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莊立軍有些意外父親會這麼生氣，現在說的話顯然是已經失去了理智。
電話那頭的莊南生不僅臉紅了，就連眼睛都已經紅了，莊小理被抓起來的時候，他並沒有太多感覺，因爲他們倆一直都不親近，他能夠冷眼旁觀他鋃鐺入獄。
而現在他終於明白父親莊見明那時候將莊小理送進牢裡的感覺了，越是親近的人犯了錯，那種感覺越是痛心疾首，越是不能原諒。
“你們做得很對。”莊南生的聲音低沉，就算心再痛，也不準備包庇劉長生，“特別是好好，長生是她阿爹，她能這麼做很不容易，也一定受到了很多壓力，你要多支持她。”
莊立軍看了劉好好一眼，“我知道，她現在壓力的確挺大，昨天她已經向組織報告了這件事，連趙叔都被驚動了，我這才臨時趕了回來。您也知道，這種事在農村並不少見，所以很多人不理解她的做法，覺得這是可以用錢解決的事情，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公事公辦。”
“對，這我知道，要不然劉家人也不會特地打電話給我說這件事了，就是想讓我給她施壓，你讓她放心，我是絕對支持她的。另外，你一定要幫忙她做好解釋工作，儘量分擔她的壓力，這件事出來之後，對她聲望的影響很大，你要給她足夠的支持，讓她頂住壓力。”
莊南生又仔細叮囑了莊立軍一通，才掛了電話。
“你也都聽到了，家裡那邊不會給你施壓，爸爸讓你不要有什麼顧慮。”
“我本來也沒顧慮啊，爺爺和爸爸都是正直的人，當年爺爺會對莊小理大義滅親，現在也一定會贊成我的做法。”她輕鬆地伸了個懶腰，“其實在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我已經把整件事都想清楚了，質疑的聲音肯定會有，但是短期之內我也不可能再進一步了，所以對我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那些人愛議論就議論去吧，反正我問心無愧，總比我包庇縱容我阿爹，給自己埋下隱患強。”
莊立軍見她神色輕鬆，心中的大石頭也放了下來。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劉長生做的醜事，連遠在京城的莊南生都知道了，又何況是離永樂縣並不遠的長福縣那些消息靈通的人士，這種帶着花邊的醜聞，傳播速度要比一般的新聞快得多，一時間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劉市長也是倒黴，攤上這麼個阿爹。”
“什麼倒黴，這是報應，她成天在我們長福縣擺出一副鐵面無私的樣子，現在自己的阿爹犯事了，這就是報應！”
“可不是嘛，那些老同志工作那麼多年了，不過就是在小飯館裡賒了賬，打了幾張白條而已，至於要背上那麼重的處分嗎？還有老張他們幾個，收錢不過是給單位的同志發福利，又不是給自己謀私利，竟然也不依不饒，不僅要他們退錢，還把他們給撤職了……”
“就是，那些資本家的錢不要白不要，她那麼爲那些資本家說話，我看就是資本家的走狗！”
“活該遭報應，我倒是要看她這回對她自己的親阿爹能不能鐵面無私。”
“聽說她親自報警，讓人來抓她阿爹，我看以她的性格，是不會徇私的了，劉市長這個人還真是挺無情的。”
“不過是擺出一副大義滅親的樣子而已，誰知道在背後做什麼手腳。”
“她阿爹真夠不要臉的，一把年紀了還強女幹小姑娘，要是沒被判個死刑，就是她做手腳讓人徇私了。”
“對，我們就看着吧，看她會不會讓人斃了她阿爹。”
“她阿爹要是沒判死刑，我們就不服，到時候也去上告。”
“上樑不正下樑歪，她阿爹是個強女干犯，她也好不到哪裡去！”
說得熱火朝天的兩個人，一個被劉好好處分過，一個家裡的親戚被她開除了，對她都是恨之入骨，逮着機會就對她大肆攻擊。
原本在一塊兒閒聊的人都變得有些訕訕的，他們對劉好好非但沒有意見，還覺得她是個不錯的領導，至少她來之後他們的工資待遇都提高了，至於對下嚴苛這一條，其實只要他們按章辦事，她並不會故意挑刺找茬，何況但凡有點眼色的人，都不會在這麼多人面前公然說領導壞話，這兩人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刺頭兒，他們可不想和他們一樣。
於是抽菸的抽菸，泡茶的泡茶，紛紛找了個藉口散開了。
這樣的一幕不止發生在一個地方，長福縣的許多單位都有相似的一幕，在長福縣擁護劉好好的人不少，但是討厭她，甚至憎惡她的人也不在少數。
劉好好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相反，她是個人精，官場那一套玩得爐火純青，也正是太瞭解他們下頭的生態了，所以抓起他們的作風問題來，一抓一個準，整得不少慵懶散貪的幹部叫苦不迭，颳了他們的油水，斷了他們的財路，還拿着鞭子在後頭逼着他們幹活，這些當慣了官老爺的人當然不服氣。
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將她除之而後快，她家出了事，這些人紛紛鼓掌叫好，還使勁地往外傳播擴散，生怕別人不知道，就算她沒因這件事下臺，搞臭她的名聲也是好的。
“劉市長今天下午真的會來？”剛提拔爲長福縣縣長的張巖對着陳彤一再追問。
他心裡實在沒底，他一直都站在劉好好這一邊，這次能夠上位也是劉好好舉薦的，所以對她十分服氣，幾乎是唯她馬首是瞻，現在也是躊躇滿志，準備做出一點成就，偏偏在關口上，劉好好家裡出了這種事，還傳得沸沸揚揚的，一個處理不好，她甚至連剛上去的位子都坐不穩了，到時候十有八九要連累他，那可是全盤皆輸的局面啊，所以他比誰都着急。
“應該會來。”陳彤保守地回答，老實說，她也不確定。
在她心裡，劉好好一直都是人生贏家，無論是工作還是家庭都完美得無可挑剔，這次的事無疑是將劉好好從神壇上拽下來，將她家裡最不堪的一面攤在衆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