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不恕倒是問道：“倪老在意的肯定不是飛船，你要做芯片還是做系統？”
顧鬆笑了笑：“都做。”
孫不恕聳聳肩沒再說。年輕人又是飛船，又是芯片又是系統的，當這些玩意是積木嗎？怪不得只是過去做個顧問，想必也是賣郭偉的面子，不然的話當然是去首席科學家或者總工程師。
王樹仁卻留意上了。無論如何先跟蹤一下，假如他要做這些，不管成與不成，下一注對於IDG來說不算什麼。萬一要是成了，這個領域的回報那可不是一星半點。
丁三石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現在對面的年輕人就像前年剛要上市時候的自己。那會納斯達克還在一路攀升，他丁三石是新貴，是所有人的焦點，也曾肆意暢想後面要開展什麼樣的大計劃。
可是現在，自己先要擔心的是，網E能不能活下去。
霍玉山連忙追問造飛船的細節。顧鬆現在哪能對他講得清楚，只說道：“這個是一輩子的目標，等我先考上大學再看怎麼弄。”
“……真是妖孽啊。”霍玉山擺着頭，“總忘了你只有17歲這個事實。”
一頓飯在歡聲笑語中吃完，最先告辭走的也是孫不恕和王樹仁。
霍玉山問道：“郭哥，你沒有安排其他的節目好好招待顧老弟？”
郭偉瞥着他：“招待什麼？他才17歲。”
“17歲也可以了！”霍玉山眉飛色舞地說，“顧老弟，繼續去喝酒怎麼樣？”
“喝不動了……連着兩個晚上，實在喝不動了。明天一早還要回武湖。”
霍玉山見他確實不想去，也只有拉着滕長興走了。臨走之前，滕長興還叮囑他回武湖之後再聚。
顧鬆問丁三石：“丁總接下來怎麼安排？”
丁三石說：“沒什麼安排，回酒店睡覺。這趟過來燕京，也是想跟幾個朋友聊一聊，啓發一下思路。明天我就回粵州了。”
顧鬆笑道：“丁總要是沒事的話，那我們再坐一坐？”
他點點頭，三人又再移步到茶桌那邊。
這次換了顧鬆來泡，他一邊洗着杯子一邊說：“丁總，其實我剛纔說的是認真的，我相信網E的寒冬很快就會過去的。”
丁三石詫異地看着他，這次還特意加上了網E。他知道顧鬆話還沒說完，點了點頭等顧鬆繼續說。
顧鬆從茶罐裡取了一泡新茶，嘆着氣說：“資本都是逐利的，它沒有耐心停下來等你蛻變，等你成長。反正市場上，永遠不缺新的潛力股。”
想到這一年多來的遭遇，丁三石帶着點嘲弄地笑着說：“是啊。”
顧鬆把杯溫好，將茶葉倒進去搖了搖，洗着茶說：“所以，並不是網E真的沒前途了，只不過是資本暫時對網E失去了信心。其實我做愛遊網，也關注到了《大話西遊》這個遊戲。不知道現在丁總對這款遊戲是怎麼樣考慮在？”
丁三石搖着頭嘆氣說：“數據反響很一般，我正在考慮是不是砍掉。遊戲這條路，憑我丁某人可能走不通啊。”
“丁總何必自謙。”顧鬆把頭泡茶分出來，說道，“去年丁總在那種情況下毅然決定從遊戲這個方向突破，絕不會就此停步，《大話西遊》的畫風和玩法都很獨特，西遊這個題材也有足夠的用戶基礎，現在數據平平多有多方面的原因，丁總應該已經安排在改進了吧？”
丁三石心中一驚，顧鬆對網E在遊戲這一塊的動向好清楚。
他哪裡知道，顧鬆動了要抄底網E的心思之後，已經開始在密切關注網E的情報。再加上讀檔前的一些記憶，對網E的發展脈絡、尤其是這一段時間內的動作自然是門兒清。這可是華國互聯網在2000年初的傳奇故事之一。
網E的股價狂跌，丁三石破釜沉舟地收購了開發《天下》這個遊戲的公司，別人都以爲他是要押寶這款遊戲，殊不知他已經決心自己做遊戲，買的就是團隊和經驗。
進入01年底，《大話西遊》推出後反響平平，業界對網E一片唱衰，但網E隨後祭出《大話西遊2》，終於在2002年大爆發式地盈利。後來，又因《夢幻西遊》封神，網E終於從谷底中爬起來。
顧鬆把茶端到丁三石面前，誠懇地說道：“我知道，外面否定的人太多了，自己也難免會動搖。但丁總知道，我爲什麼要做愛遊網嗎？”
丁三石低落了一整晚的精神提起來了不少，他說道：“願聞其詳！”
顧鬆看了郭偉一眼笑道：“郭哥，上次跟你講了，網吧是門好生意，今天再繼續說，它還有什麼好。”
郭偉來了興趣，上次他對網吧的一路剖析讓他很是震撼，沒想到還沒完。
顧鬆繼續說道：“因爲《傳奇》，網民數量都劇增，網吧數量也劇增。從02年開始，遊戲公司會迅速崛起。現在，市面上只是有限幾款遊戲在競爭。但再過一兩年，市面上每年都會出現多款精心鉅作。網民就這麼多，玩哪個？”
“固然，會有獨佔鰲頭的熱門遊戲。但網民數量多了之後，喜歡玩的遊戲類型也會慢慢不同。現在男網民居多，但女人就不上網嗎？女網民多了之後，卡通風格、休閒風格、養成向的遊戲就有市場。現在主流遊戲都是MMORPG，但是，對戰遊戲、策略遊戲就沒有網遊化的空間嗎？”
“我做愛遊網，是因爲遊戲一定是接下來互聯網最熱門的領域，電腦和網絡的娛樂屬性會通過遊戲第一次大規模地爆發出來。這個時候，我通過漫遊者做網吧裝機、網吧技術支持、網吧管理軟件和網吧建立了密切的盟友關係，我又掌握着愛遊網這樣一個不容忽視的遊戲門戶網站。丁總，你覺得你做遊戲，需不需要我？”
丁三石沒說話，只有點不能相信地將目光投向郭偉，郭偉把他之前說的有關網吧的趨勢分析又重述了一遍。丁三石心中震撼不已，這傢伙從一開始做漫遊者，就瞄準了這個方向？
顧鬆喝着茶悠悠地說：“我把網吧這個市場牢牢地抓住，這麼多遊戲要競爭市場，我都可以幫助他做策略。我可以幫助遊戲廠商和運營上非常迅速、非常低成本地把遊戲安裝到全國的網吧，在全國的網吧鋪設點卡代售點，在全國的網吧爲某個遊戲做落地推廣。同時，在網絡上，我還有愛遊網這個大本營，報道遊戲的新聞、聚攏遊戲的玩家、炒作遊戲的熱度。”
“網吧會需要我，因爲我不僅給他們提供最低成本的裝機換機方案，還提供日常的技術支持，還提供不斷升級的網吧管理軟件，幫助他們擺平當地監管。除此之外，我還能幫他們賺遊戲廠商的錢，推廣費用、點卡分銷提成。”
丁三石回味了半天，最後只說出一句：“兄弟，你是個狠人。”
說句實在話，2000年初那幾年，互聯網帶個每一座城市最明顯的變化，其實是走幾步就能看到的網吧。
相比起剛剛增長起來的個人PC市場，網吧一開就是幾十臺機器，對機器質量、價格和售後服務都很敏感。然而很多網吧老闆其實也不懂電腦，不少城市，都養活了一批給網吧提供支持的小商人。他們幫助網吧老闆攢機器、裝系統、裝系統、負責日常維修，雙方互相依存。
讀檔前，郝秋雲就是發現了這個商機，把這個市場作爲專門的方向去開拓，才一步步地發展起來。到後來，她又研發了專門的網吧管理系統，才一下子覆蓋了全國網吧主要的份額，因此一舉上市成爲中湖省女首富，這裡面的商機可想而知。
現在，顧鬆把郝秋雲攏到了自己麾下，又擁有神州數碼的最低成本硬件資源和全國網點。這種正規軍一樣的做法再去鯨吞這個市場，原來給網吧做支持的小商人哪裡抵擋得住。
何況顧鬆早早地看到後來的趨勢，在這個時候就引入網吧管理系統幫助網吧老闆規避風險、降低成本，又通過愛遊網和線下網吧聯盟的立體營銷效果幫網吧拉來遊戲這個新的業務點。
173網後來也搞了所謂網吧聯盟，但那個鬆散脆弱的聯盟將無法抵抗顧鬆的衝擊。
顧鬆嘿嘿地笑着，聽到丁三石感慨自己是個狠人，他迴應道：“事實上，我覺得資本現在對網E是一種病態的恐慌式逃離。我講這麼多，是想和網E達成深度的合作。資源，我可以提供；資金，我也可以提供！”
丁三石眼神中煥發着神采，他問道：“不知道資金這一塊，是一個怎麼提供法？”
顧鬆認真說道：“我馬上就會在開曼成立一個投資基金。從現在開始，我就會有節奏地買入網E的流通股，幫你提振市場對網E的信心。我的基金快的話，也許2月底前就能成立。不管什麼時候，你覺得有需要的話，都可以通過增發從我這邊募集一批資金。”
丁三石心裡快速地盤算着。現在，內部正在基於《大話西遊》做第二代的開發，週期怎麼也得小半年，《大話西遊》已經上線，說砍不代表直接關服務器，它需要投入資金去做運營維護，至少要支撐到《大話西遊2》上線。說一千道一萬，差錢！如果市值提高，自己也有更多騰挪的餘地。現金的話，現在也確實缺。
他有點不確定地問道：“你現在能提供多少資金？”
顧鬆盤算了一下，還要留一些資金去執行3721和企鵝的項目，他說道：“你現在估值降到了這麼低，也不可能讓我吃進太多。你自己評估一下，需要多少？”
丁三石想着各方各面需要用的錢，而且實在是被這寒冬凍怕了。現在有人願意提供資金，他除了希望多存點餘糧，又要考慮股權稀釋後的控制權問題。
雖然知道現在來融資實在太不划算了，市值比上市之後不知道縮水多少倍。但他也怕繼續跌下去，跌到一無所有。
想着現在的市值，算着自己的股份，他最後咬着牙說：“500萬美元！”
顧鬆立刻就回答：“可以！你那邊推動董事會，我可以接受不超過1年半的限制，不高於現在的股價就行。如果有需要，我還可以投入100至200萬美元買入市面上的流通股，不斷將現在的股值至少做到6美元左右。而且，我不謀求董事會的話語權，我的投票權可以委託給你。我這純屬是投資行爲，因爲我看好丁總，看好網E。”
丁三石覺得有些荒謬，被一個17歲的小毛孩子說看好自己。
但顧鬆的條件讓他確實有些無法拒絕。
網E想靠遊戲救命，顧鬆有愛遊網，有線下網吧渠道。
網E缺錢、股價低、負債1000多萬美元，他願意提供資金，而且董事會投票權甚至可以委託給自己提振自己的話語權。
甚至於，他還要準備至少100萬美元去不斷炒高網E的股價。如果到了6美元，網E的市值就要翻將近10倍了。
今天晚上本來是應郭偉之約，在回去之前純當最後和一些朋友聯絡一下感情的。丁三石萬萬沒有想到，在老熟人王樹仁那裡沒有得到的，卻在顧鬆這裡得到了。
聯想到他剛纔飯桌上的語焉不詳，他簡直是生怕網E這個投資機會被別人搶了一樣。
丁三石不知道他是不懂水深還是真的那麼看好，要知道，自己這一年多來可是想盡了辦法也沒輒啊。就算現在他丁某人跑到大街上喊：網E股票8折大甩賣，也沒人接這話茬啊。
這傢伙還說，不高於現在股價就行。
他能說什麼？只能說道：“我回去儘快拿方案，過董事會。”
顧鬆大喜！
段菲特，沒你什麼事了！你遲了一步，現在剛1月，等到你4月份開始想心思，我早就全吃進來了！
他心情大好，有了開玩笑的心思，舉起茶杯向丁三石敬道：“丁總，如果網E再次騰飛了，你說我們去搞個養豬場怎麼樣？”
郭偉和丁三石面面相覷又不知如何作答，兩個人看着笑吟吟的顧鬆，心裡想着這隻怕是個傻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