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你可是我娘跟前的人,若非信你,娘又豈會將你一家子給我?如今我再站在你面前,你就沒話跟我說嗎?”
吳媽的眼圈紅了,顫聲道:“大……大小姐……”
“你不叫我大少奶奶,叫我大小姐,便是還念着一點舊情,你真相信,紫雲是我殺的?”穆清瑤鬆開手,看了眼那男孩子。
男孩子倔強地回瞪她,薄薄的小嘴緊抿着。
“我……”吳媽的身子軟在地上,淚眼巴答。
“你是從莊子上逃回來的吧?只要我從這裡一出去,你應該知道,你們母子會是什麼下場?你死不要緊,捨得這孩子?”
吳媽惶恐地抱住男孩,一句話也不肯說。
等了良久沒有迴應,穆清瑤轉身而去。
紫雲並不是個狐媚主子一心想往上爬的丫頭,對自己也算忠心,平日介不見她討好接近公孫昊,毫無預兆地,她就懷上了公孫昊的孩子,自己得知她懷孕還不到三天,她又莫明其妙的死了。
當時顧氏一口咬定是自己下的手,還找來王昆家的幾個做死證,讓自己百口莫辯,公孫昊趁機將自己趕出府去。
這件事,一直如梗在喉,讓穆清瑤睡不安穩,必須要查明真相,否則,白死一回了。
吳媽肯定知道內情,只是她被顧氏封了口,不敢說。
不過,看她娘倆的境況,顧氏並沒給她多少錢,不然,那孩子也不至於瘦成那樣兒。
正思索間,一名男子自身邊而過。
後院裡,除非是府裡的僕人,一般不許外男進來。
穆清瑤回去,瞥見那人腰間掛的香襄,好眼熟。
“是顧媽的兒子三順。”墨玉悄聲道。
香饢是紫雲做的。
“你先回去。”穆清瑤交待一句後,悄悄跟上三順。
他果然是往吳媽屋裡去的。
吳媽正在屋裡收拾東西,門再一次打開,她驚惶地回頭,滿臉怒意,操起根棒子便向那人砸去。
“畜牲,畜牲,你害死了紫雲,還敢來?我打死你個畜牲。”
三順頭上中了一棒,反手奪過,一掌將吳媽推在地上,小男孩見娘摔了,衝過來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三順痛得哇哇叫,一腳踹開小孩。
“吵什麼吵,再吵把你們娘倆送到夫人院裡去,敢擅自離開田莊,看夫人不打死你們。”三順兇巴巴地說道。
寡母弱子,怎麼打得過身強力壯的三順,吳媽心疼地抱着兒子哭:“你去告吧,反正他爹死了,紫雲也死了,我們娘倆活着也沒意思。”
“什麼死不死的,吳媽,您想死,狗兒弟弟還小呢,你就不替他着想?”那三順見了放軟了音。
“其實你們不回來,夫人也正要派我去接你們,你身子不好,鄉下那地方寒氣重,不適合你養病,正好接你們回來,好生將養着。”
見吳媽不說話,三順拿出一錠銀子遞過去:“吶,這是夫人給你們的。”
吳媽懷疑地看着他,並不接銀子。
“拿着吧,二十兩可不少了。”
吳媽猶豫着去接,三順卻手一縮:“不過要替夫人辦一件事才行。”
“銀子我不要了。”吳媽堅決地說道。
“你不要?有三天沒好好吃飯了吧,瞧瞧我這弟弟,可憐見的,瘦成皮包骨了,吳媽啊,你這個做孃的也太狠心了吧。怎麼一頓好飯也捨不得給孩子吃呢。”三順伸手摸小男孩的頭,小男孩頭一偏,躲過:“你是壞人,我不是你弟弟。”
三順的話卻戳中吳媽的痛處,聞言眼淚奪目而出。
“就是嘛,只要幫夫人辦好了這件事,以後一定會給你娘倆一個安穩的日子,好好想想吧,過兩天我再來。”三順說罷,作勢起身。
“……夫人……要我做什麼?”吳媽遲疑半晌,說道。
三順眼裡露出得意的笑,回身:“很簡單,你聽好了。”附在吳媽耳邊,嘀咕了幾句。
吳媽臉色大變:“不,我不能再害她。”
“那你就等着夫人活活打死狗兒吧。”三順無情地將她一推,揚長而去。
“答應他。”一個清冷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屋裡。
吳媽愕然擡頭,臉色剎白:“大小姐……”
“他的話,我都聽到了,答應他。”穆清瑤重複道。
吳媽撲通一聲跪下:“不,奴婢不能答應啊,小姐你已經被害過一次,奴婢再不能害你了啊。”
“你且答應他,不過,要按我說的去做。”穆清瑤輕聲說道。
吳媽看了身旁的兒子一眼,滿臉痛苦之色。
“放心,我會照顧好狗兒。”穆清瑤承諾道。
“可大小姐你……”
是說她自身都難保吧。
穆清瑤淡淡一笑道:“我爹孃要來了。”
吳媽眼睛一亮,激動地點頭。
十五如期而至,穆清瑤以侯爺以名義將族裡的長輩親戚請了個遍,足有四桌人。
春紅一直忐忑不安,怕顧氏會給她難堪,穆清瑤讓她儘管放心,到時候只管出來認親就行了。
十五也是各位管事掌櫃,莊主交帳的日子,顧氏穩坐在正屋裡,等着管事們前來交錢交帳,但卻左等右等,一直不見人來,心中焦急,顧媽安慰道:“許是事多,下午來吧,再說都知道侯府有宴席呢,怕夫人您忙不過來”
顧氏覺得有理,便放寬心。
公孫一族的族長是文官出身,曾經官至三品閣佬,如今致仕在家,在族裡很有聲望。
族長太太帶着幾位族三姑六婆來了。
顧氏帶着顧媽媽迎到二門,正要陪族長太太往正院去,穆清瑤上前行禮:“孫媳給太奶奶請安,您這邊走。”
方向,卻與顧氏相反。
族長太太笑道:“你們婆媳這是要把我們劈兩半麼?”
顧氏正要說話,穆清瑤道:“太奶奶有所不知,席面擺在槐陰院,孫媳想着您年紀大,這會子去了正院,一會子還要繞回槐陰院裡用飯,怕您累着,不如直接去槐陰院的好。”
侯爺納妾,自是要在正院擺酒,如今這酒席卻擺在兒媳院裡,不合規矩。
不過,侯爺素來清正,並不好色,突然納妾,顧氏定是心裡不暢,以她刻薄嫉妒的性子,怎麼肯擺酒,沒直接打死那丫頭就不錯了,估計這侄孫媳爲了全侯爺的面子,逾矩操辦的。
倒是個賢惠懂事的,如此一來,公婆的關係也不至於鬧僵。
“咦,她不是被休了麼?”親戚中,有人小聲議論。
“是啊,聽說還瘋了……”
顧氏才被穆清瑤弄了個沒臉,聽到這些話,又得意起來,冷冷道:“昊兒是想休她,可侯爺說,侯府家風正,不能隨便休妻,便又留下她,只是瘋病還沒好透。”
言下之意,穆清瑤現在的舉動就是犯瘋病。
“怪道呢?要不然,也不該是她這個做兒媳婦的張羅給公公納妾啊。”有人捂嘴笑道。
穆清瑤清清淡淡地掃了一眼,四嬸子,與顧氏關係最好的妯娌。
四嬸子正笑得得意,觸到那清冷的眸光,銳利如刀鋒,背後無端起寒,笑容就僵在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