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后，載有華交集團高管，從莫爾比斯港出發的客輪，就再也沒有碰見類似的事情。
這一天，葉北辰沒有和簡玉書一起，在燧石島的碼頭迎接華交集團的高管，和自己的繼任者。
畢竟他葉北辰，是一個“戴罪之身”的身份。
其實對華交集團的高管來說，燧石航天爲什麼忽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是非常令人費解的。
只是經過多次溝通無效之後，他們也確認了燧石航天的決心。
涉及這麼大合同額的工程，華交集團也不敢掉以輕心。
葉北辰所在二航局的常務副總，親自來到了燧石島。
“簡總，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您可以向我們局裡或者集團提出來，我們也好改進提高嘛。”在碼頭上，二航局的常務副總笑容滿面地寒暄着，隨後又說，“當然，這都是後話。秦總監是我們集團內部最優秀的項目總監了，我們專門把他從津門港的項目當中抽調過來，相信一定可以圓滿完成我們雙方的合作。”
簡玉書先只是笑呵呵地應付着，帶他們瞭解了一下燧石島上現在的建設進度滯後，這位秦總監就去向葉北辰瞭解細節了。
而二航局的常務副總，則被簡玉書請到了單獨的房間裡。
“關於葉總監的事情，我們就不多言了。”簡玉書端上了茶，就坐下笑道，“秦總監的能力，一定是沒有問題的。孫總，接下來我講的話，可能更多的只是我們的擔憂，您姑且聽聽。”
二航局的孫總聽簡玉書說得煞有介事的，哪裡敢怠慢，忙道：“簡總請講！”
簡玉書點了點頭，說道：“這個島雖然名義上是我們顧總的私人島嶼，但實際上撥付給了燧石航天來使用，作爲將來的一個低緯度航天發射基地。您也知道，現在我們燧石航天藉着華國航天局和華國航天科技集團的光，讓境外一些勢力對我們燧石航天的身份產生了誤解。”
孫總不確定地問：“您指的是？”
“有些人以爲，我們燧石航天只是個殼子，實際上是國家在進行什麼秘密動作。甚至把我們選擇所羅門羣島上的荒島作爲低緯度航天發射基地，解讀爲某些大國戰略方面的問題。因此，在今後的燧石島基礎建設工程當中，可以預料到會有一些常規工程碰不到的問題。”
孫總這下心裡有譜了，難以置信地問：“……情……情報？”
簡玉書只是笑了笑：“這是內部的一些分析而已。雖然燧石島其實根本沒有上升到什麼大國戰略層面的問題，但是商業機密也是機密。因此，我們對貴公司也是有要求的。這個，在合同條款當中就有保密方面的規定。在這個方面，還希望貴公司加強管理。”
孫總是徹底猜到了葉北辰可能犯了什麼事了，他心裡覺得不應該啊。
葉北辰又不是什麼新手了，經手過的項目，說實在話早就過了會引誘一般人犯罪的層次了。
這麼些年裡，葉北辰也沒出任何紕漏啊。
在燧石島這裡，深海孤島的，還能犯什麼錯？就算想享受，也沒有地方啊！
簡玉書把話給到了，就足夠了。
從顧鬆和他的私心裡，當然希望這位新繼任的秦總監，是個矜矜業業只埋頭幹好手上項目的人。
至於葉北辰，他的將來，就與燧石集團無關了。
簡玉書爲此問了顧鬆：“他有不小的因素，是因爲西雅這個女人。現在我們把西雅扣下來，葉北辰會不會因此對我們懷恨在心。”
結果顧鬆說道：“我的看法和你不同。西雅只是一個誘因，主要還是葉北辰，從內心裡是渴望地位、財富、掌控力的。如果因爲這個事他真的對我們懷恨在心了，原因絕不是主要因爲西雅。所以你別想這些有的沒的，至於他會不會懷恨在心，那就更不用在意了。就他這個行爲來說，我們是已經講仁義了。如果他反而懷恨在心，那挺好，我們更看清了一個人。”
“最主要的是，我又不怕他。既然不怕他，就沒必要趕盡殺絕。玉書，我們要做的事，將來牽連到的人只會越來越多。我們不能遇到有或多或少敵對情緒的人，就只想着踩死。這樣的話，我們的敵人只會越來越多。在自己覺得可控的風險之內，秉承自己的原則就是。”
顧鬆告誡他：“在統一的原則指導下，如果出現了壞的結果，那也只是所有選擇都會產生的正常風險而已。”
這因此造成了孫總的雲裡霧裡。
雖然猜到了葉北辰可能犯了什麼事，但甲方既沒有說清楚什麼事，也沒有透露出想要追究的意思。
既確定了要繼續跟他們合作，也請他們多注意一些保密方面的問題。
按道理，如果真是葉北辰做出了什麼違反合同的事，要求賠償甚至中止合作都是很正常的。
因此，在秦總監和葉北辰溝通完之後，帶着葉北辰回程的孫總，第一時間就迫不及待地把葉北辰叫到了自己的艙室。
“小葉，你還是老實交待吧，到底爲什麼要這麼做？”
葉北辰看着這個故意和自己裝親近的分公司二把手，忽然笑了笑。
“耐不住寂寞，一時鬼迷心竅罷了。”葉北辰說得模棱兩可，“因爲我的原因，給公司帶來了麻煩，我接受公司的任何處置。”
孫總一時拿不準怎麼說，只是順勢敷衍道：“先不說問題，主要還是反思。小葉，你的問題和思想變化，對公司其他項目總監，也一樣是有警示意義的，我希望你好好反思一下，總結自己的問題，具體是怎麼樣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樣子的。將功補過，爲公司將來防範類似事情做出貢獻。”
畢竟是錘鍊多年的人物，姿態拿得很恰當。彷彿他早已知道事情原委，只是關心葉北辰是怎麼腐化墮落的，順便表達自己對公司未來的關心。
葉北辰低下頭稱是：“回國途中，我一定會好好反思自己，寫一份詳盡的檢討。”
他在內心裡不無落寞地想：總結自己的問題？怎麼一步步落到今天田地的？
難道世間有很多西雅這個境界的妙人兒，揹負着特殊的身份？
難道世間有很多燧石島這樣的工程，需要與世隔絕近一年的時間？
難道世間有很多個葉北辰，在負責燧石島這樣的工程，遇到了西雅這樣的人？
世間諸事，緣法而已。
像是命中註定，其實早有起因。
葉北辰就是這樣一個人，有才華而不卓絕，可圓滑但終究自傲，眼高於頂手也不低。
他也想要強悍的力量，能掌控一方風雲。
他若認爲何物是逆鱗，就能罩住這片逆鱗，就能懲處觸犯這片逆鱗的人。
但前半生裡，他看錯了自己。
他以爲自己已然有所悟，看透了世間運轉的規則，順應環境守成求進而以。
結果原來這樣的生活姿態裡，需要的是所有的情感和慾望也處於閹割狀態下。
至少千萬不能像這次這樣，做出挑戰自己能力極限的事。
明明只是一個國企子公司的中層管理，居然要介入大國情報部門的事務裡，從一國貴胄手中解救美人。
這段時間以來，葉北辰每每想到這裡，內心就想笑。
夜裡他想笑的時候，甚至能笑哭。
多可笑，美人雖然感覺葉北辰恩重如山，但卻並沒有想着就此以身相許。
可見，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在葉北辰的心中，已然有了一份檢討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