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章 瀟灑的賀相
“誰黑了良心,你說話注意點。”小齊怒了,一把推開那太監。
那太監估計就是坤寧宮的福公公,皇后掌官六宮,他又是坤寧宮的總管,平日自是受奉承阿諛慣了的,小齊這一推,讓他差點摔倒,晃了一下才站穩,頓時氣得揚手就一耳光。
但手卻被一牢牢的攥住,擡眸看時,穆清瑤清麗冷豔的俏臉正冷冷地盯着他,福公公心臟一縮,這位世子妃的眼神好嚇人,怎麼冷得跟冰刀子似的。
“公公,打小孩子很有成就感麼?”穆清瑤似笑非笑地慢慢用力,福公公略顯粗壯的手腕在她纖柔的手裡,象被鐵鉗夾住了一般,痛得骨頭都要碎了。
“世子妃,您……您來了。”福公公方纔還傲慢無禮的臉上立即有了笑,顫聲道,穆清瑤的手勁很大,福公公又痛又氣,卻不敢大聲聲張,再怎麼,穆清瑤也是皇室中人,是主子,穆清瑤的樣子又象只是攔着不讓他打人,並沒有多餘的動作。
“是啊,我來了,紅豐祥是晉王府的產業,福公公難道不曉得麼?”穆清瑤給了福公公一個下馬威,鬆開手。
“啊,是晉王府的產業麼?”福公公一臉驚訝道:“奴才着實不知,不過,有幾個奴才領了衣服回去,發現大了穿不得,皇后娘娘讓奴才來瞧瞧,結果就發現,原來不只一個奴才的衣服尺碼錯了,是好些個都錯了,一點數,還少了三箱,世子妃,你瞧這要如何是好啊?”
“真的少了麼?”穆清瑤回頭看了小齊一眼。
小齊眼裡也全是疑惑,看來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少了貨。
“李掌櫃呢?”
“被皇后娘娘叫去問話了。”小齊回道。
“貨出庫時可點清了?”穆清瑤問道。
“點得清清楚楚,倉庫保管點了一遍,我也點了一遍,李掌櫃不放心,又親自點了一遍,不可能少。”小齊肯定地說道。
小齊機靈,李掌櫃穩重,三個人都點過,貨當然不出錯,那便只有可能在宮裡出了問題。
“你們送貨的過程可遇到特殊的事情?”穆清瑤提醒小齊道。
“特殊的事情……”小齊努力回憶道:“我不知道,我是頭一回跟着來送貨。”
穆清瑤又問其他送貨的工人。
“……走的是前次的路,路上也沒什麼不妥的,只是從南勝面進來之後,原本是要走西園進來的,那邊在修路,挖斷了,所以就繞到南園來……”其中一個送貨的是鐵市工匠,爲了多賺些工錢,兼職做送貨工人。
“來,隨我查貨,看丟的是哪幾箱。”穆清瑤一揮手,親自動手,開始查驗起成衣來。
福公公就站在一旁冷着眼看,這幾個木箱上雖然都做有標記,但是,若是有人偷拖走幾箱貨物,肯定立碼就會把箱子換了,或者毀去標記,這樣的大紅木箱子,宮裡多了去了,一年要扔掉多少個啊,隨便劈了當柴火燒,到哪找去?
若是找衣服,那就更不好找了,宮裡的衣服全都是一個樣的,一個宮裡一箱衣,衣服只有規制,又沒有標記,怎麼找?
可是,這些個紅豐祥的工人卻真的跟穆清瑤開始清點貨物來,一個箱子和個箱子查看,很快小齊便發現:“世子妃,丟的是暢春宮的一箱,永安宮一箱,還有棲霞殿下箱。”
“嗯,都用筆記下來。”穆清瑤神情淡定道。
福公公扯了扯嘴角,就算知道丟的是哪幾個宮裡的衣服又如何?
“世子妃,您在宮裡查有什麼用?該想着怎麼把貨補回來纔是,這個是冬衣,好些個宮女太監都等着這批新衣過冬呢,前兒個就有好幾個小宮女因爲穿着單薄的舊棉衣而染了風寒,這可不是小事情,奴才們生病,就不能好生服侍主子貴人。”
就算補,這幾天也來不及,這一批貨把庫裡存的細葛絲綢都用完了,細葛是蜀地的,這時候大雪封山,下一批貨一時半夥運不來,重新調配也會來不及,何況,只要自己補貨,便等於承認紅豐祥行事沒有規矩章程,而更嚴重的是,皇后定會說紅豐祥故意缺斤短兩,才做第二回生意,就耍花招,沒有誠信,且在衆多宮女太監的心裡也會造成很惡劣的影響,就算晉王府的權勢大,皇后不能因爲這點小事就立即解除一紅豐祥與尚衣局的合紅,就怕衆口爍金,一兩個人說紅豐祥不守誠信還猶可,但若整個宮裡全都怨怪,總有一天會傳到皇帝的耳朵裡,到時候,這門聲意肯定得黃。
“你們一共用了幾輛馬車送貨?”穆清瑤問。
“回世子妃的話,一共是四輛馬車,一車裝八箱,御貨時,也沒見着少,都是點清楚了的,只是,這位公公回來複查時,突然就少了貨。”小齊回道。
也就是說,送貨的途中並沒有出問題,就算從西園改道到南園,也並無差錯,那問題出就出在御貨的過程中,有人將搬下的貨偷偷運走了。
會運到哪裡去呢?
如果運出了宮就難查了。
但這可是制服,外頭平民百姓可不敢亂穿,除了皇宮中,只要被查出私藏宮服,是要受刑法的,所以,貨物還在宮裡的可能性很大。
一箱貨足有幾十斤重,而且箱體又很大,想要偷偷搬走,至少得兩個人以上才行,兩個人擡着一大箱東西從庫房離開,肯定會惹來注意,自己的工人也不可能一點也擦覺不到,而且,自始至終,自己的人都守在這裡,從庫房門口將還沒有清點完畢驗收的貨提走,不太可能,難道不翼而飛了嗎?
穆清瑤緩緩走進庫房,細細查看着這座倉庫的結構,庫房並不大,通風,而間光線也好,是爲了保持衣服乾爽不受潮,隔間也並不多,分爲春夏秋冬四季,好方便分門別類存取。
現在只有冬季庫房門是開着的,其他三間都上了鎖,如果御貨時,有人故意將冬裝搬進了秋裝庫裡……這是最方便,最不引人注意的偷運方式。
可是,庫門是鎖着的,怎麼搬進去而不讓人發現呢?
穆清瑤不再查看箱子上的痕跡,閃身進了冬裝庫房,牆壁壘石結構的,粉了白灰,她細細地將牆面查看了個遍,但並沒有想象中的機關暗門,四間庫房間是不連通的,所以,將冬衣從冬庫裡搬至隔避倉庫的可能性並不大。
但是,整個冬衣倉庫沒有後窗,也沒後門,只有一個小小的通風口開在離梁平齊的高處,口子開得太小,大箱子根本不可能從那裡出得去。
還真是碰鬼了,到底這三箱貨是從哪裡搬走的呢?
正覺懊喪時,一隻老鼠從樑上竄過,一點灰塵從樑上灑下,落了一些在穆清瑤肩上。
穆清瑤眼睛一亮,樑上有灰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現在年關歲末,倉庫一年一度的掃塵還沒有進行,樑上的灰可是積了一年了,老鼠爬過自然會扒落一些下來,但是,常年積累的灰塵顆料細微如粉,又從那麼高的樑下灑落,揚揚灑灑的,等到落下來,早四散飄開,而自己的肩上,卻有一小撮灰,對,就是一小撮,而且,是帶油的灰,滾成了比灰塵大不知多少倍的小顆粒。
這說明什麼?
樑上有油。
灰塵被磨擦過,所以纔會滾成小圓珠。
腳尖一點,穆清瑤縱身飛上樑,腳尖落在橫樑上的一瞬,她瞟了一眼福公公,果然,福公公臉色一變,驚呼道:“世子妃,您這是要做什麼?小心摔着。”
樑上果然繩索拉動的痕跡,可能爲了拉動時更順滑且消沒聲息,所以,那根繩子上應該浸了油,不然,橫樑在幹繩子的磨擦下定然會發出聲響。
她細細查看一陣後,從樑上跳下,走了出去。
正要讓福公公打開隔壁兩間庫房進去查看時,一個小宮女低着頭,冒冒失失地走過來,撞了穆清瑤一個趔趄,發現是她後,驚慌失措地行禮:“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世子妃責罰。”
“無防,本世子妃又不是瓷做的,小妹妹走路看着點,撞着我沒關係,要是撞着牆了可就要起包哦。”穆清瑤玩笑道。
小宮女臉一紅,行完禮後匆匆離開。
等她走遠,穆清瑤彎腰查看馬車車輪,打開她塞給自己的小紙條:快去坤寧宮!
穆清瑤心中一凜,莫非李掌櫃出事了?
剛纔的小宮女她認識,是淑妃跟前的,前次被自己救過,想來是來報信,又怕被福公公識破,惹上麻煩,只好裝作驚惶失措的樣子撞上自己。
“世子妃,可查出什麼線索了?奴才跟您說,貨在御的時候就少了,分明就是您的人裝少了來,還是趕緊的把貨補齊了吧,奴才也好去向皇后娘娘交差,哎喲喂,這天寒地凍的,守在這風口上,臉都冰僵了。”福公公尖聲尖氣地說道。
穆清瑤卻回頭對小齊幾個道:“守在這裡,不要讓任何人動這間倉庫,哪怕是隔壁幾間也不行。”
說着,她腳尖一點,飛快向坤寧宮掠去。
剛走到宮外,就聽到一陣痛苦的悶哼,李掌櫃正被按在長凳上挨板子。
背上已經血肉模糊了,可見李掌櫃至少捱了三十板子以上,他可是上了年紀的人,哪裡能受得住這樣的酷刑!
可看他緊咬牙關,哼都不肯哼一聲的樣子,肯定什麼也沒招,穆清瑤一陣心痛,李掌櫃可是她最信任的人,辦事牢靠又忠心,她的人,是誰都能打的麼?
事情還沒有定論,皇后就下令責罰自己的人,分明就是想趁自己還沒有來,就對李掌櫃來個屈打成招,只要李掌櫃屈服招供,就可以給紅豐祥下定論了,這項生意便再難做成。
這位大錦國的國母,看着柔弱清高,一副不理世事的樣子,手段倒是雷厲風行得很,栽髒的本事也是一流的。
不過也是,能混到皇后的位置,且幾十年保持地位屹立不倒,又豈是有真性情的人能辦到的?
宮裡的女人,想保住地位,哪個不是陰狠手辣?
“住手!”穆清瑤猛喝一聲,也不等宮女通報,衝進院裡。
幾名正在行刑的太監聽了果然停下板子,看了她一眼,但很快又繼續。
穆清瑤臉一沉,瞬間躍起,只見紫影閃動,舉板子太監便被她一腳踹飛。
一個掌宮模樣的宮女大喝:“大膽,竟敢在坤寧宮撒野!”
穆清瑤看也沒看她一眼,指着在地上痛苦扭動的兩個太監道:“誰敢再打我紅豐祥的人,這就是下場。”
那些宮女太監們聽了,一個個臉色發白,這位晉王世子妃還真象傳說中的那樣,大膽狂妄得很,敢闖坤寧宮不說,還敢在宮裡打人,這跟打皇后娘娘的臉又有什麼區別?
穆清瑤走近櫃掌櫃:“你還好吧,李叔。”
李掌櫃虛弱地搖頭:“小姐,你太沖動了,爲着奴才,犯不着跟皇后娘娘正面衝突。”
“我也不想啊,可是事端人家已經挑起來了,難不成我要跪着求她放過麼?就算我跪了求了,她會放過麼?”到了這個時候,不擔心自己的傷勢,還在擔心她這個主子,穆清瑤鼻子一酸,眼神更加冷厲。
“可是世子爺不在京城,小姐你要萬事小心啊。”李掌櫃急切道:“怕就怕皇后娘娘正想故意激怒你,把事情鬧得更大呢。”
“我就怕事情不大。”穆清瑤眼中閃過一抹冷譏,以經跟太子和皇后結了仇,就不怕繼續結下去,人家找上門來了,難道要認慫麼。
李掌櫃擔心道:“這一次怕是難以善了,東西是眼睜睜看着進的庫房,管事也只差簽字驗收了,無端端的就有三箱不翼而飛,又還一箱衣服尺碼全亂……”
“你別管這些,我這裡有藥,一會子讓小齊過來服侍你。”穆清瑤塞了瓶創傷藥給李掌櫃。
她的話剛說完,掌宮宮女已然調了好幾個侍衛進來,一揮手,侍衛便向穆清瑤圍了上來。
穆清瑤冷冷一笑道:“這位掌宮姐姐,你是眼睛瞎了,還是不認得我是誰?堂堂晉王世子妃,你敢動我一根汗毛試試?知道賀相中毒的事嗎?若不想找死,乖乖地一邊去。”
掌宮宮女自然是認得穆清瑤的,但是,太子早有吩咐,這一次一定不能放過穆清瑤,只要她敢亂來,就把事情鬧大,治她個造反之罪也不爲過。
可是,一想到堂堂大錦朝權傾朝野的賀相都被離世子下毒,受盡折磨,宮女又怕了,離世子的毒藥太可怕了,可要人生,要人死啊。
他又是太后娘娘的心頭寶,動不得的人……
那揮起的手,就怎麼也下不去,而她遲疑的當口,穆清瑤輕蔑地看她一眼,已然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殿裡
掌宮宮女似乎後知後覺地追了進去。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攔不住……”
皇后正在喝茶,等着穆清瑤來呢。
見了穆清瑤,脣邊扯出一抹冷笑,板下臉來:“清瑤,本宮正要找你,你倒先來了。”
穆清瑤也不行禮,冷冷地看着皇后:“娘娘打臣妾的人,可曾問過臣妾?”
好囂張的口氣!
皇后冷笑:“你是在質問本宮嗎?”
穆清瑤道:“質問又如何?”
“就憑你這個態度,本宮就可以治你的罪,不過,看在你是阿離媳婦的份上,本宮不與你計較,一個商女出身的人,又能有多少教養,本宮不與你一般見識。”皇后道。
“這話皇后娘娘最好去跟臣妾的孃親說,臣妾也惱她,爲何臣妾一個大遼長公主的女兒,竟然一再地被人罵作出身低賤,我娘那公子的身份是不是騙來的。”穆清瑤脣邊的嘲諷之意更甚,皇后娘娘的孃家也不過是個朝臣,憑什麼譏笑自己身份底下。
皇后的臉果然一僵,眼中滑過一絲豫色,這時,福公公氣喘吁吁地進來跪下:“娘娘,查清楚了,紅豐祥的貨確實是少了三箱,還有一箱尺碼錯亂,要不要請果親王進宮?”
皇后道:“穆清瑤,你母親出身再高貴,你也脫不得商戶女的奸滑之氣,才與宮裡做麼二筆生意,就開始急不可耐的偷奸耍滑,此事,本宮決對不會就此罷休,來人,請果親王進宮,紅豐祥的衣服,尚衣局以後不許再收。”
“娘娘憑什麼就下定論,說是我紅豐祥偷奸耍滑,不是你宮裡的人陰謀搗鬼,故意陷害呢?”穆清瑤冷冷一笑道。
“大膽,敢污衊本宮,你當本宮真的不敢治你嗎?來人,給本宮掌嘴二十。”皇后冷喝道。
兩個太監上來要按住穆清瑤,穆清瑤也不動手,只是冷笑:“皇后娘娘這是想把事情鬧大吧,那不如,我幫娘娘一把,把事情鬧得更大一些?”說着,就縱身躍起,身如飛鷹般撲向皇后。
皇后大驚失色,沒想到她如此膽大,謀刺皇后,行同造反,乃誅九族的死罪啊。
“來人,來人,救駕,救駕,她要行刺本宮。”皇后娘娘邊躲邊喊,侍衛衝過宮來,執劍就向穆清瑤刺去,但是,穆清瑤的輕輕落下之際,手裡多了一隻老鼠,拎在皇后面前晃動,正吱吱叫着。
“娘娘說誰行刺?它嗎?臣妾護駕有功,將它捉拿歸案,若不是臣妾,剛纔這亂臣賊子可要咬着您的耳朵了。”穆清瑤嘲諷地笑道。
堂堂坤寧宮怎麼可能有老鼠?
分明就是胡說八道,可這她手裡的老鼠真真切切的,她一個大姑娘家,不可能身上還藏只老鼠吧,說出去也沒有會相信。
侍衛們愣愣地看着這一幕,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吱吱亂叫的老鼠又醜又噁心,她不由縮着脖子往後退:“你……你快將它拿開。”
“拿開?不行,這可是亂臣賊子,臣妾救駕有功,皇后娘娘難道不該論功行賞麼?”穆清瑤笑着又將老鼠往皇后娘娘臉前湊了湊。
皇后娘娘只差沒尖叫了,頓屁股坐在椅子上:“來人,來人,把這隻老鼠拿出去。”
穆清瑤聽了輕呲一聲,隨手一甩,老鼠脫了身後,在宮裡逃竄,侍衛們忙去捉,可老鼠機靈得很,見縫就鑽,宮裡的桌椅又多,一時間,桌翻椅倒,亂成了一片。
穆清瑤悠然自得地看着一旁看熱鬧,老鼠不時的從皇后娘娘腳前竄過,皇后尖叫連連,宮女也嚇得到處亂躲。
好不容易,一名侍衛一腳踩中了老鼠,將它跺成了肉餅,高興地撿起來,獻寶一樣呈給皇后看:“娘娘,臣捉住了。”
皇后差一點就吐了出來,揮手道:“拿走,拿走。”
等皇后稍稍平靜,穆清瑤含笑道:“娘娘,您還沒賞臣妾呢。”
皇后又氣又恨,可又無可耐何,明知她將自己戲弄了一番,卻沒有證據,無法藉此治她的罪。
“好啊,本宮一定好好賞你,果親王來了沒?召他進殿。”皇后揚了聲道,這一鬧,她還真的不敢讓穆清瑤挨那二十記掌嘴了。
果親王進來時,坤寧宮裡一片狼藉,宮女和太監正在收拾着,不由一臉詫異,見穆清瑤正閒閒地站着,向她眨了眨眼。
穆清瑤道:“王叔,您眼睛太小,眨了侄媳了瞧不見呢。”
果親王一僵,瞪她:“你個沒大沒小的。”
說着向皇后行禮。
皇后怒道:“果親王,尚衣局進的貨出了大問題,少了三箱貨不說,還有一箱尺碼錯亂,皇上將尚衣局交與你打理,你可要給本宮一個解釋。”
“咦?有錯漏嗎?不會吧,侄媳做事向來穩妥,是不是弄錯了?”果親王一臉詫異道,分明早就知道消息了,還裝成初聽的樣子。
“實事如此,你可以去問暢春宮的管事,看看他們宮裡的人,是不是衣服都錯了碼,不是太大就太小。”皇后道。
“皇后娘娘啊,這事有些錯也是可能的,要知道,宮裡人這麼多,肥瘦高矮肯定都不同,哪能全都清清楚楚啊。”果親王開始打太極。
“這麼說,少三箱貨也沒關係咯?果親王,以前尚衣局是不是也常出現這樣的事,你就靠這個斂財的吧。”皇后冷笑着問。
果親王立即哭喪臉:“娘娘,臣冤枉啊,臣管着尚衣局多年,何曾貪沒過,您這是要臣弟的命麼?”
“貪沒貪,一查便知,若不是今日本宮無意間查到尚衣局的短缺,宮裡的奴才們被剋扣了衣服都不知道,來人,從明兒起,開始徹查尚衣局,看看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缺省。”皇后冷冷地說道。
果親王臉色一變,查這麼多年的,那還了得,他這些年沒有大貪,但或多或少總會動些心思的,哪裡經得起查,這一查,差事保不齊就完了。
“娘娘,不過就是少了幾箱衣服,讓紅豐祥補了來就是,那箱錯漏的也一併重發。”果親王很快就服軟道。
“好啊,一天內補齊,本宮就不再追究,若不然,換供貨商。”皇后說道。
一天內,連找原布的時間都不夠,何況還要印染製作,皇后分明就是在刁難。
可後宮本就是她管着的,她有這個刁難的資本。
果親王就看向穆清瑤。
“不補,我的貨並沒有少,也不可能有錯碼。”穆清瑤堅決地說道。
果親王差點趴到地下去,侄兒媳啊,胳膊扭不過大腿,你服個軟,再進點貢,皇后這裡就可以過去啊,何必呢。
“穆清瑤,你這是在說本宮冤枉你?”皇后怒道。
“不錯,確實是冤枉,貨是驗收過後才丟的,紅豐祥既然已經把貨送進來,在宮裡丟了,又怎麼能怪到紅豐祥的頭上去,至於那箱錯漏,臣妾一查便知是何原因,或許,根本就是有人故意弄混了,把別宮裡的貨,發到這個宮裡來,所以,這些錯,紅豐祥一個也不認。”穆清瑤道。
皇后娘娘一拂袖,對果親王道:“本宮不管這些,果親王,尚衣局供貨商偷奸耍滑,你若與之交易,本宮便有理由懷疑,你假公濟私,合謀私利。”
果親王大聲喊冤,皇后道:“來人,送果親王回去,從下個月起,尚衣局的供貨商另定。”
穆清瑤聽得惱子一炸道:“合約沒有到期,這是違約。”
皇后道:“你打傷本宮的宮人,冒犯本宮,本宮依照宮規,打你十板子,你若不服,可去太后娘娘那裡告本宮,來人,拖她下去。”
果親王聽得臉都白了,忙求情道:“皇嫂,皇嫂,晉王就這麼個兒媳,可打不得啊。”
“她太子都打得,本宮怎麼就打不得她了?”皇后冷笑,手一揮,侍衛再一次向穆清瑤走來。
穆清瑤正要反抗,果親王按住她道:“侄媳啊,十板子忍忍就過去了,不要把事情鬧大了,王叔求你成不?”
這個果親王,自己捱打,他不求情也就算了,還來救自己捱打,真真豈有此理。
穆清瑤身子一閃,讓開果親王,侍衛向她抓來,她擡腳就要踢,突然腳得身子一軟,使不出力氣來,不由看了果親王一眼。
“侄媳啊,宮裡的律法確實有這一條,你既然打了皇后宮裡的,就該受罰,十板子還算皇后娘娘仁慈,你放心,不會很疼的,王叔就在這裡,哪兒也不走,等你挨完板子了,王叔送你回家用藥如何?”果親王苦着臉,對穆清瑤道。
穆清瑤肺都要氣炸,這個果親王,爲了不讓皇后查他的舊帕,竟然讓自己捱打,真真氣死人了,可惜,渾身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只能由着太監將她抓住,按在凳子上。
皇后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來,等板子打完,那二十記掌嘴也要一併補上。
太監高高舉起板子時,果親王不忍直視,轉過臉去。
眼看着那板子就要落下,突然一個白色身影瀟灑地飄進來,那舉板子的太監如外頭打李掌櫃的一個下場,被一腳踹飛。
“大膽賀初年,你敢擅闖坤寧宮?”那人站定時,皇后娘娘眼睛都快脫窗了,怎麼也不相信,前來救穆清瑤的竟然是賀相。
“闖了又如何?皇后娘娘可以去聖上那告本相一個無狀之罪就是。”賀相淡然而從容地說道。
穆清瑤也以爲自己眼花,賀相這個時候進來做什麼?紅豐祥的生意黃了,不是正合他的意思麼?要知道,這單生意原就是從他手裡搶過來的。
果親王卻一臉欣慰地拍着胸,斜眼瞪賀相,丫的你再來晚一點,你女兒捱打可別怪本王。
皇后氣結,除了皇上和太后,全天下的人只有兩個她不敢得罪,一個是晉王,另一個就是眼前這位佞臣,皇帝心頭好,任他如何囂張跋扈,朝宮也無人能管,皇上寵他上天,連太后也拿這沒有半點辦法。
“賀初年,本宮按宮規行事,你憑什麼打傷本宮的人,不要仗着皇上寵信,你就爲所欲爲,逼急了,本宮可是要去宗人府告你的。”皇后怒道。
“去宗人府告本相?行啊,那正好寫信讓晉王回來,他不是很本事麼?自家兒媳在宮裡被人污陷欺負,怎麼不見他回來撐腰呢。”賀相冷冷道。
皇后又聽得一滯,晉王要回來了麼?
光一個賀相就難對付,再來個晉王……
可是,這不對啊,賀相不是最恨穆清瑤這小賤人麼?怎麼會幫她?
皇后的腦子急轉,眼眸閃了閃道:“賀相,你素來行事我行我素,本宮便不與你講這些虛頭巴腦的禮節,今天確實是紅豐祥送貨有錯漏,本宮正好讓尚衣局解了與紅豐祥的合同,還是賀相你家的貨比較公道,以後,尚衣局可以與賀家繼續做生意,豈不更好?”
這是在向自己服軟,拋橄欖枝了。
賀相冷笑,雪落自作孽進了刑部大牢,太子是她名義上的丈夫,這麼久以來,從來沒有進去看望過一次,而皇后娘娘更是從不過問,卻把雪落的孩子搶進了東宮,藉此要挾自己和北靖侯父子,這對母子,性冷情薄,陰狠手辣,與人交往,只有利益和利用,沒有情義,如今纔來想着與自己套近乎,不覺得太晚了麼?
“賀家的衣服本就沒有紅豐祥做得好,而且紅豐祥的價格更爲公道,本相爲何要與紅豐祥搶?這單生意,原就是本相讓來的,皇后娘娘可莫要懷疑本相目的,本相是聽人說,皇后娘娘在宮中亂用私刑,屈打證人後,還要虐打一品命婦,臣這才前來阻止,以免皇后娘娘犯下大錯,將來地位不保,可就不好了。”賀相譏笑一聲道。
皇后怔住,再一次以爲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怎麼可能,賀相是吃錯藥了嗎?賀雪落可是穆清瑤這個賤人親手送進牢裡的啊,還在月子裡就坐牢,那身子骨能養好嗎?
穆清瑤也以爲自己腦子糊塗了,怎麼賀相看自己的眼神好溫柔,好慈愛呢?就象一個慈父遇見失散多年的女兒一樣。
這不科學啊,自己有那麼可愛,能讓陰險狡詐又積怨深深的賀相也這麼青睞?
他不是愛女成癡麼?賀雪落可是自己一手半她弄成現在這個地步的,賀相不恨自己就是天大的意外了,竟然這麼含清脈脈……
好吧,穆清瑤知道自己詞窮,被賀相那樣看着,着實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太不習慣了,他還是用那陰冷,銳利的眼神看自己比較妥當。
誰知道又要鬧什麼妖蛾子?
可是,上回印染坊的事……
穆清瑤有腦袋裡象灌了一袋漿糊,暈呼呼的,理也理不清。
“可這紅豐祥的錯漏是千真萬確的,賀相你可以不要這單生意,但紅豐祥的貨尚衣局是絕對不能收了,穆清瑤冒犯本宮的罪,也不能免,你是丞相,更是外臣,內宮之事,也由不得你插手。”皇后冷厲地說道。
她的話確實很在理,就連穆清瑤也無法反駁,賀相是外臣,擅進內宮便是大罪,只是他素來我行我素,又幾時管個規矩幾何?
“娘娘說得沒錯,不過,應天府接到報案,說有人私藏宮服,卻不敢進宮查詢,案子呈到本相這裡來,這可能觸及謀反的大事,保不齊有人想謀朝篡位,臣已經向皇上稟報了,皇上許臣便宜行事之權,親正查問此事。”賀相瀟灑一負手,從容地回道。
皇后立即啞口,竟然已經呈報皇上了,那幾箱貨,怎麼可能在宮外查到?連宮都沒有出啊……
可是,賀初年把持朝政,他說東西是黑便是黑,是白便是白,自己一個內宮婦人,還能去查證不成?這個時候找太子商量也來不及了呀。
“你……這不可能吧,怎麼會有人敢私藏宮服……”皇后的聲音明顯很虛弱。
“臣也這麼認爲,所以,還是謹慎點好,來人,扶晉王世子妃起來,現在大家三頭對六面,一樣一樣地查。”賀相大聲道。
幾名宮女立即進來,扶起穆清瑤起來,正是睿貴妃宮裡的,而此時,睿貴妃也緩緩走了進來:“臣妾拜見皇后娘娘。”
她來做什麼?與她何干?
皇后的臉色更難看了。
“呀,阿瑤,你這是怎麼了?誰要打你?誰敢打你?”睿貴妃看見才從刑凳上起來的穆清瑤,誇張地問道。
“娘娘,臣妾沒事了。”穆清瑤實在不習慣睿貴妃突如其來的關心,阿離在宮裡出事,當時,有冷楓在,有太子在,也有他這位姨母生的二皇子在,究竟是誰害的阿離,穆清瑤不清楚,但也知道,幾個孩子是做不成那樣的事的,後面到底還有誰都參與了,有待再查,但是,她對這位姨母大人實在親近不起來。
“怎麼沒事?你可是堂堂晉王世子妃,是本宮的姨侄媳婦,誰敢隨便打你?”睿貴妃道。
“她還是本宮的侄媳呢,貴妃,你消停些吧,皇宮之事自有本宮處置,你無需置喙,退下。”皇后惱火道。
“喲,皇后娘娘這話說得,宮裡雖是皇后掌宮,但是,自家親人受難,本宮就不該來看望看望麼?皇后娘娘您不念親情,本宮可不一樣,本宮的心是血養着的,不象有的人,心是黑的,誰知道里面是不是流着臭水。”睿貴妃冷笑道。
皇后氣得差點吐血,兩人鬥了幾十年了,從來就沒消停過,自己雖然是皇后,卻一直在這個賤人面前沒佔過什麼上風,偏她還有賀相這個佞臣相幫,皇上總是對她禮讓三分,自己拿她一點法子也沒有,只能生悶氣。
“兩位娘娘不要再鬥氣了,此事已經不僅僅只是紅豐祥貨物錯漏的小事,而有可能牽連到一樁謀反逆案,還是先查案子比較穩妥。”賀相冷冷道。
果親王這會子湊近穆清瑤,偷偷拿出一粒藥遞給她。
穆清瑤朝果親王翻白眼,果親王眨巴眨巴眼:“王叔是在救你呀,真要讓你胡來,事情可就不好辦了,別急,現在有人撐腰了,你什麼委屈都不要忍,自有人爲你出氣。”
穆清瑤聽得莫明其妙,這些日子,怎麼上天一直掉餡餅,而且總往她頭上砸呢?重生之棄婦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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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章:瀟灑的賀相完,您可以返回列表。