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嬤嬤身子很是虛弱,沒說上幾句話氣息便急促起來,徐趙二位嬤嬤見狀不敢讓她再說話,只不住的勸她好生將養,早些養好身子方能回到郡主和小王爺的身邊。
寧嬤嬤自己心裡也清楚,不養好身子再不能回去的,郡主和小王爺都是孩子,倘若過了病氣給她們,自己就是死一萬次都無法彌補。只是她心裡到底不踏實,畢竟庫房之事還沒有能清楚的告訴兩位主子。
徐嬤嬤一聽趙嬤嬤提到“庫房”二字,便立刻將分家之事詳詳細細的說了一遍,聽得寧嬤嬤欣慰的笑出了眼淚,郡主的性情變的那般堅韌剛強,真真是意料不到的好消息。
寧嬤嬤心裡踏實了,便急忙說道:“煩兩位妹妹先不要把我的消息告訴郡主和小王爺,免得爲我煩惱,等我身子一好就立刻去王府面稟郡主和小王爺。”
寧嬤嬤心很細想的極周到,生怕因爲自己的事情讓兩位小主子輕易出府與人話柄,壞了至誠守孝的清名,是以再三叮囑徐趙二位嬤嬤暫時先不要把找到自己的事情說出來。
趙徐二位嬤嬤也明白這個道理,忙點頭應了,又說了一回讓寧嬤嬤安心休養的話,便起身告辭,若她們在此,只怕寧嬤嬤再沒法子安心養病。
剛出西院,海棠匆匆跑來請徐趙二位嬤嬤用飯,兩人微笑應了,由海棠引着去用客飯。用罷客飯,兩人去向葉氏和季光慎辭行,將寧嬤嬤的囑咐說了一遍,季光慎自是連聲稱是,再無不依的。他親自將徐趙二位嬤嬤送到門外,送她們上車。
徐趙二人見車旁放着兩隻鼓鼓囊囊的長條布口袋,不免笑着問道:“三老爺,這是什麼?”
季光慎笑道:“這是剛纔去地裡收的新鮮菜蔬,都是嫩尖兒,嬤嬤們帶回去請郡主和小王爺嚐嚐鮮。”
趙嬤嬤聽了這話立刻笑着說道:“多謝三老爺有心了,老奴正想着去尋些鮮嫩的小菜做給郡主和小王爺吃,只是這會兒便是拿着銀子也沒處買去。”
季光慎笑道:“還買什麼,我們這個莊子一半以上的地都是種菜蔬的,要什麼樣的菜都有,往後我每日一早命人摘了新鮮的菜蔬送過去,嬤嬤不用愁沒有新鮮菜蔬可做。”
趙嬤嬤知道三房分家時得的家產很少,既然這莊子多半的地在種菜,必是以此賣錢維生的,怎麼好要三老爺每日送菜到王府。現在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一簍子新鮮小菜比牛羊肉都要貴些。
趙嬤嬤剛開口說了句:“這怎麼使得……”便被徐嬤嬤攔住話頭笑道:“那真是多謝三老爺了,郡主還好些,就是小王爺挑的緊,沒有新鮮的便再不肯吃的。如今三老爺可爲我們王府解決了最頭疼的一件事呢。”
季光慎聽了這話立刻吩咐道:“曹寧,以後每日清晨去地裡選最好的菜蔬摘下送去王府,不可有一日耽誤。”
曹寧是打小跟着季光慎的下人,爲人很是忠厚老實,一聽這話立刻大聲稱是,臉上滿是憨憨的笑容。
徐趙二位嬤嬤上了車,趙嬤嬤才輕聲說道:“徐姐姐,三老爺家裡也不寬裕,如今菜價正高,要他每日送菜到王府,豈不是……”
徐嬤嬤卻搖頭笑道:“趙妹妹你糊塗了,依咱們郡主和小王爺的性子,怎麼能白白吃三老爺家的東西呢,必會以其他方式回禮,如此一來既全了親戚的情份,又熱絡了關係。我看三老爺將來必是個有造化的,常言道獨木難成林,又說孤木難支,小王爺日後必要入朝爲官,總要有些臂助的。如今郡主明裡暗裡的幫三老爺一家,說不得也有這個意思在裡頭。”
趙嬤嬤聞言連連點頭道:“還是徐姐姐你想的通透,我比你差太多了。幸虧大公主讓你和崔姐姐過來幫着郡主,要不然郡主和小王爺必是會吃暗虧的。”
徐嬤嬤笑道:“趙妹妹也不要妄自菲薄,你做得一手好菜,這可是我們都比不上的,沒有你精心製作的佳餚,怎麼能讓郡主和小王爺有健康的身體呢。”
說說笑笑間便到了王府,馬車繞到西角門,趙嬤嬤挑起簾子正欲下車,忽見前頭停着一輛馬車,車身上打着靖國公府的標記。趙嬤嬤放下簾子回頭道:“徐姐姐,前頭有國公府的馬車。”
徐嬤嬤挑開簾子看了一眼,皺眉道:“這才搬出來,剛過了不到十天的安寧日子,那府裡又要做什麼?”
趙嬤嬤雙眉緊鎖沉了臉道:“誰知道呢,已經分了家,如今郡主和小王爺閉門守孝,真真沒個眼力界兒,還跑來王府打擾。”
徐嬤嬤放下簾子,對車伕說道:“把車趕進府裡我們再下。”
車伕應了一聲,將馬車從角門趕入王府,等角門關上之後,徐嬤嬤和趙嬤嬤才下了車,命人將車上的兩布口袋新鮮菜蔬送到小廚房,這兩人便急急忙忙往季無憂平日理事之所春華居趕去。
進了春華居的院子,在門外廊下侍候的小丫鬟們便圍了過來,壓低聲音說道:“嬤嬤,國公府的鄧嬤嬤來了,一進王府就黑沉着臉,看上去好不嚇人呢。”
這幾個小丫鬟是從前在靖國公府樂宜院服侍季無憂的小丫鬟們,對鄧嬤嬤還存着同從前一樣的畏懼之心。
徐嬤嬤淡淡一笑,輕聲道:“她黑沉着臉與我們王府有什麼關係,你們可都是王府的丫鬟,她再厲害也怎麼不着你們。”
只輕輕一句話,便立刻讓這幾個小丫鬟如同放下心中大石一般鬆了口氣,臉上的神色也鎮定了許多。其中一個忙道:“嬤嬤可看了三老爺家的小少爺,婢子這就去向郡主回話,那鄧嬤嬤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兒了,已經在房中說了許久的話,也不怕累着我們郡主。”
徐嬤嬤微微一笑,對這個小丫鬟暗暗留了意。小丫鬟跑上臺階在門外向內回話,少傾春草從房中走出來向徐趙二位嬤嬤道了辛苦,又笑着說道:“郡主命兩位嬤嬤進去回話。”
徐趙二人應了一聲,隨春草走進入上房。她們看見郡主端坐在上,鄧嬤嬤則斜簽着坐在下面的腳榻上。徐嬤嬤淺淺皺了皺眉頭,同趙嬤嬤一起給季無憂見禮。
季無憂見鄧嬤嬤着實不象話,有人來向自己回事,她還大喇喇的賴着不退下,真真把自己當盤兒菜了。因此也不問徐趙二位嬤嬤,只淡淡道:“兩位嬤嬤辛苦了,坐下說話吧。”
徐趙二位嬤嬤立刻躬身回道:“郡主尊前豈有奴婢的位子,謝郡主擡愛,奴婢站着服侍郡主就好,萬萬不敢坐的。”
鄧嬤嬤原本坐的心安理得,如今一聽徐趙二位嬤嬤之言,老臉頓時紫漲,只覺得屁股下的腳榻彷彿突然生出了無數利刺,扎的她再也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