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 姿態
帶着衆人飛快地撤離了火場，直到跑到那火焰難以看清時，科法頓纔有心情說話。
他看向林季新，問：“你究竟是法師還是戰士？”
這是奇怪林季新剛纔擋箭時敏捷的身手了。
林季新道：“法師沒學成，後來轉成戰士。”
科法頓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在艾爾大陸，知識的價值十分昂貴，這就導致了越是講究知識積累的職業需要的學費越高，比如法師。
因此，不少有法師天賦的人都因爲付不起高昂的學費改投其它職業，當他說沒學成時，科法頓就把他當成了這類人，不想揭他傷疤，沒再繼續問。
倒是克里娜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要知道，他當初是以法師的身份參加的克里娜的冒險小隊，而且，一直也沒表現出其它方面的能力。
他說這話時就知道克里娜肯定會奇怪，於是低聲在克里娜耳邊道：“晚點再和你說。”
這個問題他早就想到了，他準備告訴克里娜，他運氣不錯，後來冒險時幸運地得到了一個強者的傳承——這其實也是部分實情，只是技巧地加了些假話罷了。
他們一直往前跑，很快就來到敞開的城門，守衛已經不見蹤影。
出城後不久，他們追到了之前的那些居民，雖然他們是空着手追來，速度快很多，但這都兩個小時了，這些人才走了這一點點路，速度真的太慢。
科法頓心知這裡還是十分危險，趕緊催促他們加速，邊催還邊往城門方向看，唯恐亡靈們追出來。
很快他的擔心就變成了現實，沒多久，他們就看到了本來黑漆漆的城門方向出現了幾點瑩瑩的冥火，冥火越來越多，匯成一片星光燦爛的湖泊，然後，湖泊散了開來，分成六股向不同的方向出發，其中有一股便是向着他們這邊過來。
這下衆人都是臉色發白，不用再催促，摸着黑拼了命地往前跑，不時有人跌倒摔傷，卻咬緊牙關不敢吭聲，唯恐引起追兵注意。
科法頓招過來一個手下，低聲吩咐了兩句，這個揹着短弓的射手便匆匆往回走，看來是去偵察敵情了。
林季新記得這人準確射碎過好幾個骷髏兵的腦袋，敏捷之火應該有三級，是科法頓那羣人中不多的幾個好手。
沒一刻，那人又匆匆回來了：“骷髏士兵一百出頭，帶隊的是黑劍士。”
黑劍士是黑鐵級的亡靈戰士，只是這個頭領就能將他們全部殺光。
之前科法頓是一臉擔心，到了這一刻，他反正沉靜下來。
“做得不錯！”他淡然揮手，示意那個手下離開，彷彿身後根本沒有一隊能覆滅他們的亡靈。
然後他擡頭看向克里娜，“來一下。”
“我去一下。”克里娜將手裡一大包幫人拿的行禮交給林季新，低聲和他說了一句。
看克里娜走過來，科法頓低聲和她交待：“一會隊伍就交給你了，如果亡靈追上來，你們直接散開了跑。”
“大人！”克里娜一驚。
科法頓不再和她說，而是擡高了聲音衝着前方的衆手下道：“一會你們都聽這位女士指揮……”
“大人，您呢？”
“中隊長，您不跟我們走？”
……
聽到最高指揮官要走，隊伍立即開了鍋。
科法頓厲喝一聲：“住嘴！吵吵鬧鬧像什麼樣子，不怕把亡靈招來嗎？”
等衆人安靜一些，他才接着道：“後面追來的是黑劍士……”
達撒華耶城離死亡領地這麼近，居民們自然很清楚這個詞背後的意義，不由得又起了一陣騷動。
科法頓不理他們，繼續道：“我必須去爭取時間，你們快跑……”
“大人！”
“中隊長！”
“我們和它們拼了！”
……
這次衆人的反應和之前就完全不同。
科法頓又是一陣喝斥，然後道：“拼？拿什麼拼？這是黑劍士！多去幾個送死？走！不要讓我的戰鬥沒有意義！”
於是在衆人含淚的目光中，科法頓整了整衣衫，大步往回走。
克里娜目送科法頓一步步走進目不可及的黑暗，扭過頭，壓住胸中涌動的情緒，沉聲吼道：“快走！”
這時她才突然發現一直在她附近的林季新不見了蹤影。
是到前面幫忙去了吧！這個念頭在她腦海中一閃而沒，她沒功夫再管這事，而是不斷指揮衆人扶持着往前跑。科法頓高尚的犧牲正激得她全身發熱，她必須要忙前忙後才能抑制住胸中幾要噴薄而出的情緒。
在他們視線不及處，科法頓昂首挺胸緩步前行，直到確定身後不可能有人看到他時，他才突然縮起頭彎下了腰。
拭了把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他長吁了一口氣：“還好我聰明，要不然就跟着陪葬了。”
他邊往回看邊合十作揖：“對不住大家了，我也只是想活命。”
科法頓從來就不是什麼高尚的人，要不然，以他警備隊中隊長的身份，也不會只有這點手下——雖然他不是第一時間當的逃兵，但他卻一直縮在第二線指揮戰鬥，並在隊伍崩潰時直接逃離了戰場，所以當他出現在衆人面前時纔會毫髮無損——現在的這些手下，都是後來一路上收攏過來的散兵，他肯參加阻敵戰也是因爲在場的有不少熟人，面子上舍不下，加上又覺得亡靈大隊不會追來，安全沒問題，但真到了要命的時間，他還是第一時間想要保存自己。
剛纔那拼死斷後的豪言壯語，只是方便逃離的故作姿態。
既然現在沒人看得到了，他肯定不會真傻到去和高他一級的黑劍士拼命，當下就離了大路往草叢裡鑽，他就不信亡靈還非對他一個人死追不放。
走了一陣，上到一處山坡，他又忍不住往來路看，卻見亡靈隊伍不知何時停下來，道路正中，隱約有個人擋住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