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月下旬,三羊觀內。
“師傅!要我做什麼?”靜室之內,正面高懸的是祖師衝雲子畫像,左右則是兩個如同龍蛇一般的‘道’字,而青雲道人端坐於蒲團之上,桓塵跪於其下。
一者高居其上,法衣筆垂,仙氣飄然,一人跪坐於下,深色道袍,卑微若塵埃,一如他們的名字,一者爲雲、一者爲塵。
桓塵看着青雲道人,目光之中充滿了嚮往和期盼。
青雲道人端視了桓塵,眼中沒有一絲一毫波動,彷彿將一切情感藏匿在眼底。
良久後終於開口:“吾徒桓塵!我要交給你一項非常重要的任務!”
“桓塵!你的名字是我起的,諸多弟子中,你是最像爲師年輕時候的,爲師知道你的心思和向道之心!也曾想親自渡你入道,但是在這個時代,想要入道何等艱難。”
“仙藤即使再花開一季,也很難有汝等的機緣!”
“但是現在有一個機會!你可願一試!”
桓塵激動不已,他一直留在三羊觀,不就是爲了等待這個時機嗎?
他毫不猶豫的毅然說道:“縱千難萬險,亦不悔!”
青雲道人捋了捋自己的鬍鬚,終於確定了下來最終的人選就是他了:“我需要你進一趟仙界!而此刻海上正有一處仙界之門,它會在固定的時間內打開大門,只要抓住機會,你就可以抵達仙界!”
“在那裡,有着你想要的一切!”
桓塵震撼的擡起頭,看着青雲道人:“可是我沒有靈根,就算找到了通往仙界的大門,弟子也無法進入其中!”
青雲道人閉目搖了搖頭:“不!還有一個方法。”
青雲道人緩緩悠揚的說道:“人死了,魂魄……也可以進入那個世界,這是輪迴的法則!”
“只要手持我煉製的鎖靈符,就能保持魂魄不散,借用我的力量,衝進仙界的大門!”
“你!可願意?”
桓塵不敢置信的看着青雲道人的臉,此刻青雲道人雙目緊閉,散發着得道高人、慈眉善目一般的氣質。
靜室內的空氣凝結,安靜的彷彿連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夠聽見。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就看見桓塵臉色逐漸的化爲煞白。
隨後他渾身顫抖的磕倒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開口的時候帶着一股顫音,牙齒彷彿都在磕碰:“縱千難萬險!亦……亦不悔”
“記住!你永遠是三羊觀的弟子!也是我青雲的徒弟,你的責任,就是找到青華宮,獲得真正的傳承!”
“然後!傳回信息!”
桓塵面對着大海,突然又再次想起了這一幕,當時的情景依舊好像電影一般在自己眼前重現,一幕幕細節清晰無比。
他翻過了欄杆,面對着大海,在那扇大門穿過自己腳下的時候,突然抽出了一張散發着光芒的符紙,貼在了自己的額頭之上。
金色的光芒綻放,那符籙之上的雲篆如同火焰一般燃燒了起來。
火焰烙開血肉,深入額頭,鑽入靈魂。
那疼痛深入骨髓,重重火焰點燃他的軀殼,靈光鎖住了他的靈魂,但是桓塵卻沒有說出一個疼字。
桓塵此刻目光完全失陷在了海底下那美麗的山海界之中,這一刻,那對山海界的嚮往超越了疼痛,對於修行和道的仰望超越了一切。
“你幹什麼啊?不要衝動,年輕人!”
“他身上着火了!着火了!”
“救人啊!趕緊救人啊!”
“啊!有人自殺!有人自殺了!”
耳畔傳來了驚慌和吵鬧的聲音,還有人驚恐的尖叫。
周圍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大喊呼救,有男人有女人,有桓塵可以聽懂的中文,也有他聽不太懂的外語,但是卻完全被桓塵隔離在了外界,此刻他眼中只剩下了那熒光之海。
“亦……不……悔!”
桓塵化爲了一道金色光芒,身體在烈焰燃燒之中一點點化爲了灰燼,只剩下一個法力靈光纏繞的影子落入了大海之中。
不過他彷彿沒有落入水面,落入大海的時候,連掉落水面的水花都沒有濺射起。
“啵!”
但是空氣之中卻掀起了一絲漣漪,其好像破開了一層虛幻的結界,穿入了另外一個世界,沿着那扇門一直往下掉落下去。
身影逐漸的縮小,化爲一粒塵埃,消失在了那浩瀚的熒光之海中。
——————————————-
第二層圍欄旁邊站立的五個人,這裡燈光暗淡,處於角落裡。
並不是一個欣賞景色的好地方,所以也並沒有什麼遊客在這裡,他們五人看着底下海面上那扇打開的大門還有山海界的景象,每個人臉上都涌現出了不同的神色,有人期待莫名,有人淡然若谷,有人則陷入了徘徊和猶豫當中。
“萬一下去了就回不來了怎麼辦?”林瑜非常猶豫,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她雖然不太着調,喜歡瞎鬧,但是在此刻,她還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和姐姐,心底生起了不捨和留戀。
“沒錯,赤焰先生就沒有回來啊!”張鶴鳴也點頭說道,此刻最猶豫的就是他了,他一方面也想要進入那個擁有着無盡神奇瑰麗的世界,一方面,又恐懼着如果不能歸來怎麼辦?
“我……倒是想去看看!我從小就喜歡冒險,喜歡船和大海,最近雖然賺了不少錢,但是總感覺沒有什麼意思了。”朱六抓了抓腦袋,看向了周圍的幾人。
青陽一言不發,只是不斷的整理着身上的行李揹包,看上去彷彿早就已經下定了決心一般。
隨着遠處傳來了尖叫聲,低下的那扇大門開始收縮,朝着遠處的中心收攏。
門!即將關閉,而他們也已經沒有多長時間猶豫了!
機遇一閃即逝,想要下一次再碰到歸墟,又恰好碰上打開的仙界之門,恐怕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就是現在!”
“諸位!我先走一步了,希望還能夠後會有期!”
青陽看着他們每個人的臉,也沒有強求和徵詢他們的意願,到了這裡,每個人願不願意進去,都是屬於自身的決斷,隨後青陽散人則毅然決然的從上面跳了下去。
而朱六緊隨其後,一同穿入了那散發着光影的大門,隨着光芒一掃,兩道身影突破了那層結界,落入了下面的山海界。
方修看了一眼張鶴鳴和林瑜,露出了微笑:“再見!”
林瑜和張鶴鳴頓時驚訝的看着方修:“不會……酆都你也要進去?”
方修沒有回答,只是行動已經告訴了他們答案。
方修縱身一躍如同一張大鳥一般,展開雙臂,落入大海,跟隨着那收縮的光圈,最後的邊緣,跳入了門中。
張鶴鳴這個時候終於忍不住了,但是門卻已經遠去。
他起跳從船上落入大海,激發了神通御水術,腳步就這樣踩着水飛速前進,如同凌波微步一般穿行在大海,在月下追逐着浪濤,逐漸的追上了那收縮的大門。
在那光芒消失的最後一刻,他如同一條游魚一般灌入其中,跟隨着那最後的光芒,一同消失在了空氣當中。
而林瑜此刻站在船上!愣愣的看着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