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姨娘聽前半截話,心中喜悅,知道夏世敬是在給她臉面,剛要含羞帶怯的謝過,可後半截子話緊接進耳,心下頓時一驚,採買以及人員添置可是一大筆的支出,當中的油水可是府中的大頭,她好不容易都換了自己的人手,怎麼肯輕易的交出來。--
“老爺,我…”
夏世敬揮揮手打斷她的話:“若是剩下的都管不好,那這個家就等着辰哥兒大婚之後,交給辰哥兒媳婦管吧。”
顏姨娘驚得立即不敢出聲反駁了,只好點頭稱是,心下一陣惱火,如今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以後再想收拾大房,只怕是沒那麼容易了。
“還有嫺姐兒,雖說事出有因,但你傷了嫡姐便是你的不對,回去將女則抄寫二十遍,佛經抄寫二十遍拿來給你祖母看,若你祖母不滿意,便在屋子裡呆着吧,不必成日的往出跑,女孩兒家的要有些女孩兒的樣子。”夏世敬語氣雖差,卻是在爲夏嫺衣開脫。
嬋衣眼睛裡的光暗了暗,父親他總是看重嫺衣要多於她,這一點在母親亡故那年,她就明白過來了。
思琪不甘願的被拖了下去,院子裡不多時便響起了噼裡啪啦打板子的聲音,以及混合了嗚咽的慘叫聲,令人不由的毛骨悚然。
思琪不是家生子,據說原先也是殷實人家出身的,後來吃了官司家道敗落了,才賣了女兒,思琪這般緊咬着不鬆口,必定是被人拿了短處,顏姨娘在拿捏人的這一點上,從來沒讓她佔過上風。
夏老太太扶額直說頭疼,原本擺了一桌琳琅滿目的早膳,也只是匆匆的吃了幾口,便停了箸,一頓早飯吃的索然無味,老太太揮揮手,大家便各自散了,回自己院子了。
天光大亮,鵝毛般的雪花稀稀疏疏的飄着,嬋衣蹙着眉往回走,手裡抱着一個小紫金暖手爐,是方纔夏老太太怕她冷,硬讓張媽媽塞到她手裡的。
耳邊嘰嘰喳喳是錦瑟在驚歎:“真瞧不出思琪居然這麼歹毒,拼着被打五十板子,也要栽贓給小姐,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枉費小姐平日裡那般厚待她,居然跟顏姨娘狼狽爲奸……”
錦屏輕斥:“錦瑟慎言!”
錦瑟忙左右看看,撇撇嘴:“還好小姐玲瓏心竅,提防着她,纔沒着了她的道……”
身後有疾步而來的聲音,冰冷的空氣中響起了少年變聲時期略微沙啞的嗓音。
“姐姐,你等等。”
嬋衣側頭,一片繡着金邊的衣角進入眼簾,認出那人是誰,她不想理會,將原本緩步走的速度變成了疾步而行,任由身後的人緊追慢趕。
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扣住,身邊的丫鬟失聲驚呼。
隨之而來的是少年有些祈求意味的叫聲:“姐姐…”
溫熱的掌心覆上她略有些冰涼的手腕,有種說不出的厭煩,嬋衣心中怒氣不停翻涌,只想將手中的紫金暖手爐砸過去,這個夏明意簡直是無禮!
少年拉她進了幾步之外的暖亭中,錦屏一臉防備的擋在前面護着她。
“姐姐,我想與你說幾句話。”少年對她的怒氣視而不見,溫和的笑了笑。
暖亭四個角用琉璃窗封了起來,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雖然此刻的暖亭內沒有放置銀霜炭盆,卻比外面稍微暖和一些,琉璃窗外雪還在下着,已經積了厚厚的一層。
潔白光亮的雪景映襯着少年白皙的面容,讓人忍不住仔細看他,他的皮膚如凝脂般細緻,長長的睫毛低垂,像小小的翅膀,陰影覆着琥珀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