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問側妃之事,皇后便明白太后用意何在,還不就是那些個老掉牙的招數,太后真以爲用個美人計便能橫掃天下,她當別人都是傻子不成。別說是莊煜不想納側妃,便是要納側妃,也不是太后隨便能安插人的,做郡王府側妃也是有身份要求的,不是太后隨便給個阿貓阿狗便能當上睿郡王側妃。
“季氏,你雖自幼失母少人教養,卻也不能不知曉爲婦之道,既有了身孕不能服侍老五,你就該主動爲老五納小,這才顯出你大方賢德。如今你懷孕已經數月,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難道還要叫老五受委屈麼?”太后見從莊煜這裡說不通,便立刻話頭一轉衝着無憂來了。
無憂身子輕輕顫了一下,自幼失怙是無憂心中最傷的傷痛,是不能也不敢觸碰的禁忌,這些年來從來沒有人會在無憂面前提起這件事,可太后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僅提了,而且說的還那般的惡毒。
太后直指無憂沒有孃親教養,不獨刺了無憂的心,還狠狠傷了皇后的臉面,京的親貴誰不知道萱華郡主季無憂是皇后親自教養的。
莊煜原本就時刻關注着無憂,是以無憂微微一顫莊煜便立刻發現了,他忙扶住無憂的手臂,擡頭瞪着太后冷聲道:“莊煜自落生到現在整整十八年,太后娘娘從來沒有問過一句,如今我的日子過的極爲舒心,怎麼卻讓太后心裡不痛快,必要給我塞些噁心人的東西來破壞我現在的安寧幸福?莫非我的日子過的舒心便會讓太后心裡不痛快麼?”
太后一聽這話氣的臉都青了,可她牢牢吸取上一次的教訓,無論如何都要死撐着不能暈過去,要不然她又得被隆興帝以養病爲由軟禁起來,好不容易纔找着機會“醒”了過來,太后自然不肯再冒險。
皇后和無憂聽了莊煜的話都蹙起眉頭,此時殿中尚有服侍的宮女太監,若然莊煜剛纔那番話舒心揚出去,對莊煜的名聲必會大有損傷,就算他說的再怎麼在情在理,可一個忤逆長輩的名頭壓下來莊煜也是吃不住的。
“煜兒,說什麼混話,還不快給皇祖母陪罪,你不喜歡納小,難道太后會硬逼着你不成,太后素來最疼愛晚輩,對你們兄弟向來是最寬容的,她老人家怎麼會逼你做不喜歡做的事情!”皇后的話說的又急又快,而莊煜與她配合的也極爲到位,皇后的話音未落,莊煜便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梗着脖子說道:“皇祖母,孫兒心直口快有什麼說什麼,從來不過腦子,若是剛纔說了什麼讓皇祖母生氣的話,皇祖母只管責打孫兒出氣。”
無憂見狀也在莊煜身旁跪了下來,她並不說什麼話,只這麼與莊煜肩並肩的跪着。只是雙手輕輕的護在小腹上,彷彿這樣能更好的保護她的寶寶。
太后一句話都已經到了喉頭,卻被皇后莊煜與無憂的舉動給硬生生的噎了回去。她若再要不依不饒,豈不就成了她這個太后成心爲難孫輩,可若要什麼都不做便放過莊煜,太后又極度不甘心。錯過這一次,她再想往睿郡王府安插釘子可就再不能夠了。如今那季無憂只是剛剛嫁入睿郡王府三個月,一定不可全盤掌握整個睿郡王府,此時是插釘子最好的機會。若錯過了這個機會可就沒有下一次了。只要讓季無憂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不論那孩子是男還是女,她在睿郡王府的地位便都已經無法動搖了。
當然這是太后的想法,太后完全不知道在莊煜還沒有與無憂大婚之前,只在定婚之後,莊煜已經將整個睿郡王府的帳目交給無憂掌管了。至於下人方面,睿郡王府自開府之初,府中所有的下人便都極清楚的知道萱華郡主是自家的女主子,得罪了王爺,王爺許會不計較,可若是得罪了未來王妃,王爺鐵定會毫不留情的將人攆出王府,甚至連家人親戚都不能再留在王府中當差,所以在睿郡王府下人們的心中,王妃纔是最最要緊的主子。
所以說無憂自嫁入睿郡王府的第一天開始,便是名副其實的睿王府主人,完全不需要再經歷一個收服睿郡王府下人的過程。太后的想法顯然相當的不切實際。
“你們……唉……哀家一心爲了你們好,你們卻不領情,看來哀家真的是老背晦了。老五啊,你是皇子,理當負起爲皇家開枝散葉的責任,只有王妃一個怎麼能夠,何況還有皇家體統臉面要顧,普通士人之家,主母跟前也要有兩個侍妾才體面,季氏是王妃,出來進去的連個服侍的侍妾都沒有,這也太寒酸了。皇后,你說是也不是?”
皇后見太后軟了聲音,便也軟軟和和的說道:“太后娘娘關心小輩的心意孩子們必是心領的,太后也是爲了關心煜兒和皇有子嗣,可太后您想想,世人都知道強扭的瓜不甜,還有牛不喝水強壓頭也是枉然,煜兒這孩子是兒媳養大的,他的性子兒媳最是清楚,他就是一根筋的直腸子,他只想守着他媳婦過清靜的日子,我們做長輩的怎麼能不成全呢,若強要他納不喜歡的人爲妾,煜兒心裡必然不快活,煜兒若不快活,太后的一片心意豈不是付之流水?”
皇后的道理太后心裡自然是清楚的,可她又不是真心爲莊煜着想,自然皇后這些話她自然是聽不進去,太后只抓住皇后話中的漏洞說道:“皇后此言差矣,老五連人都沒有見過,怎麼就能斷定他不喜歡呢?”
皇后立刻反問道:“這麼說太后娘娘是早就準備好人選了?”
太后被皇后問的一滯,然後有些個惱羞成怒的說道:“京中好姑娘多了,總有一個老五能看中的。”
莊煜立刻叫道:“皇祖母,憑是天仙下凡我也不要,我只想守着無憂和孩子。”
太后氣的臉色鐵青,指着莊煜哆嗦着雙手說不出話來,皇后瞪了莊煜一眼,忙躬身道:“太后息怒,煜兒性子直,您別與他一般見識。”
太后重重的哼一聲,看向無憂冷聲道:“季氏,老五爲你已經目無尊長了,你果然有手段,將老五迷的神魂顛倒,迷的他連祖宗家法都不顧了。郡王按制有一正妃二側妃四庶妃侍妾通房若干,你難道要將這祖宗規矩全都廢了麼?”
無憂看看深情看着自己的莊煜,然後轉頭看向太后,一字一字清晰的說道:“回稟太后,王爺若想納小,孫媳便會爲他操持,若王爺不願意,孫媳也絕對不會爲了自己的一點子虛名而違逆王爺的心意。若太后以爲這樣便是孫媳壞了規矩,孫媳願意領罰,只求太后不要再爲難王爺,身爲堂堂皇子王孫,王爺若還得被逼着與他不喜歡的人同房,孫媳也替王爺覺得羞辱,求太后娘娘不要逼着王爺失去他的尊嚴。”
聽無憂說出這樣一番話,太后的臉色已經青的不能再青了,她雙脣哆嗦了好一陣子才憤憤尖叫道:“放肆,大膽季氏,你竟敢在哀家面前說出此等不經之辭,真以爲你懷了身孕哀家便動你不得麼?”
無憂很淡定的說道:“太后娘娘,您若覺得孫媳之言不合情理,孫媳也無話可說,唯有領罰。孫媳是懷了孩子,可這孩子絕不是孫媳的護身盾牌,而是孫媳傾盡一切也要全力保護的寶貝。”
太后被堵的無話可說,只剩下指着無憂喘粗氣,半晌才擠出一句:“你這忤逆不孝的東西,活活要氣死哀家……”
皇后見狀心知太后已經敗下陣了,便上前說道:“太后息怒,這兩個孩子都是有什麼說什麼的直性子,他們本也不想惹太后您生氣的,兒媳這便帶他們回去好好教導他們。太后您年事已高,萬不能輕易動氣上火,免得傷了身子。”
說罷,皇后拉起莊煜和無憂向太后躬身行禮,太后心裡也清楚今日必難如願,只得沉着臉揮了揮手,算是同意放莊煜與無憂他們離開了。
出了慈安宮,皇后方纔嗔道:“煜兒,你這傻孩子,說話這麼衝怎麼能辦好事情呢?”
莊煜不高興的說道:“母后,兒子心裡想什麼便說什麼,再沒有一句虛言,況且……她也不是真心關心兒子,不過是……”莊煜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皇后的狠狠瞪眼給阻止了。他此時才意識到這是在宮中,而不是在他想說什麼便說什麼,想做什麼便做什麼的睿郡王府。
皇后不再理會莊煜,只對無憂輕聲說道:“無憂,你別往心裡去。”
無憂輕輕點頭淺笑道:“母后放心,無憂再不會往心裡去的,你和五哥一直在維護無憂,無憂心裡明白呢。”
皇后拍了拍無憂的手沒有再說什麼,一行人很快便回到了懿坤宮。隆興帝只看了一眼莊煜的臉色,便淡淡問道:“太后要給煜兒納側妃了?”
莊煜悶聲道:“是,父皇您怎麼知道的?”
隆興帝淡淡一笑,用譏誚的語氣說道:“太后若沒有提出這樣的要求,朕倒要覺得奇怪了。煜兒,你只和無憂好好過你們的日子,其他的並不用理會。還有朕在呢,想拿捏朕的兒子,也要看朕答不答應!”
莊煜立刻鬆了口氣,臉上也有了笑容,有了父皇的支持,太后這指側妃的旨意可是萬難頒下來的,他和無憂的生活不會被人打擾了。
高興起來的莊煜話自然也多了起來,今日難得無憂也一起進宮請安,莊煜不用象平時那樣急匆匆的趕着回府,這些日子積累的話莊煜便一古腦兒的全都說了出來。這一說便說了大半日。
就在莊煜向隆興帝與皇后說個不停的時候,慈安宮中的太后也沒有閒着。她正在與李嬤嬤緊鑼密鼓的商量着該怎麼樣才能成功的將釘子安插入睿郡王府。
“太后娘娘,您還記得吳國公夫人曾經提過的唐月如麼?”李嬤嬤想起一事,便急急說了起來。
太后也的確是有了年紀,她想了一會硬是沒有想起來,便不高興的說道:“有話直說便是,繞什麼圈子!”
李嬤嬤趕緊告了罪,邊回想着邊說了起來。
“回稟太后娘娘,當日吳國公夫人曾經提起蜀中唐門的嫡小姐唐月如對睿郡王府一見傾心,一心要做睿郡王妃,她甚至來追到京城來了,還在吳國公府中住過幾日,只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她就突然不見了,吳國公府上下都沒有人知道這位唐小姐的去向,只是知道她並沒有返回蜀中唐門。”
太后眯起眼睛想了好半天才點點頭道:“哀家彷彿有些個印象,素青,你立刻去宣吳國公夫人進宮見哀家,哀家要問問清楚。”
李嬤嬤忙勸道:“太后娘娘,您剛剛纔宣見了世子,這會兒又宣吳國公夫人,只怕……不如由奴婢出宮去吳國公府一趟,向夫人問個清楚明白再來向您回稟如何?”
太后氣惱的哼了一聲,過了好一陣子才悶聲說道:“就按你說的去辦吧,速去速回。”
李嬤嬤應了一聲,立刻行禮退下,回房換了衣裳取了腰牌,又來到太后這裡請太后隨便賜吳國公世子一件玩器,她也好有理由送東西出宮。
慈安宮的李嬤嬤拿着腰牌出宮,這個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隆興帝的耳中,隆興帝冷冷一笑,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揮揮手命報訊之人退下,李嬤嬤早就是重點監視對像了,她自以爲自己的行蹤很保密,卻不知道隆興帝派出的暗探的視線從來就沒有從她的身上轉移開去。
李嬤嬤出宮之後直接去了吳國公府,吳國公聽說李嬤嬤來了,不由心中一驚,立刻命人將李嬤嬤帶到書房說話。等李嬤嬤說明來意,吳國公卻皺眉說道:“太后的意思我已經清楚了,只是那唐月如至今下落不明,說不定已經死了,恐怕不能爲太后所用。”
李嬤嬤忙說道:“王爺,太后的意思是查一查,若然那唐月如還在,這事情不就好辦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