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監在旁邊聽着這話,不禁疑問道:“皇上爲何仍是拒絕出兵?難道真的任由新宋軍從我朝境內過去麼?”
帷幔裡李秀淑卻仍只是輕笑。
老太監微微沉吟,又道:“皇上難道真的不顧及肚中皇子和那位的關係麼?”
因是李秀淑身旁人,所以他倒也有膽量說這些話。因爲他也明白,除去他,在這西夏宮主,也沒人敢和女帝說這些了。
“不是不想出兵,而是不能出兵啊……”
李秀淑掀開帷幔,輕嘆:“自家事自家了,若是任由他大宋禁軍入境,難免有些麻煩。”
她瞧了瞧手中的信,又笑:“這男人可是對朕頗有怨言呢,不過……他以後總會明白的。”
說着,臉上卻是露出如少女般的笑容,揉着自己已經隆起的肚子,喃喃自語般道:“而且朕懷着他的孩子,他又能對朕怎樣呢?”
老太監在旁邊不再說話。
雖是李秀淑身旁人,但李秀淑的心思,卻讓他深深感覺到揣摩不透。
直過去半晌,李秀淑的聲音才忽然有些清冷下來,道:“俞公公,去宣仲孫老大人還有赫連將軍、曲如劍將軍他們過來。”
老太監躬身,“老奴告退。”
李秀淑又坐回到帷幔之內,在這無人的時候獨自出神的笑。
等不多時,西夏曲如劍、仲孫啓賦、赫連城、拓跋雄等軍政兩界的肱骨大臣便都來到這寢宮。
只瞧見女帝又是坐在帷幔之內,他們臉上難免有着疑惑之色掠過。
縱是如帝師仲孫啓賦,也已經有些時日沒有瞧見過李秀淑真容了。
不過縱觀李秀淑行事作風等等,倒也沒誰會去懷疑帷幔中的人不是李秀淑。
衆臣該見禮的見禮。
“平身吧!”
李秀淑的手臂從帷幔內伸了出來,讓衆人平身,又很快縮回去,道:“準備集結大軍,兵發利州東路。”
她行事向來都是這麼雷厲風行。
衆臣聽着,卻是各自都露出頗爲詫異之色。
仲孫啓賦道:“皇上這是要助宋剿滅那支新宋軍馬?”
李秀淑卻只是輕笑,“是否剿滅,且看看形勢再說吧!我朝可沒有宋國那樣的實力,要滅那些新宋軍,不是易事啊……”
仲孫啓賦微微遲疑,“那皇上的意思?”
李秀淑道:“曲如劍將軍和赫連城將軍且先率領朝中禁軍,聯合鳳翔、臨洮兩路軍馬屯兵於利州東路北境。咱們且不說覆不覆滅那些新宋軍,總是要威懾他們,免得他們在我西夏境內爲虎作倀。想來,如果新宋欲要借道,這些時日應該會派人來見朕了,是否放他們過去,朕到時再做定奪。”
說着,她忽又道:“拓跋大人、佘拓大人,大軍糧草事宜朕便交給你們去辦,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臣領旨。”
拓跋雄和佘拓立兩個家主都是躬身領命。
從李秀淑登基時起,他們在中興府也呆了這麼長的時間了。眼下,怕也是再沒有什麼異心。
在大宋的幫助之下,這些年西夏發展不錯,李秀淑權利也是越來越集中。縱是他們想做什麼,也未必有那個實力。
李秀淑的聲音再度從帷幔中傳出來,“既如此,那你們便退下吧!帝師,你留下,朕還有事和你說。”
“臣告退!”
赫連城等人相繼走出房間去。
仲孫啓賦留在房間內,問李秀淑:“皇上有事要交代老臣?”
李秀淑嘆息道:“朕收到消息,利州東、西兩路龐紅光等人並非是真心投我西夏啊!當初也許是迫於形勢。而拓跋雄、佘拓立等人,現在是否真心輔佐於朕,朕也尚且不敢定論。太傅,有些事朕只能交給你去辦。你要盯緊拓跋雄、佘拓立那些人,另外,鳳翔、臨洮兩路主官也要盯着。朕不想這好不容易復甦的西夏,又再度面臨覆滅的下場……”
仲孫啓賦悚然動容,“龐紅光等人莫非……皇上舉兵,是要平定利州東、西兩路?”
“嗯。”
李秀淑沒有瞞着仲孫啓賦,“待新宋使臣來見過朕,朕會要些好處,然後命龐紅光等人放他們過去。到時候,再讓曲如劍、赫連城他們率軍殺進利州東、西兩路境內。我西夏軍力不強,朕擔心他們和新宋軍聯合,赫連城等人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啊!若非如此,一同滅掉新宋軍未免不是件好事。縱我西夏無法擴張疆土,也不用擔心南疆大宋會來進犯。”
仲孫啓賦微微沉吟,“既如此,皇上何不讓宋國出兵相助?大宋應該也很想滅掉這股新宋軍吧?”
李秀淑道:“元朝在宋北疆屯兵數十萬之巨,宋軍又能抽得出多少兵馬來。而且,朕要是要宋軍前來共同平定利州東西兩路、殲滅新宋軍,利州東西兩路的百姓在某些人的刻意引導之下會如何想?豈不說朕聯合外朝對付本朝子民?”
她嘆息着,“民聲可畏。朕不想這西夏境內也發生如同大宋那樣的事,大宋折騰得起,我們西夏卻未必折騰得起啊……”
仲孫啓賦輕笑,“皇上聖明。現在皇上行事,便是連老臣也愈來愈琢磨不透了。”
李秀淑笑:“朕看太傅你不是琢磨不透,而是不願意去再費那腦筋纔是。”
仲孫啓賦也不辯解,“到老臣這年紀,也該是享享清福的時候咯!”
說罷,便拱手道:“皇上交代的事,老臣記在心裡。老臣先行告退。”
然後退出屋去。
待他離開,李秀淑輕輕感慨道:“若是這朝中人人都能如仲孫太傅這般,那該多好……”
仲孫啓賦忠心耿耿,運籌帷幄,更爲重要的是,他懂得進退。
他剛剛說他已經到該享清福的年級,無非是在向李秀淑表明他的心跡。
以他現今在西夏的地位、威望,再對權勢有着太大的嚮往,縱是李秀淑和他再親近,也不免會越來越疏遠。
狡兔死,走狗烹。
李秀淑越來越成熟,也就意味着,仲孫啓賦需要讓權了。
這以皇上爲尊的年代,擋誰的道,都不能擋皇上的道。
古樹茶回了自己府邸,當即便將李秀淑的答覆飛鴿傳往了長沙城內。
而大理中興府內外,也是突然有招兵令出。
不知道多少家庭受到影響,家中青壯回往軍營覆命。
翌日。
趙洞庭和空千古便到得常德府內。
其實他們完全可以直接去洞庭湖畔,但趙洞庭還是繞路帶着空千古來了這裡。
在常德府內,他找到那間“小雪粉館”。
以前在粉館裡的掌櫃,還有那機靈小廝自是不見了。
現在粉館是那名爲阿紅的女子和她的父親、母親在打理。
瀧欲離開常德府時,將這粉館交給他們,並對阿紅說,讓她在這等着吳阿淼回來。
這是他留在吳阿淼最後的東西,也是,他死前對這江湖的最後寄託。他進宮以前,就沒想過還能再活着回來。
趙洞庭帶着空千古到粉館外,看着那株楊柳,出神良久。
他說:“空前輩,如果沒有當初襄陽的事,那該多好?”
空千古道:“可沒有襄陽之事,大宋怕是會越來越腐朽,又豈會有今日的大宋。”
趙洞庭微笑,“我便向這楊柳的主幹,動一動,都要三思而後行啊!一動,真是不知要影響多少家庭,多少人。”
做皇上,真是如履薄冰。
說完這話,趙洞庭敲了敲自己的額頭,擡步走進粉館。
剛進去,眼神便落在那正在忙碌的名爲阿紅的女子身上。
她的身段的確出衆,就那臀、那胸,真是罕有人及。趙洞庭砸吧砸吧嘴,嘴裡低語,“還以爲你這渾蛋是吹牛,沒想到還真讓你找到這樣的極品。”
空千古只佯裝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