到這事，腿一軟坐到地上，怎麼也起不來了。
“劉家阿媽，劉家阿媽，”幾個女工連忙上前把她扶起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程招娣臉色慘白，動了動脣，竟然沒辦法說出一個字。
幾人看到她的模樣很不對勁，也有些擔心，“要不要我們去把老闆叫回來？”
程招娣沒有答話，只是不住地發着抖，臉色白得和紙一樣，彷彿隨時都會暈過去。
“劉家阿媽，你沒事吧？快喝點熱水。”女工們見她這個樣子，都怕了，聽說有人一時氣急，一口氣上不來，就這麼死了呢。
程招娣捧着熱水，雙手抖個不停，一下子就把衣褲打溼了。
“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你倒是說出來啊。”她們大概聽到這是程招娣老家打過來的電話，都有些好奇，會有什麼事讓她怕成這樣？
“對啊，有什麼過不了的坎，大家幫你！”
話雖如此，可誰不知道程招娣的孩子們個個都有出息，老大還是他們的父母官呢，她要有什麼過不了的坎，那別人天天都在過坎了。
程招娣雖然又氣又嚇，整個人都懵了，但還有一絲理智尚存，知道不能在這個時候把事情說出來，讓人看笑話，直到劉天天急匆匆地趕了回來，她才拉着劉天天回到宿舍，語無倫次地把事情說給她聽。
連最冷靜理智的劉好好聽了都會暴走的消息，更別提衝動易怒的劉天天，一聽這事兒恨不得操起菜刀衝回永樂縣把劉長生給剁了。
“那個老畜生！他還要不要臉？！要不要臉？！他不要臉，我們全家還要臉呢！”劉天天發狂似地低咆。
程招娣死死地拉住她，一邊哭一邊低叫，“天天啊，你可別做傻事，阿媽可就指望你了……”
“我早就和你說過了！那個老畜生就是不安好心，什麼給向上相看兒媳婦，根本就是他自己動了心思！你還不相信！”
程招娣也是又悔又恨，眼淚撲簌簌地直往下掉，“我哪知道那個老不死的，不要臉到這個地步，都這把年紀了，還做出這種事……”
“我要把這事告訴大姐！”劉天天第一次遇到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也是心亂如麻，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向劉好好求救。
“你大姐早就知道這事了，就瞞着我們呢，”程招娣話裡有着對劉好好的埋怨，“她還叫了公安來把你阿爹抓去坐牢……”
“抓得好！”劉天天十分解氣，“對，就是該抓他去坐牢！那個畜生，讓他去坐牢還是便宜他了！”
“天天啊，你可不敢這麼說……那是你親阿爹啊，你快幫忙想想辦法，別像你大姐一樣無情……”程招娣淚流滿面，雖然她也怨恨劉長生，可以說也是厭惡到了骨子裡去，可還是不希望孩子們和劉長生反目成仇，畢竟他們都姓劉，人要臉，樹要皮，至少這面子情還是得維持住的。
只是沒想到劉好好這次會做得這麼絕，她甚至懷疑劉好好是因爲記恨當初劉長生讓她吃剩菜，纔會這樣報復他的。
“我大姐無情？別人可以這麼說，唯獨你說不得！”劉天天對她怒目而視，“她會讓人去抓阿爹，還不都是爲了你！”
“阿爹現在做了這種事，難道你還要相信祥伯他們的話回去和解？我告訴你，那家人心可大了，不然當初也不會接近阿爹，現在又故意把事情鬧起來，那個姑娘擺明就是要坐你的位子！你看着吧，他們父女倆十有八九是要逼着我阿爹和你離婚，那小姑娘還沒我大呢，今後就要來當我的後媽！你每天早晚三炷香，盼着菩薩保佑我們劉家，到了最後連死都葬不進劉家祖墳，進不了我們劉家的祠堂，你還向着我那個阿爹？”劉天天冷笑一聲，說出來的話十分刻薄難聽。
程招娣呼吸急促，雙目圓睜，臉色比剛纔還要白上幾分，身體搖搖晃晃的，連站都站不穩了。
她都這把年紀了，如果要鬧出個離婚什麼的，她都不想活了。
劉天天此時心亂如麻，也沒顧得上她的情緒，嘴裡喃喃着，“這麼大的事不能讓大姐一個人扛，我要同二姐和向上說一聲。”
“別同向上說，他年紀小，還在上學，不能影響他。”一提到劉向上，程招娣驀然清醒，雙手緊緊抓住劉天天，竟然掐得她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劉天天“嘶”了一聲，更加煩躁，“他都多大了，還成天年紀小！年紀小！大姐像他這麼大的時候，家裡的大事都是她一個人解決的，我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電器店都開了幾家了。他一個大男人，除了會念書，還會什麼？都是被你們慣的！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也瞞着他，是不是要等他放假回去，發現自己的阿媽換了個人，你才滿意？”
劉天天的話像一把把尖刀，直往程招娣心口插，她終於沒有辦法再故作堅強了，捂着自己的心口，淚流滿面，“你這話是要逼死你阿媽啊！”
“不是我要逼死你，是阿爹要逼死你！你還看不明白嗎？他現在有錢了，有地位了，嫌棄你這個老婆子，想要換個年輕漂亮的，大姐還不都是爲了你，纔要把他送到牢裡去的？他去坐了牢，這婚就離不成，那女人也沒法和他結婚，當我後媽。這牢一坐就是幾年，幾年後，誰還等他？到時候阿爹和你離不成婚，你還是我們的阿媽，也還能葬在劉家的祖墳裡，進大目劉家的祠堂。你不感謝她，還在這裡怨恨她無情，有沒有良心啊？”
程招娣囁嚅着，“我沒怨恨她……”
無論是劉好好，還是劉天天，都是她的親生女兒，或許有的時候會有埋怨，但是恨是絕對談不上的，特別是現在被劉天天如連珠炮一樣“噼裡啪啦”的話給說懵了，覺得好像劉長生去坐牢，對他們一家來說，還真算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