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九兒醒來已經過了十天了。她只覺得自己渾渾噩噩。不知每日裡要做點什麼。心裡空落落的。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上官翼每日裡帶着一衆修士在前方打仗。九兒的情形他也是憂心忡忡。卻毫無辦法。
九兒每日裡照常打坐練功。去救助傷者。但再也不能如往日般心無旁騖。專心致志。
她總覺得自己的身上有什麼東西改變了。但不管她如何去尋找。卻是怎麼也找不到。看不清。
這讓她越來越沉鬱。對任何人。任何事都開始懷疑和猜忌。甚至有時候在對着上官翼。她也會露出一抹沉思和戒備的眼神。
“九兒。你不能再這樣了。這樣下去。你的情況會越來越不好。要不然。你先回門派去修養一下。或者。你喜歡去哪裡。就去哪裡散散心也好。”
上官翼撫摸着九兒柔軟的發。心裡的難過和焦慮無法排解。又擔心自己的談話會令女人感到不滿。這讓他的語氣都變得有些小心翼翼起來。
“你嫌棄我了。”九兒猛然擡起了頭來。她大大的眼睛裡充滿了委屈的淚水。大顆大顆的淚水奪眶而出。
“我知道自己最近情況很糟糕。可我已經在儘量去改了。爲什麼要趕走我。你不要我了嗎。”
九兒的聲音尖利而刺耳。這讓上官翼當真覺得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不是的。九兒。我正是因爲太擔心你。纔想到讓你出去散散心結。我怎麼會不要你呢。九兒。你別胡思亂想了。”
上官翼一邊手忙腳亂地爲九兒擦着那彷彿擦也擦不淨的淚水。一邊有些無力地解釋着。良久之後。看着九兒依舊委屈憤怒的雙眸。上官翼也只得將女人靜靜摟在了懷裡：“好吧。你願意在哪兒都隨你。不管怎麼樣。翼哥哥都永遠陪着你。”
九兒慌亂的心緒莫名的爲了這麼一句很快就平靜了下來。她當真是有些厭棄這樣的自己。
如此胡攪蠻纏。多愁善感。這從前就是他最討厭的白蓮花的典型。如今。自己信手拈來。竟像是她從來就是如此一般。
九兒窩在上官翼的懷裡。口中喃喃着：“對不起。對不起……”
可她的心中。她也不知自己這患得患失的情緒是從何而來。接下去的她又該怎麼去做。
事情似乎是過去了。兩個人又恢復了以往的親密。可就在第三天傍晚。前線抓回了幾個魔族的俘虜。
九兒恰巧離了營地打算去到後山再看看有什麼遺漏的線索。
兩方在營地門**錯而過。那俘虜之中。突然有一個伸手來摸九兒的翹臀。以九兒如今的修爲。那人的動作一出。便被女子發現。
九兒毫不猶豫一記靈力打入那人神魂之中。衆人立即驚詫地發現。那人竟然一觸即死。竟是連神魂也被九兒散去了。
所有的人不禁一片訝然。瞪大了眼睛望向了那個突然之間一臉戾氣的女子。
女人的眼睛斜睨着掃過衆多的修士魔頭。那眼中暴虐的怒火和殺意。竟毫不掩飾。讓一衆路過之人都不禁軟了腿。跪在了地上。噤若寒蟬。抖似篩糠一般。
九兒瞪視一圈之後方纔施施然提步遠去。留下一衆戰戰兢兢。連腿都有些軟了的人。
“餘慄慄危懼。若將隕於深淵也。”一個白頭修士喃喃自語。幾乎是顫巍巍拉起了其餘諸人。腳步急慌慌向着主賬走去。
九兒一個人步出了營地。良久才從方纔那種殺意瀰漫。暴虐狠戾的情緒之中恢復了過來。自己也不由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方纔若不是自己尚存有一絲理智。簡直就要大開殺戒。甚至墮落成魔也有可能了。
九兒如今再遲鈍也明白了自己那日定是被魔做了手腳了。她如今暴躁易怒。出手狠辣。絕不留情。根本就是在向魔靠攏。可是。這個時候。卻又是前方大戰正酣。最爲緊張的時刻。
九兒輕輕擡起了頭。仰面迎上了那刺骨的冰寒。刮骨的冷風。心中卻是一片得苦澀難言。
“小娃娃。做魔的感覺是如此快活。想誰生便生。想誰亡便亡。只不過舉手之勞罷了。做人當做如此瀟灑快意之人。那纔不枉白活一世啊。”
這聲音溫柔纏綿。細細密密。響在九兒的耳際。就像是九兒自己在對着自己說話。竟讓九兒有種她說得很對的錯覺。
只不過一瞬間。九兒便猛然擡首大力搖晃了起來。
“你是誰。爲什麼會在我的腦海之中。你快出去。快出去。”
“我就是你。你也就是我啊。只不過。我是那個邪惡的你。一直被你深深壓制着。如今。我也不過是想要出來溜達溜達。學習學習。你又何苦強行壓抑着自己呢。你本就是這世上唯一的一隻驕傲的。經過了七世洗禮的鳳凰。極其有望成爲這千百年來唯一的一隻經過浴火重生。涅槃重生的妖皇。那可是這天地間至高無上的妖皇啊。一切妖魔皆以你爲主。聽你號令。你便是這三界之中最高的皇者。那可是能與天帝神君同起同坐的皇啊。你覺得。到了那時。誰還能奈你何。你想要什麼便只是張張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再無一人能夠影響你。干涉你。你將是這天上地下的至高之人。一個真正的強者。一個王中之王。”
九兒臉色慘白如紙。她似乎正在與那腦中的自己激烈的廝殺着。劇烈的刺痛自她的頭部彌散而開。令她的全身開始無意識地戰慄起來。
“不。是誰。你是誰。這不是我。不是。。。”九兒的
聲音淒厲而暴怒。她再也忍受不住那股突然而至的想要毀滅一切的瘋狂感覺。長臂一指。竟是將一個巨大的有如山峰般巨大的火球砸向了對面魔族的營地。
一時之間。那魔族陣營之中騰起了熊熊的烈焰。那火焰彷彿是能夠焚盡一切的妖火。竟然瞬間就將整片的營地燒灼而起。
殺戮。此時九兒的心裡。眼中皆是殺戮。她赤紅着一雙眼。眼中似乎有一道能夠穿透蒼穹的厲芒。目光所指。那些呼號奔走的魔族之人竟然有大半被她的戾氣所懾。幾乎瞬間便成了癡兒。傻子。
九兒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她只覺得自己的血液在沸騰。胸中有熊熊的烈焰在不斷地燃燒。她瘋狂的想要殺人。想要看到鮮血和死亡。
她一步便跨到了魔族營地。雙手所指。便是一片片無盡的火海滔天。
突然。九兒的耳中似乎聽到了陣陣的梵音。那聲音清晰而明麗。即使在這一片鬼哭神嚎的地獄之境。也讓九兒聽得那般得清晰。
彷彿是早晨醒來那清脆的鳥鳴之聲。也像是漫步山間那悠揚的暮鼓晨鐘。
一切都歸於了平靜。九兒只覺得心神一清。募的便清醒了過來。
她疑惑地看着自己的雙手。心中已是有了幾許悔恨和後怕。
她乃修道之人。怎可如此大殺生靈。即便是魔族。也不能這般大肆殺戮。這實在有違天和。她當真變成了一個混世魔王。一個弒殺的惡魔了嗎。
九兒轉過身。遙遙望向遠處一片寂靜的自家營地。陣前站着密密麻麻的修士。衆多或喜悅或激動的目光之中。她卻一眼便看到了男人那憂鬱。擔憂的目光。
九兒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她低了頭。輕輕傳音給他道：“我想靜靜。別擔心我。容我出去靜靜心吧。”
說完。女人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九兒毫無目的地行走在凡人世界之中。隨處可見卻是處處變異妖獸肆虐過後的蒼涼和蕭條。
前方不遠處。兩個只是幼齡的孩子攙扶着一個老人正在蹣跚趕路。他們腳步趔趄。卻是行色匆匆。
一不小心。那老人被石頭絆了腳。倒在了地上。艱難地爬了數次也沒有爬起來。兩個小孩兒登時便嚇得流出了眼淚。
九兒隱於虛空。心中卻是一片得冰冷和木然。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往常一片善良之心何時竟變得如此冷漠如冰。
她有些怔忪。卻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施施然剛想提步欲走。卻見其中一個小兒立在那揚塵土路之中。跪下磕了兩個頭。道：
“爺爺。我們這樣也不是辦法。天色將晚。妖獸盜匪出沒。咱們留在這隻會是死路一條。爺爺若信得過冬兒。便將銀錢給冬兒。冬兒去前面鎮中僱一輛大車來。若是不然。咱們在天黑之前是萬難到達小鎮的。”
那老人沒多遲疑。便摸出了身上的布包。他將那布包遞給了小兒。忙不迭道：“冬兒快去吧。早點回來。也好讓你弟弟抓上一副藥吃。”
那冬兒抓了布包。又衝着那老人磕了個頭。便急匆匆挎了包。向着遠處跑去。
九兒這下倒也不急於趕路了。她突然便自心中升起了些許好奇之心。只是脣角卻扯出了一抹冷笑。這世間萬物。熙熙利來。攘攘利往。皆不過是自私自利之人。她已經在看好這一老一小被人拋棄之後的慘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